也許,她認為自己已經對江帆說了許多,也做了許多,現在反而沒有什麽可說的了,望著這個自己曾經鍾愛現在仍然在愛著的男人、這個當年大學校園裏的詩歌王子、這個被自己折磨的千瘡百孔的丈夫,她再次留下了眼淚,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那次回京,江帆哪兒都沒去,辦完戒毒所的事後他就趕回了內蒙。盡管亢州近在咫尺,盡管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就在不遠處,但是,看到後又能怎樣?


    那次從北京回來後不久,江帆收到了從北京強製戒毒所發來的一份快件,是袁小姶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


    望著這張自己曾經耗費了好幾年的精力,付出巨大代價的離婚協議書,江帆沒有一點的驚喜。他明白袁小姶的意思,他當即給戒毒所警官打了電話,負責袁小姶的那名女警官說,江帆走後,袁小姶表現的很積極,也非常配合治療,盡管有的治療很痛苦,但是她的表現非常好,女警官說,袁小姶隻說自己對不起丈夫,別的什麽都不肯說,才寫了這麽一張離婚協議書,盡管離婚是你們夫妻雙方的事,但是為了有利於袁小姶順利戒毒,還是建議暫時不離婚的好。


    江帆堅決表示,他目前不會跟她離婚的,之所以給警官打電話,也是想讓警官把這個意思轉達給袁小姶。警官建議,這個意思由江帆親口說出效果會好上百倍。


    江帆掛斷警官的電話後,想了想,撥通了戒毒所的電話,電話就轉到了袁小姶那裏,當話筒裏傳出袁小姶的聲音後,江帆一度沉默了。這麽多年以來,袁小姶給自己打電話,從來都是大呼小叫,從來都沒有這麽平靜地“喂”過,難道,人,非要經受到精神的重創才能平靜地麵對一切嗎?


    當袁小姶又重複了一句“喂”後,江帆才說話。


    “是我,江帆,你還好吧?”


    袁小姶愣了會說道:“我寄的東西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我要說的就是這個事,你暫時好好接受治療,其它的都不要想。”


    袁小姶半天才說道:“江帆,好幾年了,這張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嗎?”


    江帆說:“是的,的確是我一直都想要的,但現在不是時候,等你出來後再說吧。”


    袁小姶說:“我現在隻需要治療,不需要同情。”


    江帆說:“不急,反正我都等了這麽多年了,再等等無妨。”


    這句話,讓袁小姶百感交集,她流出了眼淚,哽咽著說了聲:“江帆,對不起……”說完,就掛了電話。


    江帆也是百感交集,是啊,這麽多年了,他的人生經曆了太多太多,他做成了許多事,但是隻有離婚這一件始終做不成,就是等不到這紙協議書。但今天卻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等來了。


    那幾日,江帆翻來覆去的睡不好覺,時常半夜起來,袁小姶同意離婚,對他來說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有一點他清楚,那就是為了不刺激袁小姶,他暫時不能離婚,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對還是不對。一想到遙遠的丁一,想到她無怨無悔地愛著自己,他就有如刀割般的難受,小鹿,為他受了太多的委屈,遭受了太多的磨難,他不敢想象他走後她的日子,不敢想,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他就心如刀割。


    邊塞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隻是這兩三天江帆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煩躁不安,他的失眠症又犯了,為了強製矯正自己的失眠,江帆白天拚命地工作,不讓自己有片刻的清閑,不是調研就是深入牧區,為的就是勞其筋骨,以便夜間能睡個好覺。


    這兩天夜裏,他幾乎沒怎麽合眼,剛一睡著,總是被莫名其妙地噩夢驚醒,前天夜裏,他夢見丁一在遊泳,是在萬馬河裏遊泳,丁一遊累了,便采用仰泳的姿勢,躺在水麵上閉著眼休息,突然,不知從什麽地方遊過來一條長長的水蛇,纏住了丁一的脖子,丁一拚命掙紮,被蛇咬住了頸部,鮮血噴湧出來,等他反應過來後,丁一已經沉入了水裏,水麵上呈現出一片血紅色的河水,他大叫一聲後就驚醒了。昨天夜裏,他仍然夢到了丁一,還是夢見遊泳,似乎仍是萬馬河,遊著遊著丁一叫了他一聲就不見了,他拚命潛入水底,去救丁一,但是,水太深了,水裏漆黑一片,他憋氣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不得不被迫張嘴呼吸,但是隨之而來的水頃刻就把他的肺嗆滿,他被生生憋醒,出了一身的冷汗,醒來後依又是一夜無眠……


    江帆知道,真心相愛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會有這樣類似的心電感應信息的出現,尤其是反複出現的相同的夢境,使他對丁一的安全有了強烈的擔心,但是,他卻無從知曉答案,隻能在夕陽西下的時候,去草原,騎上那匹棗紅馬飛馳,讓邊境的風,吹走他心頭的牽掛,讓奔馳的速度,甩下他心底的憂傷……


    說來也怪,連日來失眠的折騰,居然讓江帆大白天的在自治區的招待所裏酩酊大睡,他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一下午,以至於袁其仆來到他的房間他都渾然不覺。此刻,他根本就不知道亢州都發生了什麽,他的小鹿又是怎樣的轉危為安。


    巴根想叫醒他,袁其仆擺擺手,悄悄地退了出來,問巴根:“你們幾點出來的?”


    “不到六點。”巴根又接著說道:“江書記最近連續三天失眠了,睡眠極其匱乏,不知道今天這是怎麽了?大白天的反而倒睡不醒了?”


    袁其仆笑了,說:“那咱們再讓他睡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他還不醒,再把他叫起來不遲,你看著他,我先去餐廳坐會,順便看一些文件。”


    巴根有些不知所措,袁其仆就走了出去。


    半個小時過去了,四十分鍾過去了,巴根見江帆還是不醒,而且早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間了,讓自治區黨委副書記等,他感到有些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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