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心情大好,還衝她眨了眨眼。


    寧謐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暗自咬牙。


    春遊的事情寧謐去征求李東放的意見簡直是沒是找刺激,所以便直接沒提這茬,等他離開幾天又去問老爺子,結果自然是答應的。


    孫秀玉得知她要去兩天一夜,手忙腳亂收拾東西,吃的用的準備了沉甸甸一包,“山裏夜間比較濕冷,你們學生組織出遊肯定住不太好。吃的可能不幹淨,住的也可能是簡陋的農家旅社。所以帶了幾件厚衣服,備用藥也放裏頭了,有發燒的有消炎的,還有跌打損傷要用的雲南白藥。”


    寧謐靜靜看著她,身心漸漸溫暖,嘴角噙著笑,啞聲說:“好,我都帶上。孫阿姨……你是個好人。”


    孫秀玉“啊呦”了一聲,拉住她說:“都說了不要這樣講的,以後別跟我客氣。”


    寧謐鄭重點頭說:“好,以後不客氣了。”


    張明昆周末沒去公司,安排了人送她,送到學校門口集合的地點。


    她提著包上了紅白相間的大巴車,王思茹衝她揮手:“這裏,給你占了座位。”


    看見寧謐手中提著的黑色登山包,驚訝道:“那邊有吃有住的,你東西帶這麽多也太誇張了?”


    “不懂了吧,”寧謐拍拍她的肩膀,“這叫窮家富路。”


    王思茹不理解她的行為,但是也沒有多說,車子很快出了郊區,往越來越偏僻的地方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風景秀麗空氣清晰,意境美得很,尤其適合寫生。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裏卻將將回春。桃李爭妍,伴著清風卷花香緩緩拂來。


    看的出這次出遊選地方的時候還是下了功夫的。


    果然就像阿姨說一樣,車子停在了一處農家小築。不過小巧雅致,環境清幽,還是很難得的好地方。


    她和王思茹自然分到一間。剛放下東西班長又在群裏下了通知——


    我跟體委打聽了一下當地的人,準備下午帶大家去原溪山看溶洞。天氣變化快,大家注意保暖,因為有段山路要走,出行衣服最好舒適休閑為主,水杯自帶。


    天氣的確是比市裏的要涼幾分,寧謐脫下藍格子襯衫換上黑色的衛衣,王思茹輕裝簡行,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把這裏想的太周到了,這樣的踏青,遠比她估計的氣溫低一些。


    房間更像是學校四人間的宿舍,不過多出來一張吃飯放東西的小圓桌和賓館風格的獨立寬大的衣櫥,衛生間幹淨整潔,熱水器裏熱水充足。一路過來看見很多青磚瓦房配著現代風格的小院落,他們選擇的應該是比較中端價位的住處。


    院子中間有大客廳,小型會議室大小,鋥亮的落地玻璃窗,淺色的落地窗簾,簡約精致的長方桌,還有原本色的躺椅。


    中午去餐廳就餐,老板笑著招待他們:“都是鄉野的粗茶淡飯,你們別嫌棄,可能味道不如酒店的好,但是量足,管夠管飽。”


    寧謐往桌子上的盤子一掃,這還叫粗茶淡飯?老板真會說話,不過量足這句話不是自誇,盤子的量確實夠多。


    一路舟車勞頓,早就饑腸轆轆。


    誰料到天公不作美,活該他們這群人倒黴,飯才吃了一個開頭外麵轟隆隆一陣雷鳴,黑雲緊接著以可以看見的狀態從東麵山頭滾滾而來。


    寧謐扔了筷子跟出來,大家都仰著頭看。


    “哇塞,果然還是山裏風景好,下個雨都這麽驚天動地。”


    “黑雲過來了,快吃了飯回房間吧。”


    “班長組織今天出遊是不是沒看天氣呢?”


    一滴雨忽落在寧謐眼睛裏,她下意識閉上眼,緊接著在更多的水滴落下來。


    劉贇喊了一嗓子:“別看了,趕緊進來,淋濕了小心感冒。”


    寧謐拉著王思茹回來,對方還處在震驚中,驚歎說:“你看剛才黑壓壓的雲,我以為得下冰雹呢。”


    “冰雹就算了,一下雨山路就會又濕又滑,我猜下午不會去看溶洞了。”


    話剛說完劉贇從外麵打著傘回來,肩膀濕了半截,扔下傘說:“剛才跟這裏的老板要了幾副撲克,下午活動取消,都來客廳打牌吧。”


    瞬間怨聲載道。


    “打撲克也沒必要來這裏啊,來這裏誰為了打撲克啊。”


    “做了兩個鍾頭的車就為了聽著雨打撲克,社會社會。”


    王思茹蹙了蹙眉,畢竟是在學生會待過,跟班長關係還不賴,提聲替他說話:“外麵下著雨誰也不想,誰有意見就打個電話讓老天爺把雨停一停改時間下唄。”


    寧謐忍不住發笑,王思茹偷扯了扯她:“笑屁,快點幫我說話。”


    寧謐清清嗓子:“這是個好辦法,就怕山裏的信號不夠好,打不通。”


    這麽一說也沒有人再好意思發牢騷。


    下午隻能自己找地方消遣,想打牌的在客廳打牌,不想打牌的窩在房間裏睡覺。女生的房間就比較熱鬧,一個當紅小鮮肉就足以yy半天。


    寧謐中午大油大膩吃的有點多,當下便感覺有點反胃,跟她們說了句端著茶杯出去,想到廚房問這裏的人要點茶葉衝著喝。


    劉贇領著一幫子男生打牌,瞧見她問了句:“幹嘛去?”


    “去廚房要撮茶葉泡茶喝。”


    “你等著,”他想了想把牌扔下,“我替你去要。”


    寧謐笑說:‘你不打牌了?’


    “又輸了。”


    這時就有人開始開玩笑:“憐香惜玉這塊體委總是比不上班長,這也是體委老是單身的原因。”


    體委不好意思,“滾一邊去。下次考試別讓我坐你前麵。我天天圖書館坐著,都是為了犧牲小我幫你們考試。我要是把學習的勁兒用在找女朋友上還能找不到嘛。”


    “是是是,學霸辛苦了,何止能找到啊,女朋友得一打。”


    劉贇沒把他們的調侃當回事,反而問:“有人喝熱水嗎?我去提暖水瓶。”


    “熱水就算了,冰水可以來一杯。”


    “冰箱有冰皮,自己拿。”


    他說完接過去寧謐的杯子,“你等一下,馬上回來。”


    “我不急,”寧謐看了看外麵的雨,“咱倆一塊去吧,我在這也是幹等。”


    院子挺小,鵝軟石的小道,有些不常走的地方有青苔,下雨的時候踩上去特別滑。


    小心翼翼到了廚房,看到兩個小姑娘趴在桌子上頭低著頭畫畫,年邁的老太太靠在一邊打瞌睡。


    劉贇問:“小朋友,你們家人呢?”


    “在、在後麵裏屋呢……”


    抬頭怯生生看著他們,聲音軟軟的。


    劉贇一愣,開始仔細端量她們,“你倆……是雙胞胎吧?長得真像啊,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兩個小朋友都擱下筆伸直手指頭指對方。


    “哈哈,”劉贇對寧謐說,“怎麽這麽可愛。”


    寧謐雖然平靜,但是眼神卻膠著挪不開,鼻子酸澀,眼窩子也逐漸濕潤起來。


    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哭,趕緊別開頭。嘩啦啦的雨水砸在屋簷下麵得水泥地上,濺出去好遠,房間裏特別安靜,她耳朵裏隻有小孩子兩人在對話。


    “你在畫什麽呀?”


    “我在畫大船呀,外麵很多水,待會兒回家的時候可以開船……”


    “那、那、那可以讓我坐船不?”


    “可以呀,你坐這,我坐這,奶奶坐這……”


    寧謐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心靈深處有個地方被喚醒,隱隱作痛。


    這時候裏屋有人聽見外麵的聲響出來,問:“你們……有什麽需要?”


    “借點茶葉。”


    “茶葉有啊,”對方熱情說,“進來吧,我拿給你們。”


    劉贇扭頭看了看她,發現她心不在焉,自己便直接進去,讓她在這拿著傘等。


    她控製住情緒,淡淡點頭。


    劉贇掀起簾子跟過去。


    回來的路上劉贇看了她幾次,忍不住問:“你怎麽了?不會是生病了吧?”


    她借口說:“胃裏不舒服,所以才出來找點茶葉喝……消化不好,老毛病了。”


    “不早說,我帶了健胃消食片。”他給她杯子,“你先回去,我待會送你們房間去。”


    “哎——”寧謐想叫住他,但他走的飛快,雨水敲打著青瓦,她的聲音被噪音遮蓋住。


    怪不得王思茹常說他們班長人很好,心細,負責。上午提行李的時候女生沒用動手,還主動買了一提礦泉水讓大家路上喝,最起碼在對待同學上沒什麽讓人不滿意的。


    她心裏惆悵,望著雲皚皚的遠山發愣,好像這樣就能把思念寄托出去。


    打牌的已經散場,原本要出去遊玩結果被濕冷濕冷的雨困住,他們就吆喝著弄個室內燒烤自嗨。跟這裏管事的一合計,馬上生火串串磨刀霍霍。


    王思茹捏著一串羊肉過來,在寧謐鼻子下麵晃了晃,“在想什麽呀,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看上劉贇了?”


    寧謐略微吃驚:“為什麽這麽說?”


    “剛才看見你跟他出去了,一起打著傘,肩並肩。”


    “去廚房找茶了。”


    “找茬?找誰茬?”王思茹沒懂。


    寧謐笑得不行,“茶葉的茶,china tea,懂了嗎?”


    王思茹恍然大悟,心平氣和說:“你還沒回答我剛才在想什麽