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尋瞟了一眼,扭頭就回了屋子裏,老爺爺歎氣:“這混小子,真是被我慣壞了。”


    雖然穿得就跟普通的富貴人家老太爺沒什麽區別,但是宛桃還是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不同,身上好像自帶著讓人臣服的氣場,加上閩南是梁國邊境地帶,一直不太平,宛桃大致能推測出,阿尋的爺爺可能是一位地位不低的將軍。


    墨影見到他才像是有了主心骨,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麵前:“屬下看護小少爺不力,還請將軍治罪!”


    阿尋的爺爺毫不猶豫地繞開他:“治罪的事情回府再說,許久沒見我孫子,我可想念得緊,哪裏有空來治你的罪?”


    匆匆跟林家人打過招呼,阿尋的爺爺就趕緊去哄他孫子去了。


    家裏忽然來了這麽多貴人,隻有杜氏還無比淡定地招待,連林老太心裏都有些發虛,趕緊將林初墨叫出來撐場子,當然她也有私心,既然是貴人,既然幫了他孫子,那他一高興,沒準在科舉上幫幫初墨,讀書之路艱難無比,要是有貴人相助,那勢必是事半功倍。


    孟天澤威武了一輩子,連兒子都管得服服帖帖的,就隻對這個孫子沒辦法,他想盡辦法哄了阿尋半天,阿尋才眼睛紅紅地轉過身來:“那你保證以後不要出去打仗了,就算要去也要把我帶著,行不行?”


    孟天澤為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爺爺也不想去打仗,但是邊境那麽多百姓被鄰國騷擾,他們整天被欺負,流離失所的,爺爺能不管嗎?你才這麽小,到那裏多危險,你好好地待在府裏,等爺爺回來不行嗎?”


    阿尋委屈道:“我不想待在府裏,你一不在,我就感覺那裏不是我的家了。”


    孟天澤見孫子委屈,心疼得不得了:“是不是那許氏欺負你了,你跟爺爺說,我肯定會給你做主!”


    “欺負倒也沒有。”阿尋吸吸鼻子,“但我總感覺我是外人,我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她很討厭我。”


    孟天澤的臉色沉下來,許氏是他二兒子的媳婦,他忙於征戰,在家的時間很少,阿尋一直都是她代為照料的,早些年那許氏還算乖覺,近些年卻越發不像樣,偏偏還自作聰明,以為用這種心理戰術虧待阿尋,就能神不知鬼不覺了。幸好阿尋不是那種心裏特別能藏得住事情的孩子,有什麽事情都會跟他說,要不然這孩子得受多少委屈。


    她心裏想的是什麽他也知道,世子之位遲遲未立,也就是他考慮到許氏的想法,希望她心裏抱著一絲僥幸,對阿尋好,好好表現,這世子之位沒準會落到她兒子身上,但如今顯然她按捺不住了,要是如此的話,還不如早早將阿尋立為世子。


    孟天澤破口大罵:“她算個什麽東西,敢對我孫子指手畫腳的,誰給她的膽子!我得要找那許老兒好好談談,問他是怎麽教女兒的!阿尋你放心,我這次肯定好好教訓她!”


    阿尋哼一聲:“爺爺,你是不是忘了,你上次也這麽說的,後來不過就是找了嬸嬸說了幾句話,不痛不癢的根本沒有用,反正不管你教訓不教訓她,我都不想在家裏待著了。”


    孟天澤哄著他:“阿尋啊,你可知道戰場上有多危險,爺爺住的營帳是整個營地最安全的,可那也被偷襲了無數次,我帶著你去怎麽能放心?那我上了戰場也要提心吊膽的啊。”


    “我已經這麽大了,可以跟您一起上戰場打仗了,你就讓我一起去吧。”這件事情阿尋已經考慮了許久了,不管戰場上有多艱難,條件有多艱苦,他都不想自己待在家裏了,明明就是他的家,他卻生生有了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孟天澤心裏也苦,九歲的阿尋已經不好騙了,他雖然出生在鍾鳴鼎食之家,但是成長之路並不容易,孟天澤也覺得很對不住他。


    阿尋咬牙道:“要是實在不行,每次你出去就把我送到這裏來吧,我在這過得也挺開心的。”


    孟天澤剛剛還沉浸在愧疚和不知所措裏,阿尋就冒出來了這麽一句,他瞪大眼睛:“你說啥?”


