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抬起手,略微冰涼的手指撫上麵前女孩的臉頰。她被燙到似的,倉皇後退一步,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


    “周渡。”她擦擦被他觸碰到的地方,皺眉說,“我已經不是六年前的覃櫻了,沒什麽能給你的,你的欺騙總得有個度。你做這些讓我怎麽想,誤會你現在喜歡我嗎?然後呢,你又想做什麽,是楚安宓的病沒有完全治愈,還是我活下來礙了你的眼,你依舊不肯放過我!”


    到了現在覃櫻還牢記這自己人設,她補充道:“周律師,你不會告訴我你其實有特殊癖好,對已婚婦女有想法吧?”


    周渡收回僵硬的手指,久久沉默。


    覃櫻如臨大敵地看著他,被他觸摸過的臉頰一陣陣別扭,最怪異的還是他此刻的眼神。她都不知道是不是如今的周律師演技又進步了,有一瞬她竟然從他的眼中看見了不該有的情緒。


    太好笑了,周渡怎麽可能喜歡她?她盼著周渡反駁自己,畢竟他向來能言善辯,次次把她說得啞口無言,可過了許久,他身側的手指握成拳頭,低聲道:“對不起。”


    覃櫻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在和我道歉嗎?”


    他抿唇:“你還想再聽一次?”


    說得好像她想聽他就會再說一樣,覃櫻口是心非道:“不用不用,我這個人超級心胸寬廣,你如果真的心懷歉意,那就告訴我關夜雪的下落,我們就不計前嫌呀。”


    “你非找到她不可?”


    覃櫻點頭,她並沒有期盼周渡真的告訴她什麽,不管是一名律師的職業道德,還是他本人的立場,都不會那麽輕易給她答案。


    誰知道,他平靜頷首:“好,你想知道,我就幫你找,不過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覃櫻實在沒想到周渡能同意,她感覺天上掉下一個很大的餡餅兒,把她砸得暈頭轉向。“不會是我做不到的條件吧。”


    周渡看她一眼:“明天去一趟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你來就知道了。”


    他這麽說,反倒讓覃櫻不安,到底什麽地方?聽起來就跟有來無回一樣,但離關夜雪的消息如此近,她怎麽也會搏一搏。


    “好,我答應你。不過明天還要上班,今天已經請了假出來,明天沒法繼續請假,我可以下班以後來嗎?”


    “可以。”他說,又問道,“那麽,你的婚還離嗎?”


    覃櫻心想,都不演戲了還離什麽婚啊,本來就沒結婚,並且沒錢付給周渡,她瘋了才真的委托渡衡律所去幹這件事。


    她搖搖頭,隨意圓道:“不離了,之前我們吵架,很大緣由是他反對我找關姐姐。他昨晚認了錯,家和萬事興,我打算原諒他。”


    周渡抿唇,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篤定道:“結婚的事,你在騙我,這件事是你策劃的讓楚安宓妥協的籌碼。”


    竟然讓他一語道破,覃櫻尷尬之餘,對上他冷靜的眼睛,知道周律師基本上把她行為目的推理了出來,這個沒法否認。她剛想說承認算了,反正現在周渡答應幫她。


    橫空一隻手攬住她的肩膀,來人笑道:“是還沒結婚,不過快了,我和櫻櫻快十年的感情,現在能修成正果實在不容易。以前我沒在她身邊,險些讓豺狼虎豹害死她,現在怎麽說我也得守著她。放心吧,我們不會有麻煩周律師的一天,永遠不會!前幾天求婚的時候,我承諾過,這一輩子都不欺負她,也不欺騙她。很榮幸櫻櫻答應了,屆時我們會請周律師喝杯喜酒的。”


    林唯司把“豺狼虎豹”和“欺騙”兩個詞咬得很重,讓人一聽就知道暗有所指。


    覃櫻悄悄瞪林唯司一眼:喂,你什麽時候求婚了,我還答應了?


    林唯司衝她擠眉弄眼:傻妞,小爺在幫你報仇呢。


    覃櫻被他逗樂,明白林唯司在替自己過去的六年意難平,林唯司心疼她,她自然不會拆林唯司的台。反正周渡也不會在意這些,她點點頭,看向周渡:“抱歉,我之前迫切想知道關夜雪的消息。我……如果周律師賞臉,我結婚時會請你喝杯喜酒的。”


    林唯司滿意地看到周渡的手指越收越近,周渡聲音低啞道:“不必。”


    林唯司快活地對覃櫻道:“走咯,回家!”


    不用再麵對周渡,覃櫻求之不得,今天加起來的尷尬夠她消化好一陣子。林唯司幫她解圍她鬆了口氣,兩人背影成雙,一如小時候一起放學回家的樣子。


    “你怎麽來了?”


