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隊長說完這些, 賀綏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楊隊長點點頭, 低頭腳尖踢了顆石子,“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 麵部問題確定的有趙萌萌蕭淮若以及裴佩這三名娛樂圈風格各異卻十分有名的美女,胸腰臀有李思妍, 腿有周彤彤, 眼睛有曾可, 那麽還剩下脖頸手臂以及雙腳。”


    說到這裏楊隊長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想象一下一個大活人,像是小姑娘玩可拆卸芭比娃娃似的, 把不同的人身上不同的部位“借”過來, 組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那畫麵怎麽想都無法美好起來。


    “可能還有一到三名受害者沒有被我們找到。”


    賀綏接了話,楊隊長沉悶的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 點頭。


    雖然以前他辦案的時候也遇見過一些瘋狂的人跟事, 可先有養屍鬼後有取人容貌身體,一件件的都足以讓楊隊長這樣的老刑偵看得頭皮發麻心情鬱結,“這些人幹的破事兒, 真他媽的……”


    楊隊長還是沒忍住, 在賀大師麵前爆了粗口, 實在是今天看見這三個受害者, 又推測出還有另外的受害者, 心裏壓抑得厲害。


    賀綏想想自己曾經遇見過的那些, 也忍不住感慨,“一個人能力越強,越容易行差踏錯走上成邪成魔的路。”


    因為自己有了為所欲為的能力,因為他們自持高人一等,久而久之就真個把其他普通人當成了螻蟻。


    楊隊長抹了把臉,驅散負麵情緒,盡量讓自己打起精神,接著說正事,“蕭淮若那裏已經跟我們接觸過,因為我們提到過麵膜,所以蕭淮若那邊收拾了一些沒用的麵膜以及還能找到的垃圾桶裏用過的幹麵膜,上午小王他們那邊已經送過來了,一會兒還需要大師查看一下。”


    “裴佩上午到的海市,小麗直接帶人去了裴佩住所,不過裴佩那邊隻能找到沒用的麵膜,用過的早就不知道去哪了。至於有沒有發生貼身物丟失的事,蕭淮若跟裴佩表示都沒有。”


    賀綏點頭,“她們三個人是臉上出問題,時間也很接近,中招的方式應該是一樣的。至於貼身物品,她們作為明星,做皮膚保養剪頭發之類的很常見,這種事防不勝防。”


    “李思妍聽我們說過麵膜的事,自己想了想,懷疑是前不久買的沐浴露有問題,因為前陣子李思妍並沒有買過衣服,我們把她家裏近身用過的東西都打包帶過來了,重點放在貼合她身體的那些,還有,李思妍家裏遭過一次賊,丟了一些沒什麽用的小東西。”


    “周彤彤那裏倒是沒什麽情況,不過上個月舞蹈室裏新發了舞蹈服,跟她雙腿有關的我們也帶過來了,周彤彤父母會把家裏的衣服清洗消毒然後找個山區捐贈出去,可能是這裏出了問題,我們已經派人去查看周家夫婦前段時間寄出去的包裹真正去向。”


    最後是曾可這邊,家裏沒遭過賊自己也沒丟過衣物,連頭發都沒去剪過,便是給店家拍照也不會跟眼睛沾上邊,所以楊隊長將目標鎖定在了曾可曾經買過的眼藥水上。


    這些東西都帶了過來,正放在辦公室角落堆著。


    說完這些情況,楊隊長抬頭看著賀綏有感而發,“大師,真挺好的,幸好遇見了你,要不然無論是空懸還是這次這個人,我們再恨也隻能讓他們逍遙法外繼續害人。”


    賀綏沒說話,轉頭看向屋裏,第一次感覺到身上的責任重大。


    即便是在泫朝的時候,賀綏以降妖除魔除惡揚善為己任,卻多多少少摻雜著自己少年時就落在心裏生了根的“俠客”情懷,因為那時候天下蒼生有更多的大人物去操心去托舉。


    而現在到了這裏,賀綏暫時還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前輩高人,可僅僅就在海市,卻有這樣多的人用邪術害人牟利而得不到製裁。


    “以後就讓夏冬跟著我學一些簡單的道術吧,他生來就有陰眼,雖比不得天生陰陽眼,卻也算有天賦。”


