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著江桐,陳君尋沉默了。片刻過後,他說:“可是,自由向來都有限度,沒有限度的自由對別人而言就像一種束縛。別再網聊了,網絡世界裏的愛情固然充彌無法抵禦的時代誘惑,但是,它給謊言提供了過於肥沃的土壤,那裏有太多的溫柔陷阱。得到時固然怦然心動,但失去的東西未必不彌足珍貴。”


    江桐斬釘截鐵地說道:“不,你想錯了。你認為我還在找尋什麽呢?是的,我的心還在不安分地跳動,不過,我不再是那個恪盡職守的感情間諜了,時時刻刻去搜尋所愛人的一舉一動,我也不再想做獵人,我隻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生命過客,一個人守在電腦桌前,乘坐網絡快車,欣賞自由世界每一天精彩,我想時間會將我的心情慢慢淨化的,它會讓一顆不安分的心變得平靜。”


    陳君尋徹底失望了。也可能為了拉這個昔日枕邊人最後一把,他說:“獵奇的渴望我也有過,每個人都要接受網絡時代的洗禮。因為沒有經曆,才會萌發嚐試的衝動,當然這不是我叛離這個家庭的正當理由,不過,該發生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讓它早點過去吧,現在,我們同時撤離這塊陣地,好嗎?任何蓄意的戰爭都將摧毀對方脆弱的心理防線。”說這話,陳君尋像是在求江桐似的。


    江桐呢喃:“戰爭已經結束了,就在我們去拿離婚證那天。”


    想想也是:善於發現愛人的優點,善於尋找情人的缺點,婚姻方可長久,這一點,江桐與陳君尋無一做到,同時,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去做,因而,分手是必然的,最終,從表麵來看,也是釋然的。


    不願繼續討論婚姻的話題,江桐說道:“工作丟了這麽長時間,你有什麽打算?”


    袁金林指使範小船投毒報複陳君尋之事在唐州文化界一度成為爆炸新聞,江桐雖然與陳君尋離了婚,當時卻也有幾分揪心,不過,她聽說秦粉一直表現得過於殷勤,恨惱交加,所以,就一直沒過問陳君尋的身體狀況。


    陳君尋說道:“過幾天我要去北京了,我有一個朋友在那邊經營一家影視傳媒公司,他邀請我過去和他共同發展,我對前途充滿信心。青屏環境汙染太嚴重了,已經不適合居住,等我在北京的事業一有起色,我想把小柔接過去,當然,如果,你——”


    陳君尋沒有把話說完,呷一口咖啡,“味道還是苦,還要加糖嗎?”他問。


    江桐低下頭來,說道:“我不想喝了,這裏太悶,早點回去吧,我明天還要上班。”


    陳君尋的關心就像一杯溫熱而苦澀的咖啡,江桐如方糖,掉進去就會融化掉的,找不回自己個性的格式。


    江桐害怕掉進去。


    她被陳君尋傷透了心,況且池有情的影子還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還沒有下決心完全抹掉。可是,陳君尋不久的北上讓她突然感覺心一下子空了,好像一隻風箏在天上飄來飄去突然斷了線,少了一份寄托,她這才明白她失去了什麽,也許,那是她以後注定要找回的痛。


    走出咖啡屋,陳君尋按了按車子電子鎖防盜器,說道:“送你回家吧,小柔學習成績怎麽樣?不可否認,家庭的戰爭對孩子成長的影響太大了。”說著,陳君尋滿臉愧疚。


    江桐說道:“看得出她心裏留有陰影,家庭變故對她肯定有影響,她的成績一直在下降;再者,這孩子可能學壞了,上次她將一個男生給她寫的情書夾在書本裏帶回家,被我發現了,我再三逼問,她終於承認她學校有個大年級男生追她。你說孩子這時就學會談戀愛,我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管教。”


    陳君尋聽後一驚。


    正可謂見色而起淫心報及妻女。陳君尋明知自己這些年來風月場上做孽不少,或許就該這種報應,因而心裏格外痛苦,說道:“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接著,他為江桐打開車門,“明天我去看看小柔。先把你送回家吧。對了,好長時間沒看見江楓和袁茵了,江楓升職了,袁茵又生了個胖小子,雙喜臨門,你們江家肯定很熱鬧。”


    陳君尋所說袁茵生下第三個孩子是近來的事情。


    袁茵自從買斷工齡,就把生孩子作為一項工作任務。原先,她生二胎的時候,青屏的計劃生育政策算是比較嚴的,所以才鬧出假離婚這一出戲。等到後來,計生工作莫名其妙地鬆懈了一陣,袁茵並不知道這是國家為放開二胎而提前釋放的信號,她爽當趁著青屏計生部門的半睜半閉態度,又生下一個兒子。


