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起了雨,賈赦一早便感覺頭重腳輕,原打算去找賈政談談的計劃也不得不暫時擱置,因為他的風寒似乎又複發了,躺在床上的賈赦隻覺得生無可戀,這風寒究竟何時能痊愈?


    張太醫給寫的藥方實在苦的很,賈赦心裏十分想念現代的西藥,見效快,又不苦。


    就這樣過了兩日,賈赦的風寒雖好了些,但依舊不被允許出門,賈代善下了死命令,不痊愈不許出門。


    有聖旨在前,與唐家的婚事進行的很順利,不過半月,六禮便已過半,隻剩下請期與最後的親迎。


    轉眼就到了二月中旬,賈赦的風寒已經痊愈,畢竟被壓著接近一個月沒出門,又有太醫院醫術高明的張院判日日為他調整藥方,再不好就見鬼了。


    張院判已經回了太醫院當值,沒事兒是不會再來榮國府了。


    而賈赦病愈後,就被賈代善叫去了榮禧堂,令他去京郊獵一對活雁。


    賈赦沒問為什麽,很幹脆的帶了許鋒和馮敬去了京郊。


    前幾日剛過春分時節,大雁正好北歸,賈赦去京郊頭一天就獵到一對活雁,也幸虧他繼承了原主一身好武藝,否則想獵一對活雁還不知要獵到何年何月。


    讓許鋒馮敬一人提了一隻活雁,一行三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三人的回頭率當真是百分之百。


    如今京裏還有誰不知道榮國府與太傅唐家結親,那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賈赦,竟能娶到唐家姑娘,也不知是拜了哪家的神,才有如此好事臨門。


    看著賈赦身後兩個隨從手裏提著的活雁,哪兒有人不曉得是做什麽用的?


    賈赦打馬從仙客來酒樓路過,二樓雅間賈政站著窗口看著,麵無表情。


    “我說,你當真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你兄長娶了唐家姑娘?”身著靛藍色華服的公子拿著折扇錘手心,站在賈政身側看著樓下打馬路過的賈赦,問道。


    賈政沒吭聲。


    那公子又道,“我說榮公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兄長將來要繼承爵位的,娶什麽門第出身的妻子都過得去,你卻是要科舉入仕的,怎得榮公會讓你娶王家那大姑娘?實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賈政依舊不吭聲。


    見狀,那公子似乎來了脾氣,“你當真甘心你那無才無德的兄長娶了唐姑娘,而你卻隻能娶王家那……”


    “你說夠了沒有?”賈政霍然扭頭盯著說話的華服公子,唇角微勾,語帶譏諷,“謝兄不是為我抱不平,而是為自己抱不平吧?家兄無才無德又如何?至少當日在翠微湖,唐姑娘落水的時候,我那無才無德風寒未愈的兄長都敢拚了性命不要下水救人,謝兄也不是不通水性,既然心中不甘,當日為何不下水救人,反倒給我那兄長機會呢?若當夜你下水救人,唐姑娘何至於要嫁給我那無才無德的兄長?謝兄又何至於在此喋喋不休?”語畢,竟是轉身開門而去。


    姓謝的華服公子被賈政一番話氣了個仰倒,走到桌邊坐下,倒了杯茶飲盡,才稍微壓下心頭的鬱怒,但還是沒忍住向身邊的年輕公子抱怨,“我好心好意安慰他,他倒好,反倒向著他那紈絝兄長,當真是不識好人心。”


    年輕公子聞言噗嗤一笑,看著華服公子道,“謝琦,你說這話,羞也不羞?真當政二爺是個傻子不成?以為他聽不出你話裏的挑撥?還說人家不識好人心,你倒是真心安慰他,別明著說是安慰,實際上卻是挑撥人家兄弟關係啊。”


    “蔣英!!”


    年輕公子見謝琦惱了,失笑閉嘴。


    蔣英也曉得謝琦心裏對唐家姑娘有點心思,若當日曉得落水的是唐家姑娘,謝琦焉有不救之理?


    因此賈政那番指責,謝琦心裏是真的既委屈又不甘。


    而謝琦對賈政說的那些話,也不過是因為同病相憐,才想通過賈政給賈赦找點麻煩,誰想到賈政不但不順著他的梯子下來,反倒幫他那兄長,他還當賈政心裏是怨懟這個哥哥的呢,卻原來是他想岔了。


    “你說,那賈赦明明都要娶唐家姑娘了,賈政那家夥怎麽還向著他哥哥呢?賈赦可是搶了他心上人啊!”


