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傘來到城南因為大雪房屋坍塌的這幾條街,衣衫襤褸的百姓們抱團縮在牆角, 奢望著那狹小的牆角能讓他們避開刮骨的寒風和大雪。


    賈赦看著這些瑟瑟發抖的人, 心裏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在現代的時候,他其實也在電視上看過各種各樣的災難, 災後重建的畫麵不知看過多少, 但遠遠不及他眼前看到的這一幕幕, 其實他看得出來,有些人倒在雪地裏, 已經沒有呼吸了。


    這其實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直麵死亡。


    賈赦裹著狐皮大氅,都不需要問, 便知道出身高貴。


    這些災民偷偷的看賈赦,卻不敢靠近。


    突然,有個人撲過來,跪在賈赦的麵前,【砰】【砰】【砰】的磕頭,這頭磕的太實在了,賈赦聽得心顫。


    “公子,公子, 求求你救救我大哥, 公子, 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 公子, 我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我哥。”


    賈赦退後了兩步, 看著磕頭磕得滿臉是血的女孩子,“別磕了,再磕下去,你哥沒救回來,你就先磕死在這兒了。”


    聽到賈赦的聲音,滿臉是血的女孩子抬起頭,哭著道,“隻要能救哥哥,拿我這條命抵了也願意。”


    賈赦聽得身子一顫,眼前有些模糊,深呼吸一口氣,道,“別磕了,你哥哥呢?”


    “在,在那邊。”


    “帶我過去。”


    女孩抹去臉上的血,跌跌撞撞的帶著賈赦走到一個角落裏,有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躺在那裏,臉頰通紅,一看便是發了高熱。


    賈赦想起空間戒指裏那些瓶瓶罐罐的丹藥,作勢在袖子裏掏了掏,掏出個瓷瓶,倒出一顆喂給那少年,那女孩子竟這麽看著。


    “你就不怕我給你哥哥下毒?”


    女孩兒一愣,接著苦笑,“我們算什麽東西,值得公子拿毒.藥來喂我們吃?”


    賈赦被這話噎住,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


    “你多大了,叫什麽名兒?”


    女孩兒緊緊貼著自家哥哥,道,“我,我叫素素,今年十二了。”


    “你爹娘呢?”


    這話兒似乎戳到了女孩兒的傷心處,淚珠兒眨眼就落了下來,哽咽著哭道,“爹娘都被壓在屋子裏了。”


    賈赦啞然。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女孩兒的哭聲,那女孩兒因高熱而陷入昏迷的哥哥竟清醒了過來,睜開眼見妹妹在哭,旁邊還蹲著個衣飾華麗的公子哥,頓時目露警惕,將妹妹護在身後,“你是誰?”


    賈赦倒不介意少年的態度,道,“我是誰跟你有什麽關係?你這幅樣子,再不好好養著,早晚是個死,現在護著你妹妹有什麽用,你也得能一直活著才能護著她。”


    少年被賈赦的話懟得啞口無言,緊緊抿著唇,一聲不吭的將妹妹牢牢護在身後,似乎將賈赦當成了那不懷好意的紈絝子弟。


    “哥哥,這位公子是好人。”素素怯生生的拽哥哥的衣袖,小聲的說,“就是這位公子給哥哥喂了一顆藥,哥哥就醒過來了。”


    少年聞言愕然的看向妹妹,“他給我喂了一顆藥?”說著,突然發現妹妹額頭上全是血,頓時臉色鐵青,“素素,你頭上怎麽了?”


    素素往少年懷裏一鑽,不敢說。


    賈赦看著這相親相愛的兄妹倆,清了清嗓子道,“我剛過來這邊,她就跑出來求我救你,我見她磕得滿頭血,竟是連命都不要了的架勢,心裏不忍,才隨她過來看看,要不然你就躺在這裏等死吧。”


    聽了賈赦的話,少年頓時明白妹妹頭上的傷和血都是怎麽來的了,頓時眼眶都紅了,緊緊的抱著懷裏的妹妹,泣不成聲,“都是哥不好,都是哥不好,哥沒保護好你。”


    賈赦站起身,道,“喂,我說,哭夠了,就跟我走吧。”


    看著賈赦轉身似乎準備離開,少年的聲音還帶著哽咽,“去哪兒?”


    “起碼先把你們倆身上的傷給治好吧?”賈赦說著走遠了。


    少年猶豫了一下,看著周圍的慘狀,咬咬牙,牽著妹妹跟上了賈赦。


    出了這幾條街,賈赦帶著他們來到他的別院。


    沒想到孔祿帶著朋友正在屋裏喝酒,撞個正著。


    “大爺?您怎麽過來了?”孔祿忙放下酒杯出來相迎,走出來才發現賈赦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他們是……”


    “從城南帶回來的,你去請個大夫給他們看看,我先回府了。”說著轉身便走。


    “你把我們帶到這裏來,就不管我們了嗎?”少年見賈赦要走,有些心慌的開口。


    賈赦腳步一頓,轉過身來,偏頭想了想,“哦,對了,我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劉,單名一個鴻字,鴻鵠的鴻。”自稱劉鴻的少年看著這屋子的人,心裏有些害怕,但為了妹妹,卻不得不強撐著,他若是倒下了,妹妹該怎麽辦?


