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風姿綽約的欣長身影從背光處徐徐踱步走來,隨著他跨入門檻,臉部的輪廓逐漸顯現,雕刻一般的俊美五官,梭角分明,一雙鳳目出奇的冷峻和高貴。


    君煜麟今晚的穿著顯得很隨意,舒適的青布長袍,烏黑的長發隨意的用一支墨玉簪束起,俊美絕倫的臉上,那雙比鷹隼還要犀利的眼睛閃爍著璀璨精芒。


    隻見薄唇微抿,唇角勾起絲絲暖意,朝著床榻的方向走去:“皇奶奶的腿傷可好些?”


    “有洛大夫照顧著,哀家的腿傷已經好多了。”太後娘娘笑應道:“倒是你……今兒怎麽這麽晚過來?”


    男人眸底劃過一抹幽暗深色,唇角的笑容卻是漾得更大,隻是還未等他開口說話,百裏月桐清冷的嗓音已經從男人身後傳來:“民婦先告退,不打擾太後娘娘和四皇子說話。”


    “等等——”君煜麟醇厚低沉的嗓音脫口而出,製止了正欲退出房間的百裏月桐。


    女人回眸疑惑的望向他,斜倚在床榻上的太後娘娘眸底亦劃過一抹疑色,看來君煜麟這一趟確實不是那麽單純,隻是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麽。


    “這麽晚來看皇奶奶,其實是有一事相求。”君煜麟唇角勾著笑,凝向床榻上的老人,嗓音無比溫柔,不禁讓太後娘娘眸底的疑惑更深了,看看他,再看看百裏月桐,能夠感覺到男人之所以這麽晚出現在這裏,和百裏月桐脫不了幹係,難道他已經知道……


    “你這小子,來看皇奶奶還不忘要占點便宜,說吧……有什麽事兒要求我這個老婆子。”太後娘娘略帶戲謔趣意的淡淡道,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男人臉上的表情。


    “我這兩日胸口痛得厲害,隻覺得應該是上次在冰山落下的隱疾,身體裏的寒氣未褪盡,所以……想借皇奶奶身邊的洛大夫一用。”君煜麟唇角依然掛著笑,說話的同時不忘回眸望一眼女人,隻是女人那張醜陋的麵孔卻是看不出任何情緒。


    “宮裏不是有太醫嗎?你小子怎麽偏偏要跑到哀家這裏來要人……”太後娘娘佯裝不悅的冷白他一眼,語氣卻不難聽出透著寵溺意味。


    “宮裏的太醫皇奶奶還不知道嗎?和洛大夫比起來,個個都是蠢貨,讓本王如何信得過他們的醫術……”君煜麟一臉正色,提起太醫似就一肚子的火。


    太後娘娘笑了笑,將眸光投望向百裏月桐,輕言道:“洛大夫,恐怕還是要辛苦你。”


    百裏月桐清了清嗓子,淡淡道:“不礙事兒,民婦現在就給四皇子檢查。不過,四皇子恐怕要先褪去外袍,方便民婦看疹。”


    君煜麟四下環望,眸光落到那扇碩大的屏風處,低沉道:“咳……請洛大夫挪步,到屏風後替本王看疹。”


    百裏月桐望了一眼距離床榻十丈開外的屏風,緊隨男人身後走了過去,她進去的時候,男人的衣袍已經褪去,身上隻穿著一件薄薄底衣,隔著單薄的衣料,能夠清晰感受到男人精壯流暢的肌肉線條,無一不透著性感蠱惑。


    女人水眸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異色,能夠清晰感覺到男人淩厲眸光的注視,清冷出聲:“請四皇子躺上椅榻上,身體放輕鬆,不要說話。”


