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晴聽完了安承簷發給她的錄音,聽完了方才很認真的頭疼的想這個問題到底是該怎麽處理。


    天宵摸著鼻子:“我本來懷疑顧祁琛隻是想要股份,後來想不明白為什麽遮掩著你的身份不說,現在看來你身份暴露後卻也並非都是好事,且他這麽長時間也沒有對你做任何不利的事,除了當初知道我身份還故意安排你接近我以外……”


    天宵不得不誇一聲顧祁琛真是手段高明。


    他知道天宵和安家多少有些關係,所以在得知許安晴見了天宵後還相談甚歡時,就選擇把她推出去,一是為了打壓同是競爭對手的慕容,二卻是知道天宵生性多疑,見許安晴這麽像他記憶裏的白月光,一定會去調查她的身世背景,那時候許安晴的身世自然也就曝光了。


    顧祁琛打的好算盤。


    這半年來可以說是步步為營,卻也沒什麽真的傷害到許安晴的。


    除了這最後的事……


    許安晴依舊選擇把自己埋在被子裏。


    她左臉有很長的一道疤,現在雖然有被綁縛纏著,看不清,但是那麽長肯定會留疤的,她沒想著要去記恨顧祁琛不來救她,畢竟顧祁琛也有顧家和公司,不可能麵麵俱到,對於她的事顧祁琛也是有心無力。


    她表示理解。


    但很焦灼。


    天宵歎息著,終究講究著的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繼續勸說,“左右你是因為他沒去救你而記恨他,還是因為你臉上的疤擔心自己配不上他?”


    許安晴悶聲說:“我擔心我配不上他。”


    “那你是真的想走?”


    “……”


    天宵見她依舊不肯出麵直視這個問題,故意說:“那我就不過問了,你的決定我都表示支持和理解,你先休息吧,下午四點的時候的航班不要耽誤了。”


    許安晴手無意識的攥成了拳,她想拉開被子,良久,卻是咬牙忍住了。


    毀容的事她不能接受。


    怎麽都不能。


    等天宵先生離開後,她才沒忍住情緒哽咽出聲。


    她很自卑。


    從小到大,那分遮擋在她明媚粲然笑容下不起眼的自卑,早就已經深入她的骨髓,如蛆附骨再難擇清。先前就因為那分自卑她一直不肯相信顧祁琛是真的喜歡她,現在卻又因為這分自卑她開始擔憂自己毀容後,顧祁琛會嫌棄她,於是就更加的自卑。


    有些方麵來說她很羨慕安知音。


    因為安知音骨子裏帶著從小養成的清貴高傲,而她卻最多隻能稱得上不卑不亢粲然明媚。從某種方麵來說,兩人站在一起,當真的是高下立現。


    她很擔憂也很害怕。


    也很自卑。


    安承簷和許安晴終是踏上了前往機場的路,許安晴戴著大的誇張的口罩,安承簷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再三詢問,“真的不要我告訴顧祁琛一聲?我倒是聽說他最近因為你消瘦不少,工作的事也無心打理照顧,股票都在瘋狂的下跌。”


    許安晴有些緊張的捏了捏衣角,認真說:“他沒了我會更好。”


    “你確定嗎?”


    許安晴不確定,但她卻不得不口是心非說,“或許是的。”


    顧祁琛性子執拗偏執,如果是認準了誰那應該就是誰了,且一輩子也不想著再更改,所以這也就是為何他一開始就說這輩子非“安知曉”不娶的原因。他十歲的時候就認準了她這個小哭包,所以這麽久也沒曾對別人動心過,雖然他們之間橫在中間的東西很多,但好在他們還是又遇到了,且他一眼也就認準了她。


    命數這個東西啊,兜兜轉轉該是她的還是她的。


    繞遠路,享疾苦,受煎熬,被唾棄。


    最後終是能修成正果。


    許安晴更加堅定的說:“不用告訴他,如果我和顧祁琛真的有緣分的話,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沒必要一定要現在在一起。”


    安承簷沉默半晌,方冷靜的說:“時不待我。”


    ……


    許安晴還是執拗著不肯鬆口改口,打開車門坐在後麵,冷靜的盯著前麵的路,一字一頓的說,“我和顧祁琛有緣分的話,一定會再見。”


    緣分這種東西啊……


    安承簷意味不明的也鑽進車裏,冷靜的看著她輕笑的問,“你真的斷定你和顧祁琛有緣分嗎,你們如果有緣分就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晴晴,你非要這麽躲閃嗎,你分明是愛顧祁琛,也知道他不在乎你是被人毀容還是癡傻,他都會愛你。就算是這樣,你也要把你的終身幸福送給緣分做評斷嗎?”


    “你和顧祁琛本來沒有緣分,是他在爭,而現在他爭到了,你卻又不想要了。”


    許安晴痛苦閉上眼,選擇不聽。


    進了候機廳,工作人員已經在催促著乘客登機,安承簷卻還不願進去,一直看時間不說還左右亂看,許安晴皺眉發覺了些許異常:“舅舅,你看什麽呢?”