    有陰眼,感應到天地間“氣”的存在,應該不會太難,隻要學會引氣,便是沒正兒八經的修行,也能夠施展些手段。


    楊隊長跟夏冬交情好,家裏也有來往,賀綏沒直接跟夏冬說反而是跟他說,也有讓楊隊長私底下跟夏冬以及對方家人商量的意思。


    賀綏若是直接跟夏冬說,不管是於公於私,夏冬怕是都會不多思量就自己答應下來。


    隻要不真的入道門,五弊三缺並不會落到他頭上。


    說到底還是心存正義又願意站出來承擔維護社會和諧的術士大師太少了,要解決根本問題,需得從長計議,希望以後能遇見誌同道合之人,或是自己培養,都是需要時間的。


    楊隊長跟賀綏簡單說了下屋裏三人的情況,隨後二人才一起進了辦公室。


    賀綏先是看了看李思妍跟周彤彤身上的情況,李思妍的最為嚴重,身上幾乎已經被“借”完了,再加上一個人可以躺可以坐卻絕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保持站姿,所以李思妍後背臀部壓得厲害,很多地方甚至出現了糜爛,隻在腹部餘下零星幾點屍斑,這就是還沒借完的。


    李思妍的丈夫滿眼都是期盼的看著賀綏,剛才知道賀綏是這裏的主事人,滿臉哀求的就要直接下跪求賀綏救自己老婆,還是夏冬跟老李頭一個拉一個勸,這才勉強讓人坐下。


    老李頭看得直歎氣,卻也知道這些事自己幫不上什麽忙,隻能跟孫子一起燒水泡茶切水果,哪怕這些人根本沒心情吃喝,好歹備好了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想吃的時候也能及時吃一口。


    中午這三個人陸續過來的時候周凱一個鬼都被嚇得往門口鑽,好歹被老李頭勸住了。


    畢竟這屋裏也沒個空調,原本是裝了個老式的,可他們剛搬過來還沒修理,如今就指望周凱保持室內涼爽呢。


    即便李思妍的丈夫再如何期盼的看著他,賀綏還是看了看就起身去了曾可那邊,李思妍伸手拉了丈夫的手,笑著安慰他別著急。


    曾可就坐在最角落,這裏光線最暗,可曾可還是不能取下帽子。


    賀綏站在避光的那個方向彎腰湊近,取得曾可的同意後撩開帷幕一條細縫,認真看了看曾可的眼睛。


    曾可的眼睛還是睜開的,可裏麵卻是一團黑線般密密麻麻的遮著。


    賀綏隨手掐了個勘鬼訣,大拇指掐著中指的指甲蓋根部,扣攏處點在曾可眉心。


    原本毫無反應的曾可突然驚呼一聲想要躲開,可又想起賀綏是在幫她,於是硬生生忍住了眼睛裏的瘙癢刺痛,剛退了一點的頭又頂了回去。


    好在賀綏並沒有繼續,收了手回頭同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楊隊長夏冬說話,“準備一個單獨的房間,拉上厚窗簾,不要有光,或許我們可以從這雙眼睛裏找到突破口!”


    之前賀綏給趙萌萌周彤彤李思妍三人檢查的時候也不是沒用過勘鬼訣,甚至趙萌萌那邊賀綏還用過符籙,可都沒有反應,或許是因為她們三個人身上被借的是皮肉。


    而剛才曾可明顯有了反應,那說明曾可身上還殘留著借眼之人施展的“術”。


    且剛才賀綏看得分明,曾可眼裏的東西受到勘鬼訣的壓迫,竟是細微的蠕動,透出一縷邪氣讓蹲在賀綏肩膀上的賀夜聞了出來。


    可惜那邪氣應該是附著在黑絲線裏,賀綏準備想個辦法將曾可眼裏的東西取出來,由賀夜吞了融出施術者身上的氣息,納入羅盤天池,就能直指施術者所在之處。


    楊隊長沒提防自己都做好要熬個幾天幾夜打場硬仗的心理準備了,早上才下決心下午居然就來了個峰回路轉,很是激動,自己大聲吆喝著跟老李頭李海生一起去準備屋子,夏冬跟著賀綏留在辦公室臨時準備一些符籙燭燈之類的。


    曾可一臉莫名,不過聽楊隊長那語氣,好像是從自己的眼睛裏有了什麽重要發現?曾可有些麻木又茫然的抬手想要摸一摸眼睛,卻又不敢真的將手指落到眼睛上。


    那裏黑蒙蒙的,剛才還感覺到了裏麵的東西好像活過來似的出現了一絲躁動,弄得她眼睛一陣癢痛。


    想想自己的眼睛裏有活物,饒是已經一身沉沉死氣的曾可也忍不住後背發涼頭皮發麻,自己都怕自己如今的模樣。


    房間很快收拾好了,夏冬跟李海生一起把曾可單獨送了進去,李思妍跟周彤彤的家人都有些沉不住氣,想問問這是什麽情況,若這是在進行救治,那麽他們的家人還要等多久。


    老李頭先前沒說賀綏的事,不過剛才老李頭於心不忍,就去問了賀綏跟楊隊長能不能把賀綏的本事說一說,也好安撫下李思妍他們。


    賀綏倒是沒什麽意見,不過楊隊長留了個心眼,雖然他自己是十分信任賀綏那一身本事,可對外還是得留個後路,隻叮囑老李頭說一說他們社協辦都是接手什麽樣的案子,好叫外麵的人知道他們如今已經有了些眉目,讓他們且耐心等著。


