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動劉歪嘴不容易,”周飛很嚴肅的說道:“要不是管事兒的是他,我親自把這裏的旗拔了,自己管事兒,主要,他樹大根深,我也鬥不過他,這個一身皮的騷狐狸,難不成比我本事還大?我不信。”


    周飛服別人,也不容易。


    所以,那個盒子裏裝的東西,鐵定有什麽貓膩。


    這會兒剛才那個褲子上粘血的夥計衝著我們這一桌就過來了,打量了打量我們三個,看出來我是頭兒,就恭恭敬敬的跟我問道:“爺,請什麽供?”


    周飛有點緊張的看著我。


    既然來了就得上供,那就入鄉隨俗,我在衣服裏一掏,掏出了一個翡翠鐲子。


    這個按著古玩店老板的意思,叫“帝王綠”。水頭通透,觸手潤澤,很值錢,是我出來的時候,隨手從原來大老板的櫃子裏抓來的。


    這個東西要是給一般的識貨的見了,怎麽也得眼前一亮。


    在這裏的夥計,當然識貨,可他眉頭都沒抬一下。


    對這種貨都這麽淡定,讓我越來越好奇,剛才那個貂裘女人到底上了什麽供了。


    “爺,櫃台請。”


    我跟著就過去了。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這小子眼生,哪兒來的?”


    “不認識,這一行,這種細皮嫩肉的熬不了多長時間,我看最多是家裏有點小錢,來找刺激的。”


    他們的眼睛都很毒,認識那種鐲子。


    周飛可能怕我吃虧,也跟上來了,陸恒川這種愛看熱鬧的,也沒放過這個機會,我坐在了櫃台前麵,聞到了一股子血腥氣。


    還挺新鮮的從櫃台後麵傳過來。


    “這個買賣是按著供,給您安排的,”夥計這次沒把鐲子往後拿,自己就給我定了買賣:“徐州有個機電廠老板,出去旅遊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整天捂著腿,說被門夾了,疼,可腿是好的,一點傷也沒有,也沒有被夾的痕跡。當然了,聲音,變成另外一個人的。”


    “喲,”周飛眼睛一亮,掃向了我:“這個不錯。”


    顯然,就是普通的中邪,可能到邪氣地方去過,又在走黴運,被邪物掛身上了。


    這種買賣確實是再容易沒有的了,事情不嚴重不說,這種富貴人最惜命,再咋呼幾句氣運不好,會影響生意,他一個做買賣的,最重視的就是運氣,竹杠打的穩,確實能賺不少錢。


    而跟這種富商聯係上了,一定是長期的買賣但凡他信了你,往自己圈子一介紹,高端買賣斷不了。


    用那個鐲子換這樣的買賣,確實值得。


    但我答道:“這個我沒興趣,還有別的嗎?”


    周飛一下愣了,低聲說道:“為什麽?您不用自己動手,我會一百零八種法子把這貨解決了!”


    我看了他一眼,沒開口,但周飛立刻就把頭給低下了。


    夥計顯然也沒想到,微微怔了一下,但還是好教養的跟我說道:“您稍等。”


    說著,彎下腰查了查一個本子,又跟我說,一個出名女明星打過胎,可偏偏那個胎也是等了很久才排上活下去的機會,怨氣反上來,讓女明星不堪其擾,飽受驚嚇不說,星途也不順,如果能把孩子超度了,還她一個清淨,錢對她來說不是問題。


    這也是個好買賣,穩賺不賠。


    周飛眼珠子快瞪下來了。


    夥計帶著點自信的笑容望著我,等我拍板。


    我搖搖頭:“也沒興趣遠了點,你跟我說說,有沒有本地的,我暈車,不願意跑的太遠。”


    “那就,這個吧,”夥計顯然也拿著我當成了個玩兒票的:“本地有個別墅,是主人花了大錢買的,可是別墅總是鬧鬼,搞得沒人能住,您可以把它給清理幹淨了。”


    我點了點頭:“就這個。”


