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綏查看了一下, 人已經被天雷劈得昏死了過去,雖然還有生命跡象, 可渾身上下,便是血肉裏都還殘留著天雷餘威。


    邵總局側身同大背頭交代了幾句, 大背頭轉身離開了一會兒,幾分鍾後就帶了人來拿了工具, 把深坑裏的人弄了出來。


    不過那支筆卻沒人動, 不是不敢動, 而是動不了。


    明明泥土鬆軟,筆也插得不算深,可無論多少人使力, 愣是拔不出來。


    “那支筆?”


    大背頭滿臉遲疑的湊到邵總局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詢問是不是要派機械過來。


    邵總局嘶了一聲,扭頭朝賀綏笑了笑,“賀處長, 那支筆怕是還要你去取一下。”


    筆作為凶器, 他們肯定是想帶回去的。


    再則說,那筆據說有神奇的能力,誰不想弄回去, 不管是自己想些辦法藏起來還是上交。


    布脫裏臉上笑眯眯的, 看不出神情, 扭頭拍了拍賀綏, “看來那果然是支神筆, 不是凡夫俗子能碰的, 還是要賀處長這樣的能人異士出手才能收服。”


    楊隊長站在不遠處的坑邊看著其他人把焦炭似的人抬走,還有個人守著那支筆,眼睛眯了眯,心裏罵了一句娘。


    賀綏平日不喜歡搞那些彎彎繞繞,可此時事關重大,態度絕對不能隨意。


    “這筆能力太過詭異,此番夢境世界是有人用筆構建了一個新世界,連天道秩序都已經有了胚胎,若是繼續,怕是□□要變成虛幻的假世界,而夢境世界則會變成一個全新的獨立世界,執筆人將創世成功,跳脫天道之外再沒有誰能製裁他。”


    布脫裏聞言,笑眯眯的神色都收斂了個幹淨,他雖然有野心,可也隻限於往上麵爬,什麽創世什麽跳脫天道之外,根本就沒想那麽多。


    若是真有人拿了筆再搞幾回,怕是自己所在的世界真就要被毀了。


    如此,布脫裏態度嚴肅的看了邵總局一眼,然後朝賀綏做出承諾,“這件事我會詳細報告中央首長,賀處長,這支筆真的是誰拿了都能用嗎?”


    後麵半句話意有所指,賀綏就當作沒聽出來,畢竟這支筆確實有使用限製。


    “這個人神魂已經被筆吸了一多半了,真的等到創世成功,成神的是筆而不是人。”


    所以天道將會是一支無情無愛的筆。


    事實上這個人能夠掌控神筆這麽久,已經讓賀綏很是意外了,剛才檢查的時候就確定了對方確實是普通人,不過一切隻能等此人醒來之後再詢問一二。


    到時候若是對方不肯說實話,少不得要用上搜魂術查看,這個問題的答案太重要了,即便搜魂術有違天和也必須得用。


    “不過這種情況已屬罕見,普通人應當握筆構築世界初期就會被吸盡神魂血肉,觸之化作飛灰。”


    這後果,讓旁邊聽到的人渾身一涼,原本還忍不住偷生妄念的人想象了一下自己化作飛灰的場麵,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思立馬熄了大半。


    邵總局皺著眉一臉凝重,“既然如此,這支筆還是要拜托賀處長暫且保管著,要不然中途若是被人觸碰了一下就生了事端可就糟了。”


    布脫裏聞言,很是讚同的點頭。


    如此,兩邊也就算是就神筆的處理意見達成了一致。


    賀綏原本也沒多想,跳下坑洞準備取筆時還做了諸多準備,想著若是取不出筆,怕是還要開壇請了祖師爺才成,卻不想不過是阻斷了自身生氣,筆杆用黃符裹著一提,就直接將筆取了出來。


    到了手裏那筆還似懼怕般顫顫巍巍抖了一下,身上紫色流光一閃,而後渾身光澤黯淡了下來,變成了古舊市場古董地攤上玉質低劣雜質很多的那種水貨,便是原本應該黑得泛光的筆尖毫毛都啞了光。


