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些,胭脂心頭一震。她好像一切全明白了,但她還是強作鎮定,聽君肆繼續講下去:


    “我來到了女人居住的城市。說心裏話,從女人出現在我視野的那一刻,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一次次告誡自己,那是錯覺,我不會喜歡她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讓那個男人痛不欲生,讓占了上風的他從愛情遊戲的蹺蹺板上重重摔下來,心靈癱瘓,生不如死。


    “幾乎每一天,我都想方設法接近她,跟蹤她,搜羅她的興趣愛好,測算她的生活軌跡。蒼天有眼,終於我有機會麵對麵與她接觸,我使盡渾身解數,我不再怨恨上帝神經失常了,他讓我如願以償地占有了那個女人的肉體,我甚至再度對上帝感恩戴德!


    “可是,我卻成為一個失敗者,我沒有打敗她的丈夫,摧毀他的心靈,而我卻一天天心力交瘁。我發現自己愛上她了,越陷越深,幾乎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我不能原諒自己醜陋而邪惡的初衷,更沒有權利乞求那個女人的寬恕。”


    講到這裏,君肆停了下來。胭脂聽得出來君肆顫抖的心聲。“那個玫瑰和那個男人呢?還在一起嗎?”她問。


    君肆說道:“這對我已經不重要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明天我就要走了,在我離開這裏之前,我隻想告訴那個無辜的女人,我愛她,無論她怎麽想,我每天想的都是最想她的,我必須贖罪!”


    “不,她根本沒有怪罪過你!”


    胭脂忙不迭地說道。等到話脫紅唇,她才發覺自己有多失態。然後又說:“即使真的怨恨過你,她也早已原諒你了,你現在在哪裏?知道嗎,她非常非常想見到你……”


    夜漸漸深了,變得更加沉寂,仿佛在側耳傾聽一個幽靈的腳步。


    戶外還在飄著雪花,紛紛揚揚。胭脂衝畢淋浴,臥室內空調的溫度已達到30c。整個淋浴幾乎是她在幸福的漩渦中度過的,如果上次的幽會使她過後有些後悔,並且對丈夫雪茄心存愧疚,那麽這時的胭脂更多的是對丈夫的恚恨,痛心疾首,這令她將愛的籌碼全部加在君肆這廂,更加快慰於自己的放縱。


    胭脂挑了件米黃色的“v”型底胸連衣裙,然後將她與丈夫的結婚照從五鬥櫃裏取出來掛到床頭的牆上,她要讓照片上的男人目睹著他的妻子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跳舞,上床,在他的領地恣睢狂歡,這是他先行背叛必須付出的代價!


    假如說思念是一條寬展奔騰的河,胭脂沒有一腳就跨到彼岸的辦法,她也沒有辦法平抑熱切等待中慌張的心跳,這種感覺與上次幽會完全不一樣,這段時間是最美妙最刺激的,充斥著激動、興奮、隨心所欲和背叛後的解脫,想象著如何觸電,如何麵對與應付君肆,令她不止一次湧動春潮的一夜情人,胭脂梳妝起來就格外用心。


    門鈴響了起來,他終於出現了,緊接著就可能暴風驟雨,胭脂連忙擺腰飄了過去,一改昔日的淑雅端莊。


    “不是告訴你——”胭脂幾乎將話壓在嗓子的最底層,她告訴君肆來時不要撳門鈴,發條短信給她便可以了,她會悄悄放他進來的,以免驚動鄰裏招致滿城風雨。胭脂輕輕而又迅速地拉開防盜門,然而,麵前的情景令她大吃一驚,雪茄高大魁梧的身材出現在她的跟前,險些撞開她的心扉。


    “你?剛才跟誰說話?”看見胭脂酥胸暖玉的打扮,雪茄一驚,更加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他的臉上的詫異很快便消逝了,代之以一種敏銳而痛苦的目光,在房內不安地遊離。


    胭脂很快反應過來,“不是告訴你——回來提前打個電話的嘛,我也好去機場接你。”胭脂機敏地順開了話頭,一邊埋怨,看上去就像早已知道他回國似的。


    “有人告訴你了?”


    雪茄的心裏有些失望。直到房子內的一切看上去都是原來的樣子,一切都死水一樣的平靜與沉寂,他這才微笑起來,“想給你一個驚喜,也不知道哪一個壞嘴的烏鴉露了風聲。瞧你這身?出去約會嗎?”口鋒一轉,他終於將話挑破,一麵溫文爾雅地審視著胭脂,他想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他要的東西,這幾年他在大洋彼岸一直猜疑的答案,所以,幹脆來一場突然襲擊,不約而至。


    胭脂明白雪茄的心思,道不出名由,她突然脆弱得如同一尊玻璃女人。“是在等一個人,每天都這樣搽胭敷粉等到深夜,你相信嗎?”說著,她故意瞥了瞥牆上的結婚照。


    “是他嗎?”


    雪茄緊緊抱住妻子,掩飾不住內心的竊喜,“你每晚都陪他說話嗎?”


