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小說構思精絕,語言極富美學彈性。喬袖讀完以後,忽然想起大學時的一個室友,那室友有點像書中的女主人公嫋娜,剛一畢業就有了房子,聽說是一個大老板送的。


    很明顯,那個室友被人包養了。喬袖也曾被那個室友拉著下水,鞋濕了一半,她又撤了回去。而正因為守身如玉的對節操的遵守,注定她從那以後為生計四處漂泊。她不知道那次撤身,她做得對呢,還是錯呢?反正,看完這個故事,她才有所領悟。


    信仰缺失的時代,人性和人命真的太賤了,有時還不如一群隱居的螞蟻。陳君尋在文末綴了這麽一句。


    喬袖連讀數遍,仔細琢磨這句話的意思,然後,慢慢合上了書本。


    她覺得:故事裏的那個雄鳶,既可恨又可憐,那個嫋娜雖然將計就計,得到了雄鳶的財產,卻也走上了一條相當狗血的變態之路。


    喬袖的心潮起伏不定,拈起手機,給陳君尋發去短信,告訴陳君尋,她上大學的時候,有一位同學被人包養。那女孩跟嫋娜有幾分像,不過,後來得了艾滋病,自殺了。然後,她給《別墅裏的防線》下了個狗血變態的悲劇定調。


    生命裏,絕對有一條軸線,根植於每個人最旺盛最動情的陽台,有的人幾時,有的人幾天,有的人幾歲,有的人十幾歲,有的人幾十歲,反正在曆史的車輪下,終究被碾為虛無。


    喬袖漸泛相思。此際,她的歆慕定格於《愛情郵票》扉頁陳君尋簽的那個手機號上,並由此迢迢情遞。望眼欲穿,一日三秋,相思難眠,甘飴寡味,定然是這個小冤家心靈的真實抒發,如火的情絲,燃燒於起伏的潮水,水與火的相生而不克,唯有愛情可以做到。


    我一直以為:網絡是個化妝師,很多人與事,很多風景,在距離無限靠近之前,這個化妝師都起著美化與協助欺騙的作用。


    喬袖與陳君尋甘願束縛於網絡化妝師的美化與欺騙,又在那裏想象著彼此的美好,因為虛幻的漸濃,半醉半醒,情動而又情迷。


    見喬袖說這故事狗血變態,陳君尋回複:變態的淒美與愛情無關。


    喬袖回道:適當時候,你也可寫寫喜劇故事呀。


    陳君尋回道:我怕你看了以後笑掉下巴。


    喬袖回複:沒關係,笑掉一個還有一個,我隱隱約約是雙下巴。


    過了一會兒,她又編了一條短信,發給陳君尋,問:你在想什麽?別開小差。


    陳君尋正在追憶喬袖是不是雙下巴,本來就其貌不揚的她,這若如她所言,又得扣分啊。一見喬袖發問,陳君尋這時靈機一動,回複:漂亮的話都被你說完了,你總得給我一點構思的時間吧?


    喬袖不知道陳君尋在撒謊,卻是歪打正著,心湖蕩漾,纖指一抖,發出一條:永遠不要相信男人的誓言,隻管脫衣,哪管穿衣?就像那個壞人雄鳶。


    短信一經發出,等到喬袖感覺不妥,心想補救時,已經覆水難收了。陳君尋看了以後,嚇了一跳,對這個女孩的印象迅速反轉開來。


    陳君尋壞壞地一笑,編條短信發了出去:我也不比雄鳶好哪裏去,跟我在一起,小心你在床邊滑倒。


    然後,他斂住笑容,又發去一條:其實,世界沒有想象中那麽壞。


    喬袖正在揣摩陳君尋的心思,這一見對方正經起來,反倒感覺有些不適,編條短信問道:那,看來,你就是一個好人嘍?


    陳君尋回道:我有時是好人,有時是壞人。


    喬袖臉泛紅潮,編了一條熱辣辣的短信:等你做壞人時,也會像雄鳶那樣對待我嗎?


    你瞧瞧,這哪裏像是一位未婚姑娘說的話?真若時光倒流,放在1980年代姑娘家嘴裏說出來,那就是個實打實的女流氓,是如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還青春之袖、無葉芳華呢?


    見姑娘落俗起展,陳君尋的膽子越發肥壯了,半明半暗地提醒:好啊,別忘了,到時帶上一件小雨衣。


    吻牌時代,到處埋伏著各種性病的危險,做好必要的防範措施,已經不再是一件羞於啟齒的事情了。看了這條短信,喬袖的興趣跟著濃烈起來,就覺得原始森林有一陣熱風穿過濃密的樹葉,荷爾蒙隨之抓狂地抬頭。美夢不斷,紅唇噏動,咀嚼著滿嘴的虛無。青春之軀,隨後被一個肮髒的靈魂,以隱形的方式玷汙了。


    一對萍水相逢的男女,無視道德底線,穿梭於網絡的電波,越聊越俗,越說越下流,在迷離的綺念中,兩個肉體遂水乳交融到了一起,漸次融化了似的,然後,就仿佛鑽進一片原始森林,在寬容中選擇放縱,又在愛撫中呼喚原始。


