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蕊的電話響過,跟著就是馬文生的手機響,一個接著一個,都是騰龍鎮那邊的幹部打過來的。


    馬文生將電話一一接了,卻是騰龍鎮的大小幹部們要來醫院看他。


    裏麵既有黨政班子成員,還有一般的機關幹部。就連財政所的楚明珠也在其列。


    楚明珠的電話來得最遲,她說話有些黏勁兒,這讓陳景蕊聽在耳朵裏,有些吃味。


    “劉委,明天上午我和胡娟姐一道來看你,”楚明珠說道,“你可要養好身體喲。”她這麽說著。


    陳景蕊一字不落地聽在耳朵裏。


    等馬文生掛掉電話之後,她湊過來道:“沒想到你挺有女人緣的嘛。”


    說話時,她那眉眼都綻開了,寫滿了笑意。


    馬文生苦笑一聲,解釋道:“她哪隻眼睛也看不到我的存在呀。人家滿眼都是鎮長。”


    陳景蕊聽了一愣,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道:“那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馬文生見她舉止忽然多了幾分撩撥的意味,便要伸手去抱她。


    陳景蕊卻後退了幾步,目光裏滿是笑意,“你敢?你不怕我告訴我的好姐妹,管你的大部長嗎?”


    馬文生心頭一凜,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陳景蕊暗歎,真是個大男孩子。


    陳景蕊換了衣服,領著馬文生出去吃飯。


    外麵早已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時分。剛走了幾步,那天忽然下起了雨,先是毛毛細雨,跟著雨點越來越大。幸虧陳景蕊帶了一把傘。


    倆人合撐著傘,馬文生卻不敢和她挨得過近,這讓他的肩膀有些濕。


    陳景蕊暗覺好笑,不過,她也沒有讓他湊過來些。畢竟這一帶還是有很多熟人的。


    吃飯的時候,陳景蕊開始娓娓地說了往事,“我和梅子本來都是大朗人。梅子的爸爸和我的爸爸一樣,都是做生意的。後來她聽從她父親的吩咐,嫁給了一個高官的兒子。這就是政治和經濟聯姻吧。她嫁過去之後,過得很不幸福。我看到她那個樣子,也就不敢嫁了。所以我至今都選擇單身。我們的家雖然都搬到了省裏,可是我對這裏有感情,省醫學院碩士畢業後,我選擇了在大朗工作,也可以躲避父母催婚呢。房子呀金錢呀那些,也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


    馬文生聽到這裏,詫異地問道:“陳姐,你,你沒還有結婚?”


    陳景蕊瀟灑地答道:“當然。我可不想過早地把自己捆綁在婚姻上麵。偶爾來個友誼賽什麽的,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馬文生心裏一跳,忽然想到剛才在她的辦公室裏,她那個樣子。不過,過了那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所以馬文生一時間覺得無話可答了。


    陳景蕊見到他不出聲,便伸過手來握住了馬文生的手,“文生,你就像是一塊璞玉一樣,沒有經過雕琢。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很難有無緣無故地愛,也很難有無緣無故地恨。我對你有點感覺。隻是,我不想那麽快。”她說話時,目光和馬文生對視著。


    馬文生見她說得動情,也深深地說道:“陳姐,你的好,我永遠記得。”


    馬文生撫摸著她的手。那手很長,皮膚也很是細膩光滑。


    馬文生摸著,而她也回握著馬文生的手。燈光下,他分明可以看到她手腕處,有一顆藍色的痣。


    “我聽過林憶蓮的一首歌,”陳景蕊緩緩地說道。


    “你掌心的痣,我總記得在哪裏,”馬文生答道。他忽然有些明白了陳景蕊。原來生在富貴之家的人,也未必就是天天快樂。你得提防著那些人對你是別有用心,你還得承受著家庭為你鋪設好的道路。就像陸豔梅。


    “文生,你很聰明。你能做到縣委書記的秘書,相信對官場也有所了解了。權力場,也就是利益場,你懂得利益的方向,以後就不會走得太差,”陳景蕊也不明白自己了。


    平常她對於男人,向來是沒有多少好感的。如今對於馬文生,她卻反應不一樣。


    這種複雜的情緒,究竟是什麽,她一時也分不清了。


    倆人吃過飯,又是緩緩地往回走著。倆人並肩走著,任憑著那雨點啪啪的敲擊在傘上。


    馬文生撐著傘,有意地往她那邊去了一點。這樣她完全淋不著,而他呢,肩膀處則再次被雨打濕了。


    等到了醫院門口,馬文生以為她會和自己一同進去。


    可是陳景蕊走向旁邊的一個小巷口,輕聲向他說道:“我走了。我怕我陷得太深。文生。”


    她那聲音低沉,幾不可聞,這讓馬文生幾度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陳景蕊連傘都沒留給馬文生,逃也似的走了。


    馬文生站在夜雨之中,忽然感覺自己內心深處某根弦被撥動了。


    許久之後,他才搖了搖頭,轉身向醫院走去。


    不可太濫情,馬文生告誡自己。


    王津生第二天早上就到了市醫院。他有些郝然地告訴馬文生,昨天下午鎮上開黨政聯席會,布置冬修水利的事兒。“我來得匆忙,鎮上沒車,打的來的。”


    馬文生笑道:“謝謝王書記。多謝。”


    王津生輕聲說道:“文生,鎮上最近氣氛不太對勁。你到醫院後,下午中學教師到了政府來請願,陳勝奇批了獎勵工資之後,然後就到縣裏去開會去了。連鎮上的黨政聯席會都沒參加。”


    馬文生知道陳勝奇在搞怪,這是他從許彩風那裏聽到的,不過他也學精了,有些話不等對方拋出心底話前,他是不會說的。


    “哦,我明白了,”馬文生答道。


    王津生也想探探馬文生的底。他剛才的話,實際是想起一個拋磚引玉的作用。


    陳勝奇和村幹部們密切聯絡,這一點王津生已經知道了。冬修水利之後,就是鎮人代會。難道陳勝奇想坐上鎮長的位置?


    再想到黨政聯席會散會後,劉富貴和丁大江二人又忙不迭地去了縣裏,王津生當然更加敏感。這個時候,他多想有人幫他一把,讓他改變自己在騰龍鎮的處境呀。


    王津生和馬文生聊了一會兒,又道:“你沒有什麽大礙了,我也要回去了。這次冬修,我還分著一個村的任務呢。”


    馬文生自然不好留他,再說留下王津生做什麽呢?難道就是和他聊天?“王書記您忙,”馬文生客氣地要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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