    上這裏上了供不做買賣,肯定會很紮眼,假裝個玩票的倒是可以,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對我來說最好了。


    “好咧,”夥計把地址電話和詳細情況給我拿了出來:“謝謝惠顧,抽頭一成。”


    我答應了一聲。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一身貂裘的女人出來了。


    我這才看到了她的正臉,這個女人長得很美。


    大眼朱唇,膚如凝脂,一雙風情萬種的柳葉眉,眼角帶朱砂痣。


    這種眼角帶朱砂痣的,磨男人。


    她望著我,嫣然一笑。


    我則特別紳士的給她側身讓了路。


    是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可我確實沒見過她這麽美的女人,不容易忘。


    “多謝照料買賣。”沒成想,她來了一句:“祝貴賓這趟生意,順風順水。”


    我一下就愣了,這個貂裘憑什麽說這種話,除非,她現在,是這裏的老板!


    而她送盒子之前,這裏的夥計還不認識她呢!


    她踏在了我讓出來的路上,翩然就往外走。


    “她……她成了老板,那,劉歪嘴呢?”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這是誰啊?”


    “真沒聽說,這女人能當管事兒人的。”


    “來頭一定不小。”


    還有人站起來就問夥計:“怎麽,換老板了?”


    夥計的臉上十分明顯的滾過了一絲驚懼,但他馬上訓練有素的給壓下去了:“是,換了。”


    周圍的議論更響了,我聽得出來,有人說,沒準是哪個金主買動了劉歪嘴,給自己女人過癮的,那麽漂亮的女人,不是靠臉吃飯的,誰信?


    更多的人躍躍欲試,說對付這麽個女人,可比對付劉歪嘴簡單多了,一個弄不好,一石二鳥,既當老板,又得老板娘。


    說著,不少人猥瑣的笑了起來。


    但還有人說,還是先靜觀其變吧,出來混,其實最應該提防的就是老頭兒,小孩兒,和女人,這個女人一定不簡單。


    我看了陸恒川一眼,陸恒川知道我是什麽意思,搖搖頭,低聲說道:“她的麵,我相不出。”


    你娘,我心裏陡然一沉,她也會“匿”還是咋?


    “等一下,”我開了口。


    貂裘女人停下了腳步。


    我問道:“老板,咱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那貂裘女人微微側臉,簡直回眸一笑百媚生:“貴賓這麽年輕,搭訕女人的方式怎麽這麽老套?”


    周圍爆發了一陣嘲笑的聲音:“我就說那小子不是什麽內行的,見到美女不問根底就調戲,到時候怎麽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生瓜蛋子一個。”


    “他媽的這幫老傻逼……”


    周飛似乎是想起來了自己在我手底下那個過去,倒是帶了點幸災樂禍:“讓你們吃吃老子吃過的苦頭,你們就明白了。”


    我對這些風言風語倒是不再在乎,他們越不拿我當回事越好。


    而這個時候,還真有個不知死的,可能喝多了,臉漲的跟個公雞似得,搖搖晃晃的就起來了,一手拉住了貂裘女人,說道:“新,新老板好,別的不說,就一點好,新老板比劉歪嘴好看……嗝,還香,手,跟豆腐一樣……”


    這是要展示自己吃豆腐了。


    周圍的打手臉色都一變,但貂裘女人竟然也沒鬧,隻是拉開了那個喝多了的:“這位貴賓可能得醒醒酒,幫他燉點羹。”


    周飛還沒看出什麽所以然,還說呢:“你看出來賣的不是,對這種毛手毛腳都習慣了,好脾氣的……”


    我擺手讓他別說了,因為我早就聞到血腥氣了。


    貂裘女人的身形一動,露出了地板上一隻新鮮的,還沒變色的人手。


    而那個醉酒客剛才摸貂裘女人的手,隻剩下帶著白森森骨頭茬子的手腕了。


    他仿佛還沒覺出疼來,伸手還想抓貂裘女人:“我不喝羹,我吃,吃豆腐……”