    按著女人的要求,君煜麟緩緩躺到椅榻上,看似漫不經心的從旁邊的書架上抽出一卷書,並未將視線落在女人身上。


    見男人開始看書,百裏月桐僵直的身子也漸緩鬆緩下來,麵色肅然的伸手探向男人的胸口,水眸微閉靜靜的聆聽胸腔內的細微聲響。


    拿著書卷的男人,那雙深邃幽暗的鷹眸越過書卷的邊緣,偷偷睨望向那個正專心致誌為他看病的女人,明亮的燭火下,女人腦袋微偏,隻留給男人一記側麵輪廓,男人泛著精光的銳鷹眸落在女人細嫩光滑的耳部,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正好看見女人耳後根處的那顆綠豆大小的紅痣,這一瞥則讓男人的身體倏地變得僵直。


    “請四皇子放鬆點兒,你這樣繃著身子,民婦沒有辦法給你檢查……”百裏月桐秀眉微蹙,剛才細細的聽了一會兒,卻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麽可疑之處,可是男人說身體難受應該不假,難道是她有疏漏之處?正想仔細再聽一遍,卻感覺到男人的身子緊繃起來。


    “本王突然感覺……心口……好痛!”君煜麟眉心緊蹙,一手拿著書卷,另一隻粗糲的大掌則捂向胸口,麵露痛楚之色。


    百裏月桐眸底劃過一縷驚慌,柔荑覆上男人的大手,緊張出聲:“四皇子指的是哪裏痛?是這兒嗎?怎麽個痛法?是一陣一陣的痛,還是絞痛?”


    “呃……這會兒……好像又好些了!”男人的眉頭緩緩鬆開,深邃的眸光淡淡凝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麵孔,醇厚低沉的嗓音也漸漸變得平緩。


    雖然男人的臉色放鬆下來,可是百裏月桐卻沒有辦法輕鬆下來,水眸劃過一抹疑惑,難道真的是上次在冰山受的凍傷留下了隱疾?


    “四爺堅持一段時間用草藥泡腳,應該就無大礙了。”百裏月桐低垂眼斂沉思了好一會兒,終於想到了適中的方法,若是男人身體裏果真殘留著寒毒,便能治愈,若病因並不在此,對他的身體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為什麽是‘應該就無大礙了’?難道洛大夫也不難確保能夠痊愈?”男人麵色平靜無瀾,深邃銳利的眸光卻是透著犀利,直勾勾的盯著女人的臉。


    “因為民婦現在還無法給四爺確診,所以暫且隻能先采用藥草泡腳的方式治療,以免延誤病情。”百裏月桐倒也不加隱瞞,落落大方的承認了自己沒能診斷出男人的病情。


    聞言,隻見男人幽暗的眸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異色,慵懶的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一副頭痛表情,幽幽出聲:“既然如此,那從今晚就開始治療吧。洛大夫可以去準備了……”


    百裏月桐水眸閃爍著疑惑,沒理由查不到病因啊?可是男人似也沒有理由逗她玩吧?這也不是他一向處事的風格。


    這邊忙得是如火如荼,僅隔著十丈之餘的太後娘娘卻是沒有半點動靜,百裏月桐讓丫鬟幫忙將水桶抬起屋裏,自個兒則準備好薑艾灸備用。


    女人將準備攪拌碎的薑艾灸倒進木桶,躺在椅榻上的男人在她走進屏風的這一瞬,不動聲色的把手上的書卷稍微舉高了些,正好擋住女人投望過來的視線。


    “四皇子,可以泡腳了。”百裏月桐出言提醒。


    “嗯。”男人低沉的應聲從書卷後傳來,卻依然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百裏月桐皺了皺眉頭,原本就已經時候不早了,這男人不肯回自己的行宮泡腳也就罷了,動作慵懶慢騰的惹人恨,隔著厚重的書卷,女人再次提醒道:“熱水已經備好,四皇子現在就可以泡腳了。”


    女人的這一聲出,隻見男人依然將臉埋在書卷裏,低沉哼應了聲,緊接著抬起一隻腳。


    盯著他抬起的那隻腳,百裏月桐水眸閃過一抹異色,這男人的意思不會是讓她幫他脫鞋吧?還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四爺,隻是……她並不是他的丫鬟。


    懸在空中的腳半天沒有動靜,男人這才緩緩移開手中的書卷,鷹眸睨向女人,看似疑惑的深凝她一眼:“不是說泡腳嗎?”


