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她也知道彭長宜退讓的苦衷和迫不得已,但是舒晴並不認為彭長宜是失敗。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人家在上級領導的支持下,開始絕地反擊了。”孟客繼續說道:“聰明的一把手,要善於給別人留下發展和展現才幹的機會,不能什麽事都顯你能,長宜就有這個毛病,不善於給別人製造出頭露麵的機會,人家想提個把人都讓他給否了,這不行的,不能這麽幹,蛋糕不能光你自己獨吞了,得給別人留下一份。”


    “你說的是張強的事?”舒晴知道這件事。


    “不是他還是誰?”孟客顯得理直氣壯。


    “這個不能怨彭書記,是他自己不爭氣。”舒晴為彭長宜辯解道。


    孟客哈哈笑了,他說:“小舒啊,你太幼稚了,戰術的不懂。”


    舒晴皺著眉,說道:“什麽意思?”


    孟客神秘地說:“張強的事,遠不是人們知道的那樣。”


    舒晴看著孟客,說道:“難道還有別的說法?”


    孟客神秘地看了舒晴一眼,說道:“你說呢?事情怎麽就那麽寸,單等研究建設局班子的時候張強出現了那種事?”


    舒晴嚴肅地說:“但那確實是事。”


    “是,的確是事,但你不覺得太不正常了嗎?”


    舒晴說:“我不明白。”


    “你的確不明白,因為彭長宜在你的心目中,是完美無缺的,是無可指摘的,你當然不會把他想到別處去?”


    舒晴繼續看著孟客,說道:“你的意思是彭長宜設計了這一切?”


    孟客笑了,說道:“別說得那麽露骨,我沒有任何意思,如果是我的意思,我今天就不會當著你的麵說出來了。我是站在他的對立麵來看這件事的。”


    舒晴正色地說道:“暫且不說是誰設計的,張強自身的確有這樣的毛病,如果她行得正,立得端,別人再怎麽設計,也是沒有用的,還是他自身不硬。”


    孟客說:“你說這些我不跟你抬杠,張強有這毛病我也不跟你抬杠,問題是別人不這麽看。盡管現在沒有足夠證據證明張強的事和彭長宜有關,但至少人家是這樣懷疑的。這就說明了一點,那就是亢州黨政一把手的明爭暗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而且有逐步升級的可能。上次我們倆去北京看望你父親,在路上我們就有些問題進行了探討,比如黨政一把手該怎樣合作的問題,盡管是體製在客觀上造成了黨政一把手容易產生矛盾的這樣一種實際,但如果雙方都不退讓,那麽直接的後果就是上級幹預,幹預的最直接後果就是調離一方。”


    舒晴靜靜地聽著,似乎這是她大下以來,第一次聽別人說了彭長宜另一麵的話。她說:“那麽你認為他這次去黨校學習,是上級幹預的結果?”


    孟客笑了,說道:“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事。彭長宜哪兒都好,就一樣不好,不會審時度勢,不識時務,那麽聰明的一個人,卻不懂得收斂自己的鋒芒,他太攬權,你說人家什麽都沒打過你,想提個人還讓你以這麽一種方式攪黃了,擱誰誰不恨你可以不把朱國慶放在眼裏,但是你不能不把他的後台放在眼裏,朱國慶被你彭長宜打得落花流水,但卻絲毫不影響他的仕途,你看吧,亢州未來主政者,是朱國慶,而不是他彭長宜,他彭長宜幸運,逮著這麽一個上黨校的機會,不然,他的後果會很慘的,這說明,上級領導還不想致他於死地。”


    舒晴說:“上級?你是指黨委還是政府?”


    孟客說:“你怎麽也跟我玩心眼,誰不知道錦安現在是政府一把手當家?”


    舒晴說道:“那就不難理解彭長宜現在和‘別人’的矛盾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魯迅先生說過:‘文人作文,農人掘鋤,本是平平常常的,若照相之際,文人偏要裝做粗人,玩什麽‘荷鋤帶笠圖’;農夫則在柳下捧一本書,裝作‘深柳讀書圖”之類,就要令人肉麻。’但如果黨政領導擺不好自己的位置,總想幹些越權的事,無論對方怎麽謙讓,怎麽收斂自己的鋒芒,都不能滿足別人的私欲,隻會膨脹別人的權欲,在這一點上,我很欣賞他堅持原則的精神,這一點值得所有人的學習。”


    孟客呆住了,半天才說:“你在用魯迅的話諷刺我?”


    舒晴看著他,正色地說道:“我沒有諷刺你個人,如果魯迅先生的話是一種諷刺的話,那我也是諷刺那些不知自己位置在哪兒的人。但有一點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也是黨委一把手,彭長宜遇到的問題,我相信包括你在內的所有的黨委一把手都會遇到。慶幸的是,彭長宜所做的一切,都是從‘公’字角度出發的,沒有一件事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這一點我很值得最起碼的我的敬重。他在亢州遇到的所有問題,放在別人身上,未必會比他處理得好,你敢說清平市的黨政一把手在合作中從來沒有發生過不愉快嗎?”


    孟客呆呆地看著舒晴,臉色有些尷尬,半天才惱怒地說道:“我說舒晴同誌,彭長宜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居然這麽向著他說話?我告訴你,彭長宜這次是板上釘釘……說她完蛋不好聽,但他絕對回不來了!”


    舒晴也看著孟客,並不回避他的目光,凜然地說道:“請你端正態度,我們是在探討問題,不參雜個人感情。”


    孟客大聲說道:“我端正不了,他彭長宜憑什麽啊?憑什麽好事都讓他趕上,就沒有別人的份兒?看看,這是什麽?”


    孟客說著,從兜裏掏出一個綠色的小本,“啪”地一聲,摔在座位上。


    舒晴用眼瞟了一樣,見是離婚證,她有些不解其意,看著孟客。


    孟客說道:“我不比他差多少?請你睜開眼睛看看!”


    舒晴看著孟客,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激動的原因,孟客的眼珠子都是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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