    當與喬袖縱情放欲打情罵俏的時候,陳君尋這個花心男似乎忘記了昨天已經發生的故事,盡管其中有個女人更為特別也更難忘記,她,就是帶著雙重身份,網名有點像日本藝伎名字的野川裙子——美女老板秦粉。


    上海。金色集團。


    秦粉守在電腦前,qq留言板上已經許久沒有江湖澀郎的消息了。


    秦粉不自覺地就敲出江湖澀郎四個字,刪了又敲,敲出又刪。也許,這是她心靈底處最真實的呼喚,盡管她仍然在刻意回避。


    她愛過江湖澀郎,網絡無比廣闊的空間讓她的欲望之舟無比狂熱而自由地蕩漾;她也愛過與她發生一夜迷情的陳君尋,那種陌生的喘息、熱辣的眼神以及心照不宣的肉體碰撞,作為一種絕對隱秘的風景,放在記憶的相冊裏著實耐人尋味。


    可是,江湖澀郎和陳君尋應該是兩個人。愛情在這兩個人之間是分開的:情的戀和性的愛,兩種完全不同的方式。現在江湖澀郎與陳君尋疊印到一起了,原來是同一個人,一個情的戀與性的愛的結合體,這讓秦粉著實無法接受。


    愛過,現在仍在眷戀,秦粉一次次痛苦地試圖摒棄過去,卻又一次次戀戀不舍地重拾記憶。說白了,她不想把那個“玫瑰情緣”的約會看成生命裏的最後一次遇見,不想把它當作遺憾中最不願意看見的再見。


    她的心在劇烈地抖動!


    坐在金色集團上海分部寬敞的辦公室裏,凝視電腦顯示屏上江湖澀郎空白留言板,她的美麗的容顏卻是冰雕一般,帶著商人的偽裝。


    自從迷戀網絡並在網絡世界偷吃禁果,秦粉的心一直不定期地疼痛。愛與痛,欲求與拒絕,毫無章法地糾結在一起,就像上帝與魔鬼,靈與肉,在不停糾纏。


    每當雲蒞雨至,她的生理上的刺激欲就會空前高漲,而當瘋狂的快感稍縱即逝,她就像被巨大的海浪打到海岸,從浪尖之上翻落,在沙灘上痛苦地擱淺。迷離瘋狂與徹悟痛苦,她無法擺脫這種矛盾的自身合力,一種快樂與痛苦衝抵化零的神奇的力量。


    “秦總,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秦董事長和相關部門的領導都在會議室裏候著呢。”女秘書卜凡進來提醒道。今天上午,有個重要會議等著秦粉主持,這個會議,集團董事長秦逾越也參加,而秦粉居然把開會時間忘了。


    就聽秦粉“哦”了一聲,關閉qq,然後問道:“材料準備齊沒有?”


    “一切就緒。”卜凡說,“關於進軍地產業以及向民生銀行申請1.8億貸款額度的會議提案都已經下發到與會各董事手裏了。”


    “很好。”秦粉若有所思,然後說道。可是,她的臉色像被深秋的冰霜打過,無論如何也顯現不出精神。


    因為心情糟糕,會上,秦粉往日犀利睿智的思路和亢奮鼓舞的事業激情蕩然無存。集團總裁秦逾越專程從香港趕來參加這個會議的,看到女兒如此糟糕的表現,難免不悅。散會以後,秦逾越將秦粉單獨留下,質問:“你是怎麽搞的?美國名牌大學mba,講話就這個水平?語無倫次,毫無章法,這麽大的攤子交給你,就算我放心,其他股東能放心嗎?這麽糟糕的表現不像我女兒的水平啊。”


    秦逾越批評起來難掩激動。


    秦粉有氣無力地說道:“對不起,爸爸,我沒準備充分。”


    “沒準備充分?你的時間跑哪去了?你記住,成功永遠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不過還好,提案最終一致通過了,這證明股東們對我秦氏家族充滿信心,你可要珍惜呀。”


    秦逾越說著注意到女兒倦怠的氣色,又不禁心生疼愛,問道:“怎麽,你病了?”話間,隨之和顏悅色起來。


    痛的落點在哪好找,但它遊走到哪裏,隻有挨打的人自己清楚。


    “沒,沒有。隻是熬點夜。”秦粉慌忙矢口否認。


    秦逾越半信半疑,說道:“有心事,對嗎?說出來給爸爸聽一聽,爸爸也許能幫你,一個女孩子挑起這麽重一架梁,這確實難為你了。”


    秦粉不知說什麽才好了,情急之下,有些撒嬌,“爸你別猜了,就是熬點夜而已。”


    秦逾越沉思起來,半晌,他突然說道:“李未央是不是真的讓你很煩惱?這樣吧,明天,我就把他調回香港總部,過幾天,我給你安排一個新助手過來。”


    秦粉一聽,登時變臉了,尖起嗓子說道:“爸你扯哪去啦?我熬夜與李未央有什麽關係?這是哪門子的邏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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