    賀綏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想到了也是抖了一下就變成假貨一般的生死簿。


    當然,神筆跟生死薄之間有沒有什麽關聯,這一點賀綏倒是還從來不曾聽說過。


    布脫裏他們原本還想看看神筆近距離是個什麽模樣,看見賀綏取上來的筆,左看右看,雖然沒有吭聲,可眼神裏卻透著一股狐疑以及失望。


    這就是差點攪合得世界真真假假都調了個個兒的神筆?看起來真不咋樣嘛,地攤上二十塊錢都不一定有人願意買。


    被嫌棄了的筆憤然一抖,卻是隻筆尖動了動,就像被風吹了一下似的,根本沒人理會它。


    執筆人的身份,邵總局這邊的人火速查清,原來就是一個小漁村裏來海市務工的普通小夥子,名叫董天。


    這董天原本也沒什麽奇特的,文化水平不高,家裏也窮得叮當響,本人做著一份吃不飽也餓不死的餐館服務員工作,今年都二十九了還沒個對象。


    董天平時性子悶,看人都是翻著眼皮那種,看起來陰沉沉的,大家都不太愛跟他說話。


    要說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據他租住房間的鄰居說,上個月董天回老家給父親送葬,再回來就帶了一支看起來帶著海水腐蝕痕跡的破毛筆。


    那時候跟他合租的小夥子還陰陽怪氣的笑話了他一句,說他小學畢業的人還準備成為書法家不成?


    當然,那位合租小夥兒就成了第一個“末世重生”的人,一覺醒來就火速退租辭職甩了已經要談婚論嫁的女朋友,一個人背著包袱就跑回山東老家了。


    據說是準備趕緊回去多租一片地,想必是準備末世之後尋個沒什麽人的地方安心種地。


    話說回來,董天自從有了筆之後就辭了職,整天早出晚歸的,屋裏還時不時弄出點古裏古怪的響動。


    誰知道過了這麽段時間就出了這種事,大家都說這個董天是犯了什麽邪,一身邪氣把雷電都引來了。


    之後的事賀綏就沒有再參與了,隻是在第二天傍晚,小汪跟楊隊長兩人一起過來,邀請賀綏出去擼串。


    擼串是什麽,賀綏還真沒體驗過,帶著點好奇就跟了過去。


    等到坐在路邊搭了帆布棚子的夜啤店長條凳上,江旭打電話找賀綏。


    賀綏手機沒帶,聽說是跟小汪還有楊隊長一塊兒出去了,江旭就直接打到楊隊長手機上,問清了地址,開了輛跑車就跑到這邊來了。


    看見跑車停在附近的路邊,那脖子上掛了個小包專門負責收停車費的老頭子都傻眼了,站在那裏愣是不知道自己是該上去淡定的收那十塊錢呢還是心驚膽顫的請車主趕緊找個地下停車場停車。


    就這麽放在路邊,周圍還都是嘈雜的小吃街夜市,萬一被誰蹭一下,他這負責收停車費的不得攤上事兒啊?


    周圍也有人看見了,不過就是好奇的站了一會兒,等到江旭從車裏下來了,看見豪車配美女,少不得又有許多人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唾棄一聲包養幹爹啥的。


    當然,也有性子陽光的,有個小姑娘笑嘻嘻的跑過去叫了江旭一聲姐姐,詢問能不能站在她車旁開個照發朋友圈裝一下比。


    江旭平時沒怎麽跟這樣的人接觸過,感覺還挺新奇的,笑著抬抬手,讓小姑娘隨意。


    收費的老頭子猶豫半晌,還是攔了江旭,“小姑娘,你這個車停在這裏,被蹭了我可負不起責,要不然你還是開走吧,我也不賺你這十塊錢了。”


    江旭掏了幾張紅軟妹給他,笑了笑,“我就跟我朋友在前麵吃個飯,要不了多久的。”


    老頭子拿了錢,咬咬牙沒說啥了,跑回去把自己休息的小馬紮拿了過來,就放在江旭的車旁,準備盯著專心守好。


    “誰還要來?”