    胭脂閉上眼睛。胭脂感覺到了丈夫的熱烈與逢場作戲,然而,此時她最為擔心的乃是即將爆發的危險的戰爭。“你猜吧。”胭脂說話帶著很重的鼻音。將頭擱在雪茄的肩上,她的眼淚的流速比聲音的速度還要快,也許,隻有這種脆弱,她才能將自己暫時完好無損地藏匿起來。


    ……


    好一個勝似天方夜譚的故事。


    讀完以後,合上書本,喬袖感慨萬千。


    又一想:禁果的顏色?禁果的顏色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吧。


    躺在火車臥鋪上,喬袖自言自語,然後,將書本蓋在臉上。


    她突然想到當初在天津站與陳君尋的第一次遇見,那時,陳君尋背誦《愛情郵票》序言,那副流氓文人的嘴臉,得意洋洋的,壞壞的,卻又不失一些逗比與天真,想著想著,她就忍不住竊笑了起來。


    那聲音敲打著她的耳膜,斷斷續續,抑揚頓挫,又像靜夜裏響起的一個悠長的口哨,在不停地撩撥她。


    喬袖的腦子像是壞掉了似的嗎,忽然覺得陳君尋就是一個偷心賊,一個強盜頭領。心血來潮,她忽然想做個壓寨夫人,她不願意過這種偷偷摸摸的日子了,她要把自己私底下嫁出去,嫁給一個文氣與匪氣混合一處的流氓,那樣才有味道。


    想到這裏,喬袖輾轉反側,就給陳君尋發去一條短信:如果愛是海,我是最深最純的;如果愛是風,我是最溫最柔的。每一個想念你的日子,想你不容易,不想你更難!


    喬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她知道發出這條短信就等於向她的白馬王子表白了心跡,那是國際通用的三個字。她喜歡感受短信發送前的緊張和發送後的輕鬆,她上癮了,如同染指毒品。


    望眼欲穿,一日三秋,相思難眠,甘飴寡味,定然是這個小女子心靈的真實抒發,如火的情絲,燃燒在起伏的潮水,水與火的相生而不克,唯有愛情可以做到。


    過了一會兒,喬袖又給陳君尋發去一條短信:吟哥哥,想我沒?我想知道。


    一個青春女孩向一個已有妻室的男人問這個問題,若非相思至極,絕不會如此癡傻。


    很快,手機上收到一條回複短信:你猜。


    喬袖心說,成熟男人就是不一樣,明明喜歡人家,非得讓人家先說,於是回複:我數學不好,計算不出你的真實想法,容易做錯題。


    接著,手機上又收到一條回複短信:那就蒙唄,總不能空著。


    喬袖回複:我怕體育老師背黑鍋。


    顯然,她怕對方笑她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不久,手機上又有回複短信:不敢猜,就證明是你想我了。


    喬袖鼻梁輕蹙,回複:要我想你?你耍無賴,想得美!


    對方回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喬袖沒有招了,自言自語:誰跟你相互作用,美吧你!


    誰跟你相互作用?相互作用!天哪,展開想象的翅膀,那裏有多麽遼闊的天空,曠野,花海,兩個人的嬉戲與狂歡,多麽美好的憧憬啊。


    喬袖幸福得滿麵桃花。可以看出,此時的她到底有多花癡。


    與喬袖聊天的時候,陳君尋正滯留在北京市區一家賓館。非典造成禁運以後,這一待就是半個多月,這個時期,盡管與死神無限靠近,他仍一直在愛與恨之間忙碌地奔走:江桐的防備,傅憶嬌的鞏固,秦粉的退守和喬袖的進攻。


    喬袖的進攻並沒有使陳君尋懷抱當初與野川裙子交心時生發的那種渴望被俘的衝動,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在享受一種幸福的感覺。


    作為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他在感受著他所進行的這次神秘的青春回訪,他找回了自己年輕時的身影了,他的成熟的思想被年輕的身影吸附以後漸漸地飽滿起來,那麽完美地放射青春的光芒,熱情似火,充滿力量,他深深呼吸青春的空氣,馥鬱的花間站著美麗陽光的喬袖。


    他真想擁抱那個多情的女孩,輕吻,然後手牽手在花叢中漫步,那麽年輕、那麽多情,那麽活力四射,那麽青春——想到青春的字眼,他的心裏不禁慌亂如麻。


    陳君尋猶疑不決,半晌,他編了一條飽蘸激情的短信,給喬袖發了過去:


    當時間淡漠了諾言,當距離疏遠了感覺,當心底暗藍色的世界被殘酷的現實一點點撕碎,當一切夢幻被膨脹的空氣侵占盡空間,心的最深處依然藏著那段故事,我一次次試圖走進故事裏邊,可我卻隻能是一個多情的作者。想你不易,不想你更難。想你的時候,便默默地為你祝福,願美麗的你永遠幸運,幸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嚴冰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嚴冰舒並收藏北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