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沈芳又是個心口如一的人,心裏想的什麽,肯定會在臉上表露出什麽,她剛才的激動和眼淚,足以說明了這一切。


    但這又有什麽用呢,既然事實如此,說什麽都是徒勞的。


    其實,他不願進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離婚後,家裏所有的擺設依然如故。


    沈芳並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家裏來個翻天覆地的改變,家裏的一切還都是他熟悉的那樣,所以,他不想在他親手建立的家裏,看到別的男人的痕跡,這一點,恐怕是所有男人共同的心理吧。


    彭長宜開著車,行駛在亢州大道上,節日的大街上,到處是電器商店促銷的廣告車隊,亂亂哄哄,他拐向城外的大道,掏出電話,不知該給誰打,別人都有家,隻有他此時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這也是他堅持在老家呆到初五從回來的主要原因。想想他自從離開家結婚後,從來都沒有哪個春節在老家過了這麽好幾天,即便媽媽在世的時候也沒有,所以,他推掉了所有的外事活動,踏踏實實在老家陪父親呆了五六天,如果不是沈芳打電話,他們還不會回來。


    他圍著亢州城轉了一圈後,這才轉頭,駛向城裏,直接把車開到了那個熟悉的三合院的大門口外,將在老家準備好的一個紅包揣在口袋裏,就下了車。


    院門開著,他進去後又退了出來,他特意看了看兩邊的門框,見上麵的對聯並不是部長的筆記,而是從街上買的對聯,他就有些納悶,按說王圓也回來了,部長該有心情自己寫對聯的,怎麽家裏貼的是大街上賣的對聯?看來這個老同誌的手懶了。


    院裏依舊打掃的幹幹淨淨,偶爾有一兩個炮屑,但不是鞭炮的那種,倒很像小孩玩的摔炮,他感到有些冷清,也許是自己剛從熱鬧的大街過的原因。


    “過年好!”他衝著北屋大聲說道。


    這時,北屋的門開了,從棉門簾處鑽出一個小腦袋,是王子奇,就聽王子奇稚聲稚氣地說道:“過年好——”


    “哈哈。”彭長宜走到門口,一下子就抱起王子奇,走進屋裏來。


    他看了看,客廳沒人,電視開著,他就有些奇怪,大過年的,這家人都去哪兒?


    “子奇,爺爺呢?”他知道,有王子奇的地方,必定有他爺爺王家棟。


    王子奇四下看了看,顯然,他也奇怪爺爺去哪兒了。一下從彭長宜的懷裏出溜下來,跑進了書房,叫道:“爺爺,客人來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老人家躲書房幹嘛呢?”說著,就跟在王子奇的後麵進了書房。


    王家棟正背著門口低著頭,聽見彭長宜進來,就戴上了花鏡,又裝作不適的樣子低頭擦了一幾下眼睛,重新戴上眼睛,說道:“你小子不在老家陪老人,跑回來幹嘛?”


    彭長宜感覺王家棟有些異樣,就說:“我陪了好幾天了,也得回來陪陪您啊。”


    王家棟沒說話,拄著拐棍,走出書房,坐在沙發上。


    王子奇依偎在王家棟的腿間,看著彭長宜。


    彭長宜從兜裏掏出紅包,說道:“子奇,給。”


    王子奇知道那是什麽,他笑了,但他沒有去接,而是看著爺爺王家棟。


    王家棟低頭看了一眼孫子,說道:“接著吧,然後怎麽說?”


    “謝謝彭大大。”


    “嗬嗬,瞧這輩兒亂的。”王家棟笑著說道。


    彭長宜說:“還不都是讓他爸給攪亂的,本來我和小圓就是兄弟,可是他非得給我長上一輩兒,結果人家王子奇怎麽看我怎麽不像爺爺,人家就自作主張,跟我叫開大大了。”


    王家棟也笑了。


    他感覺王家棟似乎心裏有事,就說道:“阿姨他們出去了?”


    “啊。”王家棟機械地應了一聲。


    “跟小圓他們一起?”


    “是。”王家棟仍然機械地答道。


    彭長宜感覺這家人肯定出了什麽事,就說道:“阿姨的身體怎麽樣?”


    不說這還好,一說道這裏,王家棟的眼圈又紅了,半天從說道:“晚期了……”


    “晚……”


    彭長宜下意識地說了一個字,就不忍重複下去了。


    他記得,王圓回來後,帶著部長夫人去醫院體檢過兩次,三十上午他頭回老家的時候來跟部長告別,看見部長夫人的氣色還很好,而且還送他出了門,怎麽這麽快就晚期了?


    “上次去北京複查,不是說沒多大問題嗎……”


    王家棟趕緊示意彭長宜別說了,他看了一眼正盯著電視看的王子奇,若無其事地跟彭長宜說道:“說話小心,這個小家夥,鬼得很,看似無意,實則把你說的話都記在心裏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給你禿嚕出來了。你跟我我來。”王家棟說著,就故意漫不經心地將自己的那條好腿從王子奇的身體的一側挪過來,拄著拐站了起來,向書房走去。


    彭長宜沒有立刻跟王家棟起身,他看著王子奇,見王家棟的離去沒有引起他太大的注意,這才悄悄地起身,走進了書房。


    “關上門,上次就是我和他爸爸說你阿姨的病情,結果被他聽到了,他就無意說了出來,弄得你阿姨怎麽也不去北京看病了。”


    “嗬嗬,這麽精。”彭長宜說道。


    王家棟定了定神,說道:“已經是晚期了,擴散了,沒得救了,隻能靠藥物來維持了。”


    每句話都有一個“了”,表示了他的無奈。


    “這麽嚴重?”


    “是的,那現在呢?”


    “化療。對身體和精神的摧殘太大了,每次都嘔吐不止……”


    “不是,我是說他們現在去哪兒了?”


    “又去北京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哦,那您一人弄得了王子奇?”


    “弄得了,他們今天早上走的,雯雯晚上會跟車回來,留下小圓一人陪床。”


    彭長宜吃驚地問道:“梅大夫也沒辦法了,不對,我是說梅大夫怎麽說?”梅大夫本來就不是腫瘤醫生,但是在彭長宜心裏,但凡有一線希望,梅大夫都會全力以赴救治部長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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