    袁茵連打勝仗使其在公婆麵前昂高了頭顱,在江家的地位也一天天提升,卻不知兩個兒子得扒她和江桐兩層皮。


    江家二老這邊,自從袁茵生下第一個男嬰,二老就屁顛顛地退居次席,二老喜歡上了這個會下蛋的媳婦,完全不考慮培養三個娃兒的生活成本,隻道他們的老宅早晚要拆遷,依照航拍圖上實際建築麵積,一比一來算,賠三五套商品房不成問題。


    江家二老樂觀積極,江楓更願意做個好丈夫。


    江楓的職場晉升一半緣於在吻牌公司長期壓抑後的激情迸發,一半來自家庭和睦的鼓勵。


    陳君尋早知江楓職場升遷的事情,因此,他暗自對袁茵和江楓鞏固的婚姻表達著歆慕。上車以後,陳君尋從老板包裏拿出一個紅包,對江桐說道:“這個紅包,我擱著好多天了,你幫我帶給袁茵。”


    說著,他將紅包遞給江桐。


    江桐看了看陳君尋半帶命令的表情,猶豫片刻,到底收下了。她不明白事到如今她為什麽還會對這個花心大蘿卜選擇服從,隻在心裏暗罵自己不長記性。


    陳君尋不知道江桐在想什麽,也無權過問她的心靈世界,隻是問:“孩子乳名起了嗎?”


    江桐說道:“起了,叫江來,”


    “江來。將來……”陳君尋意味深長地念叨幾句,若有所思。


    江桐聲音越變越小了,說道:“是我給起的。”


    說話時,她不敢再看陳君尋的眼睛。


    陳君尋卻不知江桐是不敢還是不想,隻是說道:“三個孩子的媽媽,真夠辛苦的,這回江楓上班的地方遠了,在家時間不多,你就多過去照應一下吧。”他這麽一說,仍把袁茵當成小孩妗子,感情上,還覺得像一家人一樣。


    提到江楓的命運,不能不講白美玲。


    白美玲掌舵吻牌公司以後,喜歡江楓忠厚的人品和他的敬業精神,等到江楓通過考試拿到注冊會計師證,白美玲就將江楓從普通科員直接提拔為財務主管,也不計較袁茵曾經對吻牌抱有怎樣的成見。


    吻牌公司生產廠區在布穀縣做大以後,白美玲斥資在那裏蓋起辦公大樓,將總部搬了過去。也就是那時,江楓隨之跟到那裏工作,隻有休息日才能回青屏與袁茵團聚,這也是陳君尋擔心的理由。


    江桐心說,江家跟你陳家已經斷絕來往了,你還瞎操什麽心呢?袁茵更是跟你連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江桐不知道陳君尋與袁茵曾是超級qq密友,她好想大聲說出心裏話,刺激一下這個曾經無比強勢的男人,但是,一想當初吵了那麽多次嘴,幹了那麽多回架,能耍的陰腔,能說的風涼話,她都發揮得淋漓盡致,現在再想說那些話,她發現自己少了許多倔強的力氣。


    而江楓與袁茵雖說聚少離多,工作待遇卻是相當不錯的,再也不像袁茵當初說的那樣:每個月拿那幾張鈔票,還不夠擦眼淚的。三窮三富過到老,看來,這句老古語說得一點也沒錯。


    吻牌成為知名品牌,吻牌還在前進的路上。


    吻牌公司之所以取得巨大的成功,除了與它的掌舵者白美玲休戚相關,還與一場重大的食品安全事件關係密切,那就是震驚世界的“中國奶製品汙染事件”,又稱“三聚氰胺事件”或者“三鹿毒奶粉事件”。


    二00八年前後,全國各地嬰幼兒腎結石病例不斷增多,時有腎衰,或者尿液有顆粒現象,後來發現,這些孩子大都食用三鹿集團出品的嬰幼兒配方奶粉。


    事情持續發酵,終聞人道強音,有正義之士揭開了三聚氰胺的神秘麵紗。


    三聚氰胺,一種有機化工原料,俗稱蛋白精,無色,無味,添加後不容易被察覺和檢測,比方說在麵粉裏添加適量的三聚氰胺,能使不合格的麵粉變成粗蛋白檢測合格麵粉。


    這一“重大”發現,先時被一些畜生級別的老板用於提高動物飼料中的含氮量,迷惑人們,讓人們誤以為飼料裏的蛋白質豐富,是好飼料,後被廣泛借鑒於中國食品行業。


    這時候的中國食品行業,蛋白質檢測主要依據是含氮量檢測數據,而三聚氰胺恰恰可以提高含氮量檢測值,在投機倒把者的眼裏,是一個非常好的科學障眼法。


    富貴險中求。


    就是在強大的利益驅使下,一雙雙罪惡的黑手伸向了最弱小的群體——中國嬰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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