    阿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嘟著嘴道:“杜伯母對我很好,比嬸嬸好多了。”


    阿尋是偷偷跑出來的,這個地方離京師府一百多裏路,他是悄悄跟著商隊過來的,這小子膽子倒挺大,孟天澤回來之後得到這個消息差點急壞了。幸好墨影動作快,查到了阿尋的蹤跡,一路追查到了這裏,並且帶著孟天澤的印章取得了當地通州城縣令的幫助,派出捕快兵分幾路地找,隻不過他們都沒想到阿尋會跑到這種山村裏來,所以找了這麽些天才找到他。


    孫子在外得到幫助,孟天澤對林家人是很感謝的,隻不過阿尋這個提議讓孟天澤有些奇怪,這可不像是阿尋的作風,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阿尋一番:“就隻是因為人家對你好嗎?還有旁的原因嗎?”


    阿尋的臉一紅,有些心虛:“還能有什麽原因,反正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到這裏來。”


    經過半天的討價還價,阿尋總算願意跟孟天澤回去了,若是忽略他身上逼人的氣勢,他看起來更像是個慈祥的老者,林老太早早地就拿錢讓林大壯去買了酒菜,晚上準備做一頓豐盛的款待貴客。


    隻不過她依然很是惶恐,賠著笑跟孟天澤道:“家裏沒什麽好菜,請多見諒。”


    孟天澤性子爽朗,在軍營同將士同吃同住,什麽苦都吃過。


    他哈哈大笑:“比起我平時吃的已經很好了,你們不必客氣,事情我都聽阿尋說過了,你們家孫女是我們家阿尋的救命恩人,理應我來宴請才對,明日都到通州城裏去,我去包下最大的酒樓,咱們好好吃一頓。”


    結果林老太還沒回話呢,秦氏搶先應下來:“那就去如意樓吧,我聽說那裏的菜特別好吃!”


    林老太尷尬萬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媳婦是真丟人,就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眼皮子這麽淺,她連忙跟孟天澤道:“家裏媳婦一點都不懂事,救了阿尋這孩子,也是宛桃機緣巧合下做的,談不上什麽功勞,就更不用吃去吃什麽飯了,那酒樓貴得很,不要浪費那錢。”


    孟天澤缺很多東西,可唯獨不缺的就是錢,他笑道:“該感謝的一定要感謝,那就這麽定了,到時候你們可一定要賞臉啊。”


    接著又誇宛桃:“這麽小的姑娘有膽有識,俠肝義膽,孟某敬佩!”


    然後還給宛桃敬了酒。


    宛桃有些懵,她不過就是在林子裏遇到了阿尋,將他帶回來了而已,怎麽成了有膽有識了?難道京師府現在說話的流行是要誇大嗎?


    吃完飯阿尋偷偷地把宛桃喊了出去,宛桃才知道,阿尋告訴孟天澤,是自己幫著阿尋從強盜手底下逃出來的。


    宛桃:“……你這麽說,你爺爺難道就真信了?等一下,你為什麽要那麽說?”


    阿尋有些扭捏,白嫩的臉上浮現出了幾絲紅,瞪了宛桃幾眼:“我就喜歡那麽說,不行啊,把你說得很厲害,不行啊?”


    然後就氣呼呼地扭頭就走,走到一半還回過頭來問:“我要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宛桃正想跟他說,你才在我家待了幾天啊,咱們的感情還沒到想你的地步吧,結果看到他略有些期待的目光,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地改了口:“當然會想你。”


    阿尋嘟囔道:“誰信你啊!”


    然後傲嬌地扭過頭走了。


    宛桃一臉茫然,無奈地笑了笑,回屋去了。


    在孟天澤盛情邀請之下,林家一家子被接上馬車,浩浩蕩蕩地去了通州城,如意樓是通州城最大的酒樓,一般都是官員富商出入的地方,普通老百姓估計隻能在路過的時候瞻仰一下,林家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坐在這裏的雅間,想吃什麽點什麽。


    如意樓的服務很好,這個時候已經有惟妙惟肖的菜單了,雖然隻是簡筆勾勒的,隻是黑白沒有上色,但宛桃看著點心那幾頁,還是饞得直想流口水,這些糕點個個看起來都很好吃啊,但是,個個都貴得出奇啊,別人請客根本不好意思點這些啊。


    阿尋不動聲色地看了宛桃幾眼,然後把菜單拿過來:“你都看這麽久了,還是我來點吧。”


    他一口氣要了一堆點心,孟天澤奇怪地問他:“咦,你不是不喜歡吃……”


    阿尋打斷他的話:“我最近吃得少,饞了。”


    孟天澤還是狐疑地看了他幾眼,不過最終還是沒說什麽,秦氏將菜單翻得劈裏啪啦的,一口氣點了好幾個大菜。


    林大壯坐在一邊,臉色尷尬,但並沒有出聲阻止。


    林老太臉都黑了,她使了好幾個眼色暗示他們收斂,但那兩人就跟根本沒有看到似的,她又用眼角的餘光瞧了瞧孟天澤的反應,後者注意力一直在他大孫子身上,並沒有對秦氏的行為作出什麽特別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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