    “民婦是大夫,不是丫鬟。”百裏月桐冷眼對凝上男人的目光,冷冷出聲:“四爺若是再不脫鞋泡腳,水恐怕就要涼了。”


    男人麵色看似微微一怔,卻是什麽話也沒有說,將手裏的書卷放在椅榻把手上,眼斂低垂,不疾不緩的彎下腰去,自個兒利落的脫去了鞋襪,撩起褲管,將腳泡入熱水桶裏。


    “唔——”男人突然皺了皺眉頭,大手捂向胸口。


    “四爺怎麽了?胸口又痛了嗎?”百裏月桐的眉心隨著男人的動作也緊緊蹙成一團。


    “不礙事。”君煜麟眼斂低垂,沒有抬頭,捂著胸口的大手揉了揉,緩緩鬆開。


    百裏月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長歎了口氣,俯身在男人腿邊蹲了下來,捋起袖管,還未等男人回過神來,小手便已經探入木桶內,握上了男人的大腳。


    “你……你這是幹什麽?”君煜麟眸光一驚,微微怔愣,女人此舉出乎他意料之外。


    “人的腳底有很多穴位,相對應的掌控著我們的五髒六腑,民婦現在就按著穴位給四爺按按,一會兒按到哪兒四爺若是痛了,記得吱一聲,或許能查出四爺的病因出在哪兒!”


    百裏月桐一臉認真表情,食指中指並攏,在男人腳底摸索著穴位並試探著輕輕按壓,一邊按壓的同時,一邊不停的詢問男人的感覺。


    “按這裏……四爺會不會感覺到痛?”百裏月桐望向男人,男人先是點頭,又是搖頭。


    問十次起碼就有九次是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不禁讓女人的眉心皺得更緊,也漸漸失去了耐心,小手從木桶裏拿出來,一臉正色的凝對上男人的臉,肅然出聲:“四皇子這是在耍民婦玩嗎?痛還是不痛你都不能篤定的做出回答?”


    麵對女人的質問,君煜麟麵色平靜如初,醇厚的嗓音鏗鏘有力:“本王自幼習武,耐受力原本就與常人要強,洛大夫捏的力道都是本王能夠忍受的,所以本王也不知該作何回答才算是正確的。”


    聽了這麽一說,似又有幾分道理,百裏月桐原本到了嘴邊的一堆訓斥的話都沒能來得及說出口,又生生了咽回肚子裏。


    “四皇子泡完腳後,民婦再給你試試針灸看看……”百裏月桐淡淡丟下這句,便出了屏風,不難想像一定是去準備紮針灸的銀針盤了。


    百裏月桐走出屏風,意外的發現太後娘娘依然斜倚著床背,還沒有睡覺。


    對視上女人的水眸,太後娘娘嘴角揚起一抹慈祥暖笑:“洛大夫辛苦了!”


    “太後娘娘還沒睡呢?是……我們吵到您休息了吧?”百裏月桐眸底劃過一抹歉意,像太後娘娘這樣年紀的老人,原本睡眠就不怎麽好,再加上房間裏還有動靜,自然就更不能入眠。


    “忙你的吧,不用管我老婆子,年紀大了都是這樣。”太後娘娘輕鬆一笑,催促著百裏月桐繼續去忙她的。


    水眸劃過一抹複雜,百裏月桐找出銀針盤再次進了屏風另一側,隻見男人已經擦幹了腳,木桶也讓丫鬟抬走了,女人走到椅榻旁坐到矮竹凳上,麵無表情掰直男人曲立的小腿,讓他的小腿和腳都落在她的雙膝上。


    女人的小手扶著男人小腿前骨,低沉道:“四爺試著朝身體的方向勾腳尖,盡最大程度去做。”


    君煜麟雖不明何意,卻也沒有怠慢,放下手中的書卷,按照女人的指令朝內勾腳尖,因為女人要求是最大程度,所以男人暗暗咬咬牙,用力朝身體的方向勾,突然悶哼一聲,皺起了眉頭,大概是因為用力過猛,腳突然抽筋了。


    隻聞女人冷冷的聲音傳來:“誰讓你用這麽大力了?”