    可已經沒法去抓貂裘女人了,他才吃了一驚,抬頭一看,才看到了自己的手腕子,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把吊頂燈都給震顫了。


    “別客氣。”貂裘女人又是莞爾一笑:“你自己的羹,不吃白不吃。”


    早有打手把那隻斷手拾起來,奔著後廚方向去了。


    周遭一下跟她初現一樣,安靜的一點動靜都沒。


    就連有人偷偷因為緊張咽唾沫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貂裘女人,確實狠。


    我沒說什麽,回了座位。


    等貂裘女人消失在門口,周圍才有了聲音,清一色,是在倒抽冷氣:“她是怎麽出的手,你們看見沒有?”


    “沒看到,也沒見她亮什麽武器啊!”


    “那個斷口平滑整齊,血都封在裏麵,手肯定切不出來。”


    “狠,好像,比劉歪嘴還狠……”


    “這一陣,還真是要天下大亂了,先是被人傳出來銀莊跑了老板,現在這管事兒人也換了,”有人說道:“風雲變色啊!誰會占星,給看看哪裏吉利吧!”


    我耳朵一下就立起來了,我來聽的,就是這個消息。


    “誰說銀莊大老板換了?”有個人說道:“你這消息太不靈通了,你知道銀莊的大老板是誰?李千樹!”


    “哪個李千樹?”


    “黑先生的頭兒,魁首!”


    “那可厲害,”有人心有餘悸:“不瞞你們說,我上次出去跑買賣,碰上個帶三眼疤煙袋鍋子的,看他歲數大,還想跟他搶個買賣,可沒想到……我這一對招子差點就賠進去,一個老頭兒,也那麽厲害!”


    “快快快,”這周圍的吃瓜群眾瞬間化身魯豫:“說出你的故事。”


    那人趕緊擺手:“再說那事兒,我牙齒都冷!那手太他娘的快了,我根本看不清用了什麽方術……你們想,黑先生裏麵一個老頭兒都那麽厲害,魁首得成什麽樣子?銀莊的大老板要真的是那什麽魁首,我勸你們趁早別打那個主意活著不好嗎?”


    “一開始,是聽見造謠的,說銀莊現如今沒主了,便宜不占白不占,當時在這裏的,誰不知道!”有人忙說道:“明明都這麽說,還有不少親自去撿漏了,不過……”


    那人壓低了聲音:“大老板出現了,把他們都給扣下了,到現在,是不是一個回來的都沒有?”


    一幫人啊哈哈大笑。


    而周飛的臉,成了豬肝色。


    偏偏這個時候有人看到了周飛:“哎呀,說曹操曹操到,你們還說呢,飛爺上次是第一個去了,現在不就在這裏嗎?那些話,該不會又是造謠吧?”


    表麵關心,其實是在揶揄。


    周飛一咬牙,但是一看我的眼神,嘴角一抽,就說道:“你們懂個屁,銀莊那邊根本就沒換老板,我們,我們這一去,就是順帶找到了其他的買賣,這不是,做完了才回來的,我可告訴你們,再他媽的造老子的謠,老子這雙手可不是吃素的!”


    “是是是,”那些人都知道周飛的那膀子力氣,正要打圓場結束這個話題,我趁機插進去了:“說起來,這造謠的可夠可恨的,這不是拿著大家夥當猴兒耍嗎?現如今吃了虧的,倒是應該找他說道說道,別的不提,你把車馬費報銷了。”


    我這話一出,他們當我是插科打諢,倒是都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倒是,摩的錢還是得給的。”


    “對啊,”周飛雖然不知道我的真實目的,但確實也為這事兒惱了要不是那個造謠的,他能吃這麽大的虧,被人笑話?


    於是他倒是接住了這個話題:“那事兒,到底是誰說的?”


    “能讓這裏的人相信,那人按理說應該挺靠譜的,”我忙打蛇隨棍上:“這麽多人都聽說了,是聽誰說的?”


