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女兒笑了,她說:“爸爸,今天就到這兒,不跟你說了,記住,你的電話不要讓那個女人接了,爸爸再見,我掛了,你不用說話。”


    果然,女兒說完後就掛了電話。


    看來,離婚的事,沈芳沒有告訴孩子。但是沈芳不是一個能守住話的人,她的許多訴求都是告訴孩子的,從小就是這樣,彭長宜現在就想,一旦沈芳憋不住告訴了女兒,他該怎麽跟女兒說?


    當然,彭長宜住院的消息也是嚴格保密的,除去班子裏幾位主要領導知道外,社會上的人和中層幹部中,幾乎沒人知道,隻有褚小強、小龐和吳冠奇知道,但這些知近的人沒有要緊的事,誰也不會來醫院打擾他的,因為他說不出話,他們也希望他借機能夠好好休息一下。


    原來,自己一到辦公室,最先進入角色的不是大腦,而是自己這張嘴,不停地在說。打電話、開會、聽匯報,最能證明他這個書記存在的理由就是說話,先聲奪人。


    嗓子啞了,盡管不算什麽大病,卻可以讓他堂而皇之地住院休息,也可以讓他堂而皇之地與世隔絕幾天。甚至來醫院看他的人都不能向他匯報工作,因為他說不出話。


    就連錦安打來的電話,都是護士小陳代接的。


    這個樓層的病房,早在鄔友福的時候,就是一對一的服務,而且,現在還不用擔心被人冒昧打擾,如果沒有本人的同意,來探視的人,是上不來樓,進不來電梯的。因為,隻有下邊的人摁鈴呼叫,上麵的人允許後,給了許可按鈕,下邊的人才能上來。


    彭長宜的一部手機交給了秘書小石,一部手機交給了小陳,小陳拿的是私人電話,加之眼下三源的各項工作都按部就班地向前推進,基層幹部們工作熱情非常高漲,就連最撓頭的村村通這項硬性工作都進展順利。


    那天下午,江帆打電話的時候,彭長宜戴著墨鏡,正在山坡上跟陳靜采野菊花,聽到電話響,彭長宜手裏正捧著花蕾,一時無法去掏電話。小護士陳靜見狀,便過來,沒有接他手裏的花蕾,而是一下子就把手伸進他的褲兜,從裏麵掏出電話,因為她知道,接電話這項工作,最近幾天都是自己代替縣委書記來完成的。


    “喂,您好,哪位?”


    江帆一愣,心說,彭長宜用上了女秘書?就說:“我是江帆,找彭書記,你是誰?”


    “江帆?”陳靜故意重複了一下,看著彭長宜,彭長宜就衝她點頭,意思是他接電話。陳靜就說道:“我是他的護士,彭書記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他隻能聽,我馬上把電話給他。”


    彭長宜接過電話,放到耳邊,當他聽江帆要去閬諸的消息,他的心裏不知為什麽就是一動,很不是滋味,他啞著嗓子說了幾句話後就掛了電話。


    他轉身,走到山坡的一棵樹下,坐在一塊石頭上,望著藍天白雲下的山峰,想起陪丁一在遊雲中草原時跟她說的話,想起丁一的眼淚,還有那天晚上在草原的失態,尤其是丁一拚命掙脫江帆,打江帆嘴巴的情景,這些,對於一個深愛著江帆的丁一來說,該是需要有怎樣的勇氣?如果不是傷心絕望到極致,就憑丁一,永遠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想到這裏,他的心動了一下,不知從何時起,丁一的苦楚和痛苦,居然是那樣地牽著自己的心,每次看到她痛苦,他的心也會有絲絲疼痛。不需費勁,就能琢磨出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是愛,那個清純、幹淨,懂事明理的女孩子,也是他彭長宜的最愛。隻是彭長宜知道,江帆更愛,當初江帆能給丁一的自己給不了,那麽,現在呢?


    彭長宜的心突然亂了,他騰地站起,閉著眼,使勁地甩著頭,連續甩了幾下,他希望把剛才冒上來的荒唐的危險的想法甩掉……


    市長,長宜祝福你們!他默默說出這話後,就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這口氣他籲出的很慢很長,直到氣盡。


    他不知江帆這次去閬諸,是否能再次俘獲丁一的心。他真心希望他們和好如初,畢竟,經曆了那麽多,無論是江帆還是丁一,也該有個歸宿了。唯有祝福,他彭長宜什麽都不能做,最初發乎情止乎禮,不就是希望江帆能給丁一幸福嗎?如果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恐怕他們早就連朋友都做不成甚至成為敵人了。


    這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大束盛開著的淡紫色的野菊花,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獻給沉思的人。咯咯。”小護士銀鈴般的笑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彭長宜回過神,笑著接過這束野菊花,在鼻子下聞聞後,就低頭看著。


    “好看嗎?”


    彭長宜點點頭。


    “送給你了。”


    彭長宜笑了一下,又點點頭。


    “你想什麽呢,從你放下電話起,到現在,你在這裏發愣,足足有二十分鍾的時間了,要不是怕你坐在石頭上著涼,再發燒,我才不叫你呢,看你能愣到什麽時候。”


    小姑娘背對著陽光看著他,太陽照在她的頭發上,鍍上一層金屬般的顏色,非常有質感,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那雙好看的眼睛撲閃著,清澈無邪,和丁一當初剛來的時候很相似,那是心底純潔的表現,當然,丁一的眼睛現在又添了內容,添了本不該有的憂傷和滄桑……


    小姑娘見彭長宜不錯眼珠地看著她,盡管他戴著墨鏡,但是,還是能從鏡片後麵看清他在看她。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說道:“你知道我上學一個人走山路最怕什麽嗎?”


    “野獸。”彭長宜費力地說道。


    “不是。”


    “蛇。“


    “不是。“


    “嗬嗬。”彭長宜笑著搖搖頭。


    “嗬嗬,我最怕的就是半路上遇到一個帶大墨鏡的男人,因為他戴著墨鏡,你分不清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所以,我最怕戴墨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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