    看見楊隊長跟電話裏的人說了他的名字,又報了地址,賀綏知道應該是有人要來,隻不知道是誰。


    楊隊長嘿嘿一笑,“一會兒不就知道了。”


    烤串上來了兩盤,賀綏嚐了一下,吃了一嘴的調味料,感覺味兒太重了,隻勉強吃完了自己嚐的那串就放下了,時不時喝一口楊隊長專門給他叫的椰奶。


    賀綏沒吃過椰子,感覺椰奶挺好喝的。


    一個大男人,坐在路邊夜啤攤上喝椰奶,再有他對麵兩個大男人埋頭擼串灌啤酒做襯托,說真的,這畫麵挺逗的。


    旁邊有兩對情侶,兩個女孩兒湊到一起笑嘻嘻的看著這邊說話,然後有個拿了手機出來偷偷的拍。


    “出門擼串,遇見個煙熏火燎都掩不住一身仙氣的大哥哥,大哥哥捧著椰奶乖巧喝著抬眼的樣子真戳人[烤串升騰熱氣後膚白如玉側顏深邃的男人捧著椰奶湊到下嘴唇抬眼看著對麵眼含淺笑.jpg][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奶白色飲料瓶仰頭眼皮半垂喉結凸顯側顏.jpg][抿唇若有所感側眸凝視而來正臉.jpg]”


    不得不說人交朋友,真的講究一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女孩兒朋友圈裏一群顏狗歡呼著戳動手指頭留下自己鮮為人知的狗樣兒。


    “啊啊啊坐標哪裏?看我立馬變身美少女戰士衝出寢室降服椰奶精保護和平!”


    “好羨慕,為什麽我上個月吃了二十回烤串都沒能遇見這樣的隔壁桌!”


    “仙氣怕不是烤串的香氣?嗬嗬,背著我去擼串?絕交半小時!”


    “咦絕交是什麽姿勢?好奇,道友,借一部說話?”


    “是我眼瘸了嘛?為什麽我的關注重點是椰奶哥哥後麵走過來的那位妖女姐姐?”


    “不說還真沒發現,所以這是椰奶大仙男與細腰大妖女的故事開端?”


    發朋友圈的女孩兒也終於實時直播了一回,把那邊已經挨著椰奶精…呸!是喝椰奶的大哥哥挨著一起坐下的大姐姐也偷拍了一張,算是給朋友圈的一群狗一個故事後續交代,然後就跟閨蜜不顧各自男友的幽怨小眼神,就著對麵桌上大哥哥大姐姐的臉津津有味的擼起了串。


    江旭是直接從公司過來的,身上還穿了工作裝,一身綢緞質感的銀灰襯衣灰黑西褲,頭發完全盤了起來,隻剩下幾縷微微碎發自然垂落在額頭臉旁。


    臉上有妝,但是並不濃,隻是十分禮貌的淺淡職業妝。


    即便江旭身上的衣服盡顯沉穩低調,可整個人卻半點也不老氣,畢竟有那樣一張豔色的臉,便是套個地攤貨也能去明星紅毯上走一趟。


    單論長相,江旭天生平眉眼睛狹長眼尾自然上翹,鼻子一點也不可愛的十分挺拔,唇型倒是那種看著就很柔軟的花瓣形,可若是她似笑非笑的微勾唇角,那就顯得十分不近人情了。


    若不是江旭左眼眼角下一顆緋紅淚痣,這個人怎麽都看不出豔麗來。


    江旭小時候原名江絮,柳絮的絮,可她爺爺一個會點算命之術的老友看了看江旭,直說此女性子剛硬,絮字太輕怕是壓不住,就改了個旭字。


    旭,初生的太陽,再看她如今的性格,可不就是人如其名了麽。


    江旭稍微長大一點後看不慣自己眼角的那點淚痣,幾次三番的想要去做個小手術把它消掉,可惜最是疼她的江老爺子卻堅決不肯,隻說他老友曾說過,這顆紅痣應了她的一段姻緣,若是沒了那就是要一輩子孤獨終老了。


