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袁金林起得早於白美妙,這回,輪到他尖叫了。


    “啊呀,天哪,美妙你快起來,快過來看啊,老天爺!”袁金林慌慌張張地跑回二樓臥室,拽起白美妙,也不管喊聲驚動鄰裏,影響白美妙的聲譽。


    原來,庭院裏有一塊鋪墁花磚的地方塌陷下去了,十幾條金黃色的小蛇到處亂爬,想必是從坍塌的地下鑽出來的。


    坍塌處,袁金林冒雨開來的那輛轎車斜立身形,前車身上翹,後軲轆位置,已經陷進地下了。四周的地麵有一道長長的裂縫,有一段特別深特別寬,塌陷處積了不少水,其中,有一塊坍塌的截麵看起來特別大,稍一掃眼,就能看見一塊斷裂的腐朽的棺木。


    光是那些到處亂爬的小金蛇就把袁金林嚇壞了。袁金林跑回屋裏,關上房門,攥緊白美妙的手一味拚湊膽量,至於那塊塌陷地,他根本沒敢上前去看。


    聽說院子塌方了,還有好多條小蛇,白美妙一愣,接著一骨碌爬了起來。猛然想到夜裏做的那個夢,特別是夢裏那個好像會縮骨術的老婆婆,鬼鳳告訴她,那是一條穴居墓室多年的母蛇。難道?難道那母蛇現身了?想到這,白美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好在現在是白天,夢裏的鬼話不足為憑。白美妙跑到廚房,一手握緊笤帚,一手抓起拖把,接著,她將拖把交給隨之而來的袁金林,要袁金林去打死小蛇。而她,則是躬腰躲在袁金林的身後。


    這個被鬼鳳譽為俠女的風流小辣椒,對付敵人的至高級別武器也隻能是笤帚、拖把之類了。


    袁金林反身挽住白美妙的胳臂,相互攙扶著走出廳堂,笤帚、拖把開道,武器之輕,就屬他倆了。不過,比起那些見蛇嚇得掉魂的人,這兩人還算膽大。好不容易湊上前去,撣眼一看,竟看到了那半截棺木。天哪,這個院子地下埋著墳塋。顯然,在強降雨的作用下,那輛轎車把棺材壓塌了。


    一想起在這暗墳上生活這麽長時間,白美妙登時哭出聲來,兩腿跟著發軟,搖搖欲墜。袁金林忙去攙持,又像受到怯懦的牽連,跟著軟化,很快雙雙跌倒在地上。


    有一條小金蛇不知好歹,或是覺得新鮮,往二人身邊爬來。


    白美妙嚇得連連尖叫:“別過來,走開,快走開呀!”拽過拖把,抬也抬不起手腕,隻知道閉眼朝前胡戳亂杵,臉色蠟黃,十分憐人。


    小蛇四處亂竄,不知道受了驚嚇,還是自由地奔跑?


    反正這兩個人的魂不知道跑哪去了。“快回屋裏,可別竄出來大蛇。”袁金林戰戰兢兢地說道。經他這麽一說,白美妙嚇得更加不行了,抱住袁金林的胳臂,連喊救命。


    兩個人也不知道怎麽爬回屋裏的。小辣椒失去辣度,俠女變成了膽小鬼。抖抖瑟瑟地摸到電話,打通白俊傑手機時白美妙帶著哭腔:“哥,你快過來,我這邊出大事了。”


    夜裏的強暴雨,外加車子的重量,造成地質下陷,這才暴露庭院地下的秘密。想到夜裏那個夢,白美妙更加害怕了,心說,鬼鳳故意托夢給她的事,看來,那是真的。


    聽說白俊傑帶人過來,袁金林不無擔心,說道:“你哥來了,我怎麽辦?不行,我得走。”


    袁金林沒做那種怪夢,隻道房子蓋在墳地實屬正常。那些小蛇,肯定是水漫棺底,從棺材裏爬出來的。也不是多麽可怕的聊齋。可他與白美妙私下過夜的事情就不一樣了,這種事情屬於偷情的苟且,而且他是有婦之夫,帶著拉人下水的不光彩,白俊傑要是知道了,能輕饒他嗎?


    白美妙一聽袁金林要走,連忙說道:“不,你不能走,你一走了之,我怎麽辦?你想嚇死我呀?”


    袁金林說道:“那,回頭你哥看見我倆在一起,還不把我打死?再者,唐州還有客人等著我呢,院子裏的車子是我借他的,我得還給他啊。”


    白美妙一聽,更不高興了,嚷道:“客人重要,還是我重要?你就告訴那個客人,說你爹突然得病,你開車送去上海了。你就賴了他的車,不去陪他,看他能跳樓不?”也許心急的緣故,這個風流小辣椒忽又上了勁。可別說,這一上勁,懼怕削弱不少,聲音也不是多麽顫抖了。


    袁金林被噎得不輕。“你!”他的眼一瞪,帶著閃電的銳利,緊接著,就軟了下來,低低地說道:“當然是你重要。”


    白美妙仍然嘟著雙腮,說道:“車子都成那樣了,你以為是兒童玩具呀,說挪正就能挪正?情況擺在這,走不走的,隨便你。但如果我被嚇死了,警方追查下來,肯定認為你是謀殺者。”


    瞧這謀殺者的定論,確實合乎邏輯,這也是點人死穴的最好武功。袁金林權衡利弊,本來想走的,這下絕不抬腿。


    “好,好,我沒說一定要走。咱倆誰跟誰啊?大難來臨各自飛,那是假夫妻。”袁金林說道。


    白美妙卻說:“誰跟你真夫妻?想得美!死一邊去!”