    “啊……沒事。”安承簷躲閃著她的打量目光,掏出手機剛想著打個電話,卻見天宵先生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尖聲說:“顧祁琛在剛來的路上出車禍了……”


    車禍。


    許安晴瞬間臉色慘白。


    她扔了手中行李和登機牌,邁步就往出口跑,她感到心口的東西在很快消散荒蕪,她能感覺到心口窒息的痛楚,像是有人要活生生取走她心裏的什麽東西,她按住心口想攔住那分失去的痛楚,卻按不住也攔不了。


    真難受。


    她想。


    外麵天晴了,雨下了好幾天今天總算是晴了,湛藍的天萬裏無雲,她被刺眼日光閃到了眼,下意識的伸手去擋住眼,手背卻觸到了一陣溫熱。


    是淚。


    她哭了。


    許安晴後悔不已,剛欲崩潰大叫,卻看到不遠處有了彩虹,她放低了視線,看到彩虹下有人站在那裏。


    四周無風,她卻看到顧祁琛眼底和煦的天光清風,纏綿悱惻的濃濃愛意。他沒事。


    許安晴沒忍住決堤的眼淚,她滿腦子充斥著的就是我站在那裏的人就是她這輩子的歸屬,她從五歲就喜歡著的人,她不能沒有他,就算是死纏爛打也不能離開他。


    沒了他這世界都沒意思了。


    許安晴衝他跑過去的時候清楚的感覺到心口酸甜交織的歡喜,她也是適才才想明白——無論她轉換了身份變了樣貌,甚至是變了習性習慣,他還是能在萬人中一眼就認準她。


    他們命數糾纏。


    很難再放開放下。


    許安晴終是跑到顧祁琛身邊,不顧顧祁琛的驚喜神色,直接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頸,蹦起來兩條腿纏上了他的腰。她貼近他的心口,不顧周圍人的起哄,認真的說:“帶我回家,我迷路了,我想回家。”


    顧祁琛伸手護住她的腰和屁股,免得她摔下去。


    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語氣。


    “好。”


    他本也就是為了給這小哭包開路,現在功德圓滿自然該是回家去的。


    還好他贏了。


    五年後。


    顧祁琛每天固定這個時間會醒,他起床慵懶的伸了懶腰,貼近床上那人,疼惜的在她額上印了一吻,低聲說:“我愛你。”


    睡眼惺忪的許安晴抱了抱他,“我也是。”


    顧祁琛穿戴整齊下樓去做早飯,做完了就見小包子正揉著眼蹦蹦跳跳的下樓,他輕聲說“念安,洗漱了嗎?”


    粉雕玉砌的小包子揉了揉眼睛,長長的睫毛蓋不住水汪汪的大眼,格外惹人疼惜,他軟綿綿的撒嬌:“爹地,我今天不想去幼稚園。”


    顧祁琛走過去低聲道:“這可不行。”


    “幼稚園的小孩都太醜了,沒有媽咪好看,還總喜歡拿我開玩笑,他們說我太好看了,說將來都要娶我。”


    “……”


    顧祁琛不動聲色長歎說:“以後是你娶別人。”


    “我才不要娶,她們都太醜了。”


    真是傲嬌的性子。


    顧祁琛也拿他沒辦法,抬頭看了眼許安晴還沒起,便也來了和小包子聊天的心情,把他吵起來放在凳子上,說:“行吧,我給你講講我和你媽咪一見鍾情的故事,你能去乖乖上學嗎?”


    小包子眨巴著眼。


    初次見到安知曉時,她才五歲不到,穿著粉嫩的公主裙,越發襯的軟糯可口,他看第一眼是就覺得她很可愛,但是太醜了,配不上他。


    後來……


    後來她被他的態度嚇哭了,哭起來時特別可愛,於是他就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哭的特別醜的小丫頭。


    小包子:“……”


    顧祁琛靜靜的回憶著十歲的事情,其實不盡然,是安知曉對他百分百的信賴依靠,那分微妙的感覺才是他發誓要照顧她一輩子的原因。


    他看著安知曉破涕為笑。


    雖外表冷漠疏離,但按在膝蓋上的手卻猝然一緊,接著才嫌棄的說了句:“你剛哭起來真醜。”


    恍惚間是經年不悔的初遇,驚豔到終生未盡的溫柔。


    三山十年,淩空涅槃。


    荏苒年歲,終還是那人。


    顧祁琛抬起眼,看到許安晴揉著眼打著哈欠下樓的身影。他周身皆泥濘不堪,但她是飛花逐月處,所以她朝他走來時,他毫不猶豫的伸開胳膊抱住她。


    許安晴問:“你跟念安說什麽呢?”


    顧祁琛笑得粲然明豔,湊近她的耳朵低聲說,“我說他哭起來真醜。”


    ……


    許安晴給了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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