    至於是不是能百分百救他們的妻子女兒,這就要等他們社協辦繼續努力一下才能知道。


    老李頭雖然看著李思妍他們心生同情,卻也僅止於此,要在賀綏跟外人之間選擇,老李頭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就選賀綏。


    當成家裏人相處,這個話不是說說而已。


    雖然老李頭說的話沒個準頭,可李思妍與周彤彤的丈夫父母確實安心了幾分,總比之前根本就找不到病症緣由隻能眼睜睜看著妻子閨女病情越來越糟糕來得好。


    至於這個什麽社協辦是不是騙人的,不說早上上門的那些警察身份真假,就算是騙他們的,人家這會兒快大半天了也沒讓他們拿錢,反而院子門口時不時的就有不少穿警服或便衣的人進進出出送些資料,連辦公室都沒進來,一派忙到恨不得插翅膀飛起來的架勢,誰還有閑工夫騙他們呀。


    且說賀綏帶著曾可進了密閉的房間,房間裏沒有了光線,卻有賀綏摻合了陰符符灰臨時燒化白蠟燭做出來的燭油燈,燈芯就是從賀夜身上扯的一根衣裳線頭。


    賀夜穿的衣裳本身就是賀綏剪了紙燒過去的,又在賀夜身上穿了有一段時間了,此時賀綏再以化陰為陽的手法越過陰陽兩界限製拿了過來。


    線頭上沾染了賀夜天生的三陰之氣,既是至陰之物,又對那些妖邪鬼祟有著天生的吸引力。


    周凱在一邊圍觀,此時有些鬱悶的扯著自己的衣裳小聲嘀咕,“老大幹啥不用我的啊,小夜衣裳那麽小。”


    賀夜在一旁“嗬嗬”兩聲,白了周凱一眼,“就你?把你衣服全扒了做成燈芯也引不來東西。”


    賀夜對周凱是十分不喜歡的,每次周凱碼字間隙看見賀綏要出門想要跟上去,都會被賀夜想方設法的攆回去。


    或是說周凱做事三分熱度,說好了碼字賺錢養家,結果至今一分錢沒賺還就想著要跟出去玩,或是跟賀綏吹“耳邊風”,說李爺爺年紀大做家務辛苦,小海哥又要開始出門上補習班,回來之後還要努力學習,就周凱有點閑工夫,不如讓周凱在家裏幫忙洗衣做飯打掃房間照顧院子裏的樹木花草。


    也就這時候賀夜會乖巧的稱呼老李頭跟李海生“李爺爺”“小海哥”。


    那軟乎乎的乖巧模樣,看得人心軟得一塌糊塗,於是周凱如今已是從跟班小弟轉成了家裏的“田螺姑娘”。


    周凱也意識到了賀夜打的什麽主意,有心想反抗吧,被賀夜一瞪瞬間就慫了。


    此時也不例外,周凱就是小聲自己跟自己抱怨一聲,結果就被耳聰目明的賀夜給聽見了,被賀夜一瞪就老實了。


    夏冬跟楊隊長以及老李頭李海生都沒留在屋裏,他們四個人都是男人,李海生更是元陽未失的少年郎,留在屋裏就怕驚動了曾可眼睛裏的東西。


    至於賀綏自己,如今他身上穢氣已除,元陽尚在,不過賀綏一抬手,叫了賀夜過來蹲在自己頭頂,又以陰符疊成三角含於口中,整個人身上若太陽光似的陽氣就漸漸變弱直至消失不見。


    兩盞燭油燈點上,房間裏貼了隱蔽的拘鬼符,這些符能夠防止那東西到時候發現不對想要逃躥,一切準備就緒,賀綏引著曾可坐到一塊橢圓形地毯上。


    這還是原本布置在樓上臥房裏的,被賀綏吩咐臨時拿下來,地毯下是數枚黃符。


    若是叫曾可接了地下陰氣,就怕那東西不肯乖乖走地麵上的路。


    “不要害怕,一會兒我會把它們從你眼睛裏引出來,有什麽感覺都忍住不要出聲。”


    賀綏盡量溫和的安撫曾可,曾可年紀輕輕就一個人出來打拚,心性自然不懦弱,此時知道自己有救,自然咬牙什麽都能忍受,乖乖點頭,雙手被賀綏掰著擺出個太清訣。


    雖然曾可不能引氣,可太清訣卻能得太清之氣,清己身神智,令邪氣忌憚疑惑,找不到回曾可身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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