    “知道你來見楚安宓這個惡毒女人,小爺不放心,特意請了假過來看看。”


    走了很遠,林唯司回頭,看見周渡依舊站在榆樹下,冷冷看著他們的背影,身形都不曾動過一分。林唯司心情好得恨不得吹個口哨,嫉妒了,後悔了?


    可惜,當初人喜歡你的時候不珍惜,把她的真心當作泥一般踐踏,覃櫻還是個憨憨傻白甜的時候,那份喜歡多麽珍貴。你讓她學會情竇初開,卻又讓她流盡了整個青春的眼淚。


    現在覺得疼了?能有她當初疼?


    周渡回到渡衡,有人悄悄對殷之衡說:“殷par,周par最近怎麽了啊,今天不是去見蔚桃桃嗎,怎麽情緒一點都不好。”


    大家都看出來了,周渡最正常的情緒就是沒有情緒,他往日像一杯淡茶,令人覺得無滋無味。可最近有情緒了,卻是頭上頂著一片烏雲,誰從他身邊過都跟吹了一場寒風似的。


    殷之衡也不知道,按理明天是渡哥姥姥的生日,他多少會高興幾分,去年老人家生日,渡哥還給每個員工發了額外的紅包。周姥姥今年八十二了,身體不太好,可每次見到他們這些年輕人,總是笑得見牙不見眼,把他們當作孫輩愛護,非常慈祥。


    周渡一切不對勁都是從某個人出現開始的,殷之衡有個狗膽包天的猜測,想到就去做,他把手搭在石磊身上:“小石,來,讓殷par看看那位覃小姐的檔案。”


    石磊哪敢陪著他鬧,拒絕道:“周par會生氣的,再說這是客戶隱私,我不能給你看,殷par見諒。”


    “第一,沒簽訂委托協議前,這位小姐算不上我們律所的客戶。第二,我不看她的隱私資料,你截個圖,給我瞥一眼她長什麽樣子就行。”


    這樣一說還真有道理,到底是老板要求,又不違背規定,石磊給殷之衡看了一眼。


    殷之衡眯眼:“好眼熟。”


    這麽漂亮的女孩不可能沒有印象,可是在哪裏見過?殷之衡在腦海裏回顧了一遍,突然道:“是她!”


    “是誰啊?”石磊下意識問道。


    “周par的私事你也敢打聽?”殷之衡笑著拍拍他肩膀,“沒什麽,好好工作吧。”


    殷之衡敲開周渡辦公室門,周渡問:“什麽事?”


    “六年前我在你手機裏看見的人是覃櫻,那個讓你賣身去換一個多億的女人?”殷之衡皺眉說,“你是不是之前沒瘋夠,現在還想接著瘋。”


    周渡淡淡道:“我很清醒。”


    “你清醒個屁,”殷之衡說,“當初你|他|媽差點被人弄死,能有今天這日子基本上是半條命換來的。她什麽人啊,值得你用二十五年律師生涯去換。”


    周渡說:“值不值得,我說了算。”


    殷之衡手指焦慮地揉了一把自己頭發,反應過來險些把自己精致的發型弄亂,更焦躁:“不是吧,人都結婚了,你難不成還有什麽想法。”


    “她沒結婚。”周渡糾正道,“即便結了,也可以離。”


    “你真的瘋了。”殷之衡納罕地看著他,“我就沒想過,這種話有一天能從你嘴巴裏說出來!”


    “是嗎,那現在你聽到了。”


    殷之衡無話可說,但他本來也不是固守成規的性子,他遇見周渡的時候,是周渡最落魄的一年。他從來不知道一個法學高材生能把自己弄得慘到那種地步,隔了這麽久他都曆曆在目。他覺得那女孩對周渡來說就是一枚毒丸子,以至於這麽多年殷之衡極力撮合周渡和楚安宓。


    關於楚安宓是周渡女朋友的傳言就是殷之衡瞎說傳出去的,不是有個魔咒叫做:假的說多了,當事人自己都會在一起。


    以周渡的性格也不會去挨個去解釋,楚安宓更是樂見其成。結果這麽多年過去,真正的正主回來了。都叫什麽事?


    “算了,你的事我懶得管,姥姥明天生日,你還記得吧?要不咱們律所給她老人家擺幾桌?”


    周渡說:“不必了,明天我還有安排。”


    “成,那你給她說,我下次去看她老人家。”


    周渡頷首,殷之衡走出去。快到門口了,周渡出聲叫住他:“殷之衡,謝謝你。”


    殷之衡聳聳肩:“這麽多年兄弟說這話,咱們誰跟誰啊。”


    到底沒忍住,半晌又探出個頭打算最後掙紮一下:“渡哥,你認真的?”他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


    周渡敲擊筆記本的手指頓了頓:“從來沒有這麽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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