    他根本不清楚賈赦為人如何,跟他回來,隻是想碰碰運氣,若賈赦實在不是個好人,他會想辦法帶著妹妹逃跑。


    賈赦很欣賞這個叫劉鴻的少年,明明心裏很害怕,為了妹妹一路撐到現在。


    其實他喂的丹藥隻是治療傷勢的,發高熱的人吃了,並不會有什麽奇效,劉鴻會在那個時候醒過來,完全是靠自己的意誌力,換句話說,是因為放心不下妹妹,才硬撐著。


    小小年紀,十分難得。


    “劉鴻,你先跟你妹妹住在這兒,等你的病和你妹妹的傷好了,我再想想怎麽安排你們。”賈赦道。


    劉鴻心裏有些慌,“你,你是要讓我們賣身為奴嗎?”


    “你怎麽會這麽想?”賈赦有些意外,旋即失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賣身為奴的,放心住在這裏吧。”


    聽賈赦說不用賣身為奴,劉鴻有些羞慚,但也沒說要賣身為奴。


    他雖然出身不是很好,但父母對他寄予厚望,他不想讓父母死不瞑目。


    賈赦把劉鴻兄妹倆丟給了孔祿照顧,轉身回榮國府。


    他去城南那邊,本來隻是打算去看看災情如何,沒想到會撿回來兩個人。


    兄妹兩個都是有情有義的,人心易變,他不知道將來這兩兄妹會變成什麽樣子,但至少現在他欣賞兩兄妹之間難得的情誼。


    回了榮國府,賈赦直接進了自己的書房,鋪了宣紙,叫許傑進來磨墨,在紙上寫寫畫畫,完了拿起來看看,又將之焚毀。


    “大爺,你寫了那麽久,幹什麽燒了?”


    賈赦搖搖頭,“不能留著。”


    聞言,許傑便沒有再問。


    “對了,大爺,剛老爺差人過來將柳家給的那三十萬兩白銀拿走了。”


    賈赦點點頭,“知道了。”


    許傑還想說什麽,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次日,賈代善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遞折子,言及長子憂心災民,特準備了三十萬兩白銀獻給陛下,以作賑災之用。


    陛下其實注意賈赦有一段時間了,畢竟是賈代善的長子,又是榮國府的繼承人,不管哪個身份,都值得他關注。


    賈赦南下一回,帶回來三十萬兩白銀,這事兒已經不是秘密了。


    陛下也能猜到獻銀一事,大概是賈代善的主意,但銀子確實是賈赦的,便禦口一開,封了賈赦一個龍禁尉。


    聖旨傳到榮國府,賈赦一點都不意外接到封賞的聖旨,他以為會是個虛職,沒想到居然是龍禁衛,這龍禁尉可不是候補的,龍禁尉統共三百員,是宮禁中專門保護皇上安全的侍衛。


    別看隻是個侍衛,卻是正五品的官兒,還能經常在禦前行走,若能得陛下看重,前程可謂一片光明。


    不過賈赦覺得,陛下封賞他,不隻是因為他獻上的銀子,隻怕還有賈代善這層關係在其中,否則他一個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想陛下親口下旨封他一個龍禁尉,隻怕是做夢。


    接了聖旨的第二天,賈赦就入宮當值去了,毫無懸念的被陛下叫過去問話。


    問了兩句說到這次的雪災,陛下提起來便滿麵愁容。


    賈赦卻不敢將他跟賈代善說的那個辦法告訴陛下,這事兒即便說出來,也是得罪人的事兒。


    突然,賈赦腦子裏靈光一閃,跪下來道,“陛下,臣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陛下其實早就從賈代善那裏知道了賈赦的那個提議,但是這個提議根本不能拿到台麵上說,而且也得罪人,不說賈赦不想得罪人,他這個當皇帝的,也不想將文武百官得罪個遍啊。


    “說說看。”雖然已經知道了,但陛下在賈赦麵前也要裝不知道。


    賈赦便將之前跟賈代善說的那個想法說出來,“臣之前在家中也跟父親提過,但後來想想覺得不合適,剛才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其實手裏莊子最多的,不是文武百官,而是那些大富商,若是有個大富商出麵收容這些災民,陛下賜這富商一個‘仁商’的匾額並一些賞賜,想來會有不少商人跟風收容這些災民,這個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陛下沉默了半響,覺得這個法子說不定真的管用,但是……


    “商人逐利,收容這些災民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他們真的肯幹?沒人帶頭,朕根本沒有能封賞的人啊。”


    賈赦微微一笑,“陛下若是相信臣,這件事就交給臣來辦。”


    見賈赦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陛下大手一揮,“好,這事兒朕就交給你了,恩侯,你可別讓朕失望。”


    現在的情況,反正不能再壞了,天寒地凍的,這些災民再不安置好,全部都要凍死了,不如讓賈赦去試試吧,若是真有用,也解了他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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