    袁金林是想表白真心,白美妙卻不這麽想,她心說,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情呀愛呀的,誰還有這個心啊?


    這女人確實沒有煽情的心思,她的心思還放在院子裏那個坍塌的墓室上,有那麽多小蛇出沒,說不準,過一會墓室裏就會竄出一條巨蟒呢。


    白美妙越想越怕,就說出夜裏夢到一條母蛇,化身一位老婆婆,自鬼宅大門上的格扇後邊露出臉,然後將臉硬塞進格扇,伸頭縮肩探身出來,上身怪誕地不斷放大,就像金屬管孔裏擠出的膨化食品。那格扇四方形,邊長不過半尺,正常成人的頭根本伸不出來,老婆婆卻談笑風生,伸縮自由。睡時夢及,醒來就看見了外邊的那一幕,莫非,莫非母蛇就藏身庭院之下?


    袁金林本就膽戰心驚,一聽白美妙說出這等怪事,也以為地下有個蛇窟,因而,身子趕緊往白美妙那裏湊了湊,嘴唇連顫數下,說道:“竟瞎說,你別嚇唬我。快去試試,看看門關得牢不牢靠?”


    這家夥,到這個份上,他居然讓一個女人當先鋒,他往後縮。這是不是也把白美妙當成女中豪傑了?


    別看白美妙平素飛揚跋扈,博得個小辣椒的綽號,這時就是個糖醋辣椒皮,一點硬氣都沒有,直嚇得連頭都不敢回,生怕門玻璃上貼靠一張可怖的蛇臉,更別說去試門關得牢不牢靠了。


    “我不去,你去。”就聽白美妙帶著抖音說道。


    袁金林嚇散了七魂六魄,魂魄歸位之前,他也隻能抱著白美妙相互取暖了。


    鬼怕惡人,鬼怕惡人!


    害怕院子裏邪祟現形,袁金林忽然渴望白家幫那些惡人從天而降。“你哥怎麽還不到?”剛才還害怕惡人出現的,現在,他卻巴望白俊傑早點抵達。


    白美妙說道:“應該快到了。等會我哥來,你就躲到樓上去吧,等他們走了你再出來。”


    原來,她也不想讓白俊傑知道她與袁金林的苟且。袁金林問道:“那,他們要是不走呢?”


    白美妙眉宇一蹙,嚷道:“不走,你就死在樓上!婆婆媽媽的,瞧你嚇得這個孬熊樣,還是不是男人?”


    怒火上竄,她伸手推搡袁金林,心想推開的,又怕大蛇來襲,再一回憶夜裏那個夢,想到那個化身老太婆的母蛇,推了袁金林兩下,然後反而靠得更緊。


    袁金林已經徹底被白美妙吃倒了,但他還是擔心白家幫的人弄死他,因而問道:“車子怎麽辦?”


    白美妙說道:“我就說借朋友的。”


    “好吧,再也沒有合適的理由了。”袁金林歎了口氣,心想怎麽遇到這種倒黴事呢。明明他告訴傅憶嬌去唐州辦事的,辦公桌卻是搬到一個單身女人的家裏,有這樣辦事的嗎?懊惱之際,也隻能自認倒黴了。趕在白家幫的人到來之前,他就得想出退路,鑽床底,還是躲進櫃子,還是爽當反鎖在哪間屋裏,不管怎樣,今天,反正是他隱居的日子。而那個唐州客人,也隻能像白美妙說的那樣,以一個有損心靈的理由打發了。


    不久,白俊傑帶著幾十號人來了,包括大徒弟雲豹、二徒弟黑虎、三徒弟鐵彪、四徒弟翼龍,還有好幾個太保,剩下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弁勇。


    白家幫一到,白美妙的膽子頃刻間壯實了許多,站在哥哥身邊,再也不怕水中竄出大蟒蛇了。


    白俊傑見到棺木,渾然沒有懼怕的神色,又見幾條小金蛇慌張鑽入墓地,他心想,鬼怕惡人不假,沒想到這些小東西見他也怕,他真有這麽酷嗎,殘酷的酷?


    想著想著,這個白家幫的幫主就收束凶光,代之以一種射落日月的輕蔑。


    墓室藏金龍,這其實是塊龍脈結穴之地,是塊風水寶地,若在古時候,這叫做金龍穴。白俊傑一介武夫,不懂這些。指著小蛇消失的地方,他對四徒弟翼龍說道:“翼龍,你不是個抓蛇高手嗎?快想辦法把這些小金蛇給我抓住,晚上我好把它們燉了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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