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月桐進殿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啟稟父皇,昨夜放天燈之事與四皇子無關,都是臣妾一人所為。”


    她這話一出,殿內一片嘩然,眾人眸底皆閃過一抹疑色,不過顯然卻無一人相信,不等君清陽應答,張皇後的冷哼聲已經傳來——


    “四王妃真以為什麽事情都可以冒名頂替麽?隻有行軍打仗的人才懂得如何製做天燈,天燈是用來傳遞訊息的,民間就算是有人懂得製作天燈,也絕不敢隨便亂放。昨夜這天燈燒了本宮的行宮倒是小,無視國法軍規才是大,四皇子知法犯法,皇上可不能徇私呀!”


    張皇後的話顯然是有弦外之音,不過這一次發生的意外卻無形中又給了她一個削減君煜麟兵權的機會,當意識到這一點時,婦人心底一陣竊喜,不禁之前的惱怒煙消雲散,心中甚至暗道蒼天有眼,偏偏就讓那隻天燈飛到了鳳央宮。


    “天燈確是臣妾放的,如若皇上不信,臣妾現在就可以當眾再製一隻天燈出來。”百裏月桐麵色平靜如水,淡定自若的輕言道,她哪能看不出張皇後的心思,那婦人恐怕是正愁沒有複仇的機會,這會兒心中一定竊喜不已吧!


    聽她這麽說,君清陽反倒有些好奇了,一個女兒家怎麽可能懂得做天燈,一旁的張皇後也冷哼一聲:“皇上可千萬別相信她的一麵之詞。”


    “既然她說了,那朕也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製個天燈出來給朕看……”君清陽深邃的眸底閃過一抹異色。


    站在殿內的君煜麟卻是皺緊眉頭,銳利的鷹眸凝向女人的方向,低喝一聲:“桐兒,不要跑來這裏胡鬧,回去。”


    百裏月桐唇角勾起一抹笑靨,語氣輕鬆的道:“臣妾知道四爺是想保護我,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臣妾自己做的事情,就要承擔起這份責任來。”


    她的話說得輕鬆,聽在君煜麟的耳底卻別樣刺痛,君清陽深邃的眸底卻是閃爍著精光,饒有興趣的凝望著百裏月桐,對她說的話十分感興趣。


    宮人已經將製做天燈的材料準備好了,整齊的擺放在百裏月桐身旁的案台上,女人毫無猶豫的拿著材料開始動手,見她嫻熟的動作,張皇後眸底也不禁劃過一抹異色。


    眼看著百裏月桐手裏的天燈就要完工,張皇後再也忍不住的出聲了:“就算天燈是四王妃放的,那也和四皇子脫不了幹係,皇上必須嚴懲他們夫妻二人。”


    君清陽皺了皺眉頭,皇後娘娘的話說得沒錯,就算天燈真是百裏月桐放的,那也與君煜麟脫不了幹係,天燈是從華雲宮飛出來的,他四皇子就有責任。


    “昨夜的天燈是兒臣放的,與四弟夫婦二人無關。”


    突然一道聲音從殿門傳來,君弘維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他的話更像是晴天一道霹靂,驚到了所有人,這天燈怎麽會又和三皇子扯上關係了,還真是夠稀奇的。


    “維兒,你跑來這裏胡說什麽?打從小你就沒見過天燈那玩藝兒,休得在這裏胡言亂語。”張皇後小臉漲得通紅,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會突然跑出來攪和。


    “兒臣並非胡言,如若母後不信,兒臣可以當場做一隻天燈出來給父皇母後看。”君弘維的語氣很輕鬆,唇角掛著笑容,當眸光落在百裏月桐麵前那堆材料上,步伐也跟著就走了過去,爽朗的聲音再度逸出:“這兒不正好有合適的材料麽,兒臣這就做給父皇母後看。”


    這會兒君清陽也有些糊塗了,若說這天燈易做,其實也並非真的那麽容易,可是今日每出現一個人,都會信誓旦旦的丟出一句會製天燈的話,著實讓人覺得有些蹊巧。


    張皇後的杏眸裏同樣漾著濃鬱惑色,當看見兒子當真拿起材料就開始製做天燈時,心裏不禁喀噔一下,湧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君弘維手裏的天燈也已經成形,張皇後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君清陽眸底的疑惑也同樣越來越深。


    “朕再問你們最後一次,天燈到底是誰放的?”君清陽深邃的眸光越來越暗,麵色肅然,凝望著殿下的兒子和兒媳。


    “是兒臣。”


    “是臣妾。”


    殿下三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君清陽的眸光也在這時越來越間,蒼勁低沉的嗓音也變得肅然起來:“自古以來邀功搶賞的事情朕屢見不鮮,受罰的事兒也搶著認,朕還真是第一次見,你們幾個是和朕鬧著玩兒嗎?”