    江旭對於孤獨終老沒什麽意見,又沒有說把痣點了就不能生孩子了,就算不能生,自己弄個試管嬰兒培養培養,江家也就算有後了嘛。


    可惜江老爺子始終不肯,江旭又不想惹爺爺生氣,隻能就這麽忍了下來。


    楊隊長跟小汪看見這樣的江旭還怔了一下,江旭驀然一笑,十分不見外的從桌上抽了張紙把口紅擦了,從烤串盤裏挑了一串自己喜歡吃的韭菜,先吃了兩口,這才抬眼跟楊隊長他們說話,“怎麽,都一個多月了還不認識我了?”


    雖然昨晚那一切都是夢裏的事,可對於他們幾個人來說,卻是真真切切在末世那種環境裏作為夥伴一起過了一個多月。


    要說陌生肯定不太可能,楊隊長率先回過神,哈哈一笑,伸手拉開了一罐啤酒給江旭遞過去,“這不是第一次看見江總正兒八經打扮得這麽好看的樣子嘛,賀大師,小汪,你們說是不是?當初我看見小汪的時候還愣了好半天呢。”


    這話不假,在末世裏哪怕他們有能力收集物資,可是他們又不是真要在末世求生存,一路上趕路的時候都是把物資配置盡量壓到了最低標準。


    不說打扮,就是臉上幹淨的時候都少見,幾天不刷牙就胡亂吃幾口東西什麽的,嗨,不提也罷。


    江旭顯然也想起了那些,忍不住笑了出來,嘴裏都還含著東西呢。


    要是在今天之前有人跑來告訴她,她江旭馬上就會去路邊攤擼串喝啤酒,還跟幾個大男人說說笑笑一點不顧用餐禮儀,江旭覺得自己可能會懷疑對方要麽是神經病要麽就是哪個敵人故意派人來惡心她的。


    江旭吃完一串,仰脖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冰涼的感覺順著食道滑進肚子裏,這感覺,真爽。


    或者說這個世界沒有真的變成末世,便是平時最討厭的堵車也一點不讓人厭煩了。


    江旭扭頭看了一眼賀綏,挑了挑眉稍,“怎麽,不喜歡吃?”


    賀綏搖頭,笑著舉了舉手上喝了一半的椰奶飲料。


    江旭笑著別開臉,下一秒又回頭看著賀綏,“賀綏,你怎麽跟個小姑娘似的。”


    賀綏不明所以,江旭跟楊隊長他們自顧自的笑。


    又吃了幾串,江旭這才說出了來意,“我想問問那個什麽拿筆的人,怎麽樣了?”


    賀綏還有點介懷江旭說他像小姑娘的事,抿著唇端正的坐著不吭聲,衝楊隊長抬了抬下巴,示意讓他說。


    楊隊長嘿嘿一笑,說了昨晚上下半夜他們去城南看的戲,還把路上看見的雷電添油加醋的一通海侃。


    江旭那時候應該是已經睡過去了,小汪就更別說,醒來又睡下,根本就沒出過地下實驗室,兩人聽得很是認真。


    “我看了我爺爺的手腕,上麵沒有那顆桃木珠子。”


    準備分開各回各家的時候江旭突然跟賀綏說道,“我這個,能不能不還你了?因為我發現出了夢境,我還是能看見鬼。”


    最後這一句是江旭壓低了嗓音湊到賀綏耳邊說的。


    這就比較奇怪了,賀綏眉頭微皺,一時想不通,隻隨便點點頭,“江爺爺本體意識沒有進去,桃木珠自然就不會跟出來,你這個你已經用了,還給我也沒用。”


    江旭原本還想讓賀綏想想辦法幫她把能見鬼的這個能力給去除,可轉念一想這世界真有那麽多古怪的事,萬一哪天自己遇上了要害自己的鬼怪,那到時候自己什麽也看不見,不就成了砧板上被人隨意切割的魚肉了嘛?


    江旭一時糾結,也就沒有說,回去之後處理了一些公事,準備睡下的時候卻接到公司公關部部長地電話,問她如何處理她自己夜市幽會小白臉的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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