    蔣英瞥了眼百思不得其解的謝琦,歎道,“那你是對賈政的為人不了解,誰不曉得榮國府的政二爺人品端方,謙恭厚道?他便是心裏怨懟他大哥,也不會幫著你這個外人去對付他大哥的。”


    謝琦啞然。


    “而且,我也要說你,你剛才那些話,有挑撥人家兄弟感情的嫌疑,這可是會落人話柄的,若是被榮公曉得了,可沒你好果子吃。”蔣英板著臉告誡道。


    聞言,謝琦擺擺手,“我就是隨口那麽一說罷了,又沒什麽壞心。”


    “我曉得你是沒什麽壞心,隻是心裏不甘心讓賈赦娶到唐家姑娘,順嘴那麽一說,但你又怎麽知道不會在賈政心裏留下痕跡呢?若來日他們兄弟真有矛盾,少不得會把你也牽連進去,人家兄弟如何,輪不到你來操心,而且你這樣做也不是君子所為。”


    謝琦不吭聲了。


    賈政回到府裏,徑直回了東小院,卻沒想到剛進門,就瞧見他大哥站在他書房門口,看樣子像是等了一會兒了。


    見賈政出現,賈赦轉身進了書房。


    賈政在門口站了小會兒,還是進了書房。


    “大哥怎麽有空來我這兒?”賈政在賈赦對麵坐下,淡淡的問道。


    賈赦看著一臉平靜的賈政,有些摸不準這弟弟的情緒,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聽老爺說,要為你聘王家的大姑娘為妻,你將來是要走科舉入仕的,你對這門婚事,有什麽想法嗎?”


    “沒什麽想法。”賈政垂下眼瞼,滿臉都是抗拒。


    他抗拒跟賈赦交流。


    賈赦也感覺到了,但卻沒當回事,“我聽說你已經見過王家大姑娘了。”


    賈政沒回話。


    見狀,賈赦心裏也煩起來了,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了當的道,“二弟,我知道你對唐姑娘有意,但賜婚聖旨已下,絕無更改的可能,我希望你不要因為娶不到唐姑娘,就自暴自棄的任由老爺太太為你聘娶王家姑娘。”


    “大哥說什麽胡話呢?我何時對唐姑娘有意了?”賈政臉色漲紅,矢口否認。


    賈赦挑眉,“我說的到底是不是胡話,二弟心裏清楚,我們到底是同胞兄弟,老爺膝下唯有我們兄弟二人,東府那邊都是隔了一房的,更不必提族中的旁係族兄族弟,關係就更遠了。將來也隻有我們兄弟二人能相互扶持,我不希望因為唐姑娘,讓我們兄弟離心,今日特意過來,就是為了把這件事說開,二弟向來聰明,應該明白為兄的意思。”


    賈政怔住,呆呆的看著麵前的兄長,不由失了神。


    他往日最是瞧不起這個兄長,即便在外頭給足了顏麵,內心依舊還是覺得兄長上不得台麵,丟盡了榮國府的臉麵。


    但今日被大哥戳破了心中最隱秘的心思,他既覺得難堪,又覺得如釋重負。


    這些日子以來,太太不止一次的在他麵前感歎,感歎為何救了唐姑娘的不是他而是兄長。


    每當太太感歎的時候,賈政的心裏就苦澀難言。


    即便當日在湖邊的不是兄長而是他,唐姑娘落水,他也救不了人。


    因為他這些年來,根本就不曾學過泅水。


    倒是他兄長,因為老爺的關係,逼著學會了泅水,記得當初為了逼迫兄長學會泅水,還險些淹死在花園的池塘裏。


    一次兩次,他心裏隻感覺苦澀,次數多了,他便意識到,他埋怨兄長根本不應該。


    若不是兄長,唐姑娘可能就淹死在湖裏了,也可能被別的紈絝子弟所救,若是如此倒不如嫁給他兄長,他兄長便是紈絝,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


    而讓他徹底放下心中怨懟的原因,還是他在醉仙樓與友人談詩論賦的時候,偶然聽見在隔壁雅間吃飯的董維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說起算計唐姑娘的事兒。


    也就是翠微湖那件事,董維恨他兄長截胡,跟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商量著找他兄長的麻煩。


    賈政原本不知內情,知道真相後,還如何怨懟得起來?


    唐姑娘落水非是意外,而是人為,還是那京中最可恨的紈絝子弟董維的設計謀劃,若真叫董維的謀劃成功,唐姑娘這輩子豈不是都毀了?


    賈政想想那個後果都覺得後怕,比起董維那渾人,他兄長當真可以說得上是個正人君子了。


    他兄長雖說得了貪花好色的盛名,但他兄長調戲民女,從來都是嘴上說說,根本沒動過手。


    至於年前轟動京城的爭風吃醋事件,也純屬是誤會。


    當時的情況根本就不是他兄長跟董維看上同一個姑娘而大打出手,是他兄長撞見董維強搶民女,看不過眼才插手管了閑事,董維嘴裏不幹不淨,他兄長又是個暴脾氣,可不就當場打起來,鬧得後麵收不了場。


    雖然不再怨懟大哥,但賈政也無顏麵對兄長,隻能躲著大哥走。


    結果卻沒想到今日被大哥堵在了書房,還被兄長把心思都點破了。


    他是愛慕唐姑娘,但從來沒想過娶到唐姑娘,他清楚,即便沒有兄長救人的事兒在,也輪不到他來娶唐姑娘。


    於他而言,娶不到喜歡的人,娶誰都是一樣的。


    但卻萬萬沒想到,他都認命了,兄長反倒為他不平來了。


    賈政回過神來,滿臉羞愧,“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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