    君清陽透著戾氣的問話不禁也讓張皇後緊張起來,這都要怪那個半道殺出來的君弘維,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此刻恐怕是高興都來不及。


    “維兒,天燈是從華雲宮飛出去的,你進去瞎摻和什麽?還不快到母後身邊來……”張皇後低沉出聲,語氣裏透著警告之意,她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生出了這麽個不求上進的兒子,從不參與朝政不說,這會兒還胳膊肘朝外拐的去幫兩個外人。


    “母後,兒臣沒有瞎摻和,昨夜兒臣確實在華雲宮,有丫鬟可以做證。”君弘維壓根兒就像聽不出來母親的話外之音似的,淡笑著應道。


    他這話倒是提醒了君清陽,男人狹眸半眯,低沉道:“傳朕的話,把華雲宮知道內情的丫鬟都給朕帶過來,朕就不信今日查不清事情的真相。”


    既然這幾個孩子不讓他省心,那他也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別以為他們的父皇年紀大了就老糊塗了,其實他的心裏跟明鏡似的,看得一清二楚。


    很快就有幾個華雲宮的丫鬟被帶了過來,禇姬也在其中,當她被後直問及到時,眼斂低垂,一副怯怯模樣,低柔出聲“啟稟皇上,奴婢不敢亂說……”


    “你隻需告訴朕你親眼看見的,朕恕你無罪……”君清陽低沉道。


    聞言,女人低垂的眼斂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欣喜,依然垂眼頭,低柔道:“昨晚三皇子去華雲宮找四王妃,後來王妃回來後,和三皇子在偏殿飲茶,後來奴婢看見他們出了偏殿,到園子裏賞月聊天,再到後來奴婢看見他們手裏不知拿的什麽,一邊說笑一邊擺弄,沒多久竟做出個燈籠式樣的玩藝兒放飛到天上,奴婢還聽見王妃對三皇子說許願什麽的,難不成……那個燈籠模樣的東西就是皇上所說的天燈。”


    她的話一出,似乎一切都明暸了,可是殿內的氣氛卻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君清陽麵色肅然,張皇後眼神緊張,君煜麟雖說與此事撇清了關係,可他的臉色這刻卻變得更難看了。


    百裏月桐清澈的水眸閃過一抹異色,禇姬的話雖然說得沒錯,可是她怎麽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這話從禇姬嘴裏說出來,好像多了一股怪怪的味道。


    曖昧!沒錯,就是一股曖昧的味道,禇姬剛才的敘述聽起來,讓她和三皇子之間的關係在眾人眼裏變得曖昧不清,大晚上的兩個人又是飲茶,又是賞月,還說說笑笑的一起製做一隻天燈放飛許願,就算是個傻子聽見,也會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有奸情。


    君清陽犀利的眸光凝向百裏月桐,這次的眼神不同於往日,更多的是猜忌與淩厲,蒼勁的低沉嗓音緩緩逸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四王妃怎麽會和老三搞到一起去?你們這些孩子……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瞞著朕的?”


    君煜麟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也該輪到他說話了,磁性的嗓音顯得有些疲倦,淡淡道:“父皇你誤會了,兒臣當時也在場,桐兒和三哥隻不過是一起飲茶賞月,然後做了一隻天燈罷了,有必要這樣小題大做嗎?”


    “你當時也在場?朕剛才可沒有聽見那丫鬟提起過你……”君清陽冷哼一聲,很是不悅,眸光同時再度凝向禇姬的方向:“你再說一遍,看見四王妃和三皇子在一起的時候,旁邊有沒有四皇子?”


    禇姬身子微微一僵,雖然沒有抬頭,可是她亦能感受到來自多處的刺目光芒,她知道這些光芒中也有君煜麟。


    “大概是當時夜裏的視線太暗了,所以奴婢之前才沒有注意到四皇子,不過後來……奴婢看見他了。”禇姬的聲音雖然很輕,卻是十分清晰,她今日的目的顯然已經達到了,見好就收的道理她還是懂的,過了反倒事得其反,她不能讓人察覺到她的良苦用心。


    雖然她的話聽著是為君煜麟辯解,也替男人挽回了幾分顏麵,可是之前的那些橋段早已深深的烙印在了眾人的腦海裏,君清陽不悅的皺緊了眉頭:“既是看見了四皇子,那剛才為何又不早說,難道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嗎?”


    “奴婢知錯,請皇上恕罪,奴婢也是因為太……太緊張了。”禇姬吞吞吐吐,驚慌失措的模樣看在眼裏著實讓人不會多疑,也隻當她確實是太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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