    男人臉上劃過一抹尷尬,明明是她說要盡最大程序去勾腳,現在卻又責怪他用力過猛,這種事情到底該找誰評理去?


    “疼嗎?”女人清冷的聲音緩緩傳來,手裏的銀針已隨著這一聲紮入男人腳底的穴位裏。


    “不疼!”君煜麟幾乎連想也未想便脫口而出,話說完了似意識到了什麽,抬眼正好看見女人正斜睨向他,那雙靈動如水晶的明眸,似在警告男人認真配合她的治療。


    那雙明亮的水眸讓男人眸光有瞬間的恍惚,微微怔愣後,訕訕地摸了摸額頭,顯得有些不自然的改口道:“是有點疼,不過……本王可以忍受。”


    百裏月桐忍不住賞了男人一記白眼,清冷的嗓音緩緩逸出:“如果四皇子真想醫好身體的隱疾,就請認真配合民婦的治療,身體有什麽異樣反應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這樣才有助於民婦盡快弄清楚病因。如果四皇子隻是一昧的逞英雄,那民婦建議,還是趁早放棄治療吧。”


    女人說完,手裏的銀針已經全數紮在男人的腳底,密密麻麻,一眼望去看著還有些讓人感覺慎的慌,再度側眸望向他,似在等著他的回答。


    接收到女人眸底的較真勁兒,君煜麟低垂眼斂,似想了想才緩緩抬頭,望著女人一本正經道:“洛大夫教訓的是,本王願意配合治療。”


    對於男人主動認錯的態度,百裏月桐眸底閃過一抹驚詫,顯得十分意外,不過麵色卻依然保持著淡定自然,凝望著男人的俊顏,緩緩點頭:“既然四皇子肯配合,那民婦也再花費一些時間來細細琢磨琢磨,看看是不是疏漏了什麽……”


    女人瞥了他一眼,隨即垂眸,繼續自己的事,卻能夠感受到,男人的鷹眸一直盯著她看,或許是想看看她究竟是如何給他治療的,可是那炙熱的眸光卻是盯的女人很難受。


    約摸過了兩刻鍾後,百裏月桐收針去灸,手法輕柔,口裏交待著:“從明日開始,四皇子最好是白日過來的好,太晚了……影響太後娘娘休息。”


    “可是……本王白日裏怕是抽不出空閑!”男人深邃的眸底閃過一抹異色,緩緩坐立起身體,頓時拉近了與女人之間的距離,醇厚的嗓音在女人耳畔響起。


    感覺到熟悉的溫熱氣息,女人不留痕跡的拉開了距離,淡淡道:“如果四皇子白日裏真的抽不出空閑,晚上自個兒用草藥足浴也是可以的,民婦一會兒就讓人按方子把藥配出來。”


    “若是配合針灸會不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呢?”男人低沉的嗓音淡淡反問道。


    “如果四爺覺得有必要,可以差人喚民婦去雲華宮替四爺針灸,隻要時間不太晚……”


    從屏風後出來,二人正好迎對上太後娘娘打量的目光,老人家深邃不失溫暖的眸子凝向百裏月桐,淡淡道:“辛苦洛大夫了,你也早點回房歇息吧。”


    百裏月桐點頭先退下去,依然能夠清晰感覺到身後的炙熱目光,雖然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卻總覺得男人今晚有些反常,前兩日在將軍府遇見還冷嘲熱諷,一副不屑表情,而今晚的態度則截然不同,難道是因為有求於她的緣故?


    直至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細碎的步伐漸行漸遠,君煜麟醇厚低沉的嗓音才在空氣裏響起:“今兒晚上吵擾了皇奶奶休息,麟兒在此向皇奶奶賠罪了。”


    “吵擾哀家休息事小,你的身體才更是重要啊!”太後娘娘意味深長的低低逸出一句。


    “呃……時候不早了,皇奶奶也早點歇著吧,麟兒告退!”君煜麟雙手抱拳,恭敬出聲。


    “等等!”太後娘娘看似漫不經心的隨意道:“麟兒,你覺得洛大夫這個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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