    “我是聽張鵬飛說的,那小子信誓旦旦,說他搶了銀莊,請我吃大螃蟹呢。”那人問周飛:“說起來,張鵬飛呢?”


    周飛臉一抽,看了我一眼,才說道:“不知道,可能忙著給人敗火針灸呢。”


    哦,原來那個玩兒針的,叫張鵬飛。


    “張鵬飛那傻逼,是我跟他說的,我是聽誰說的?張建軍!張建軍你說!”


    “我是在這裏聽說的,瞅著對方像是個人物,”被人喊張建軍的那個忙說道:“我不認識他,他神神秘秘的跟我說是小道消息,讓我千萬不要往外傳。”


    “你說的是不是個老頭兒?”另一個人一拍大腿:“我也是聽他說的,媽媽的!我也是看他是個人物,還真以為自己運氣好,搞到什麽內幕了!”


    “那老頭兒長什麽樣!”周飛這個氣勁兒的,腦門的汗直往下激:“老子找到了那老不死的,打的他見閻王爺!”


    “他穿著一身白色太極服,模樣一直很悠閑,時常要來這裏坐著的,不過今天沒來。”那幫人互相問了問,說道:“你看見沒?”


    結果都說沒看見。


    被坑慘的周飛立馬問:“那他平時在哪兒出現?”


    “沒見過,”那些人搖搖頭,隻有一個給想起來了:“對了,那次他來,我見他在吃餅胖子燒餅!”


    “胖子燒餅?”我看向了周飛:“你認識嗎?”


    “認識,在江城就這麽一家!”周飛氣咻咻的說道:“那老板以前是個文先生,後來洗手不幹,專賣燒餅,做的倒是挺好吃的,不過光賣給行內人,外人都不知道。”


    “那咱們上胖子燒餅附近看看。”我說道:“保不齊,能找到什麽線索。”


    “行!”周飛咬牙切齒:“謝謝大……謝謝你了!”


    帶著周飛來,還真是給來著了,大家正好殊途同歸。


    出了門,卻好巧不巧又碰上了貂皮女人。


    陸恒川看不出來,我凝氣上目,拿著自己的本事來給這個女人看相我看相的本事跟陸恒川自然沒法比,但好歹也比普通人強點。


    可說來確實怪,我就算凝氣上目,借助了三腳鳥的能耐,也照樣沒能相什麽線索來。


    這個貂裘女人的來曆,可實在太他娘的神秘了。


    “貴賓這是……”那貂裘女人又是儀態萬千的一笑。


    我眨眨眼:“跑買賣。”


    “那就祝貴賓一帆風順。”


    貂裘女人微微一笑:“謝謝你給我讓路。”


    我心裏一動,她那會兒就記著我們了。


    “好說。”


    跟著周飛上了車,往胖子燒餅那邊開,回頭一看,貂裘女人還站在了酒店門口,像是在凝望我們。


    陸恒川應該是想起來了我跟那個女人說的話,忍不住就問我:“野豬,你真跟那個女人見過?”


    “覺得眼熟,”我問:“你覺得眼熟嗎?”


    陸恒川搖搖頭:“沒有,真要見過這麽特別的女人,我不會忘是不是,你自己什麽時候單獨認識的?”


    單獨認識?我入行以來一直跟陸恒川在一起,要是單獨認識,那得在入行之前了,可我入行之前一直住在村裏跟濟爺在一起,怎麽可能看見這種女人。


    “別又是你什麽時候欠下的桃花債吧?”陸恒川事不關己:“你就是狗熊掰棒子,見一個愛一個,見一個丟一個。”


    “放屁,”我瞪了他一眼:“老子的桃花債又不是流星雨,要是這麽多,不如賣桃子算了。”


    “我看行。”


    “行你媽。”


    我想起了杜海棠給我捎帶的話,說天馬擎羊斜入,一定要小心女人。


    已經在蕪菁那裏吃過虧,這個既然也是女人,那也得小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窺天神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桃花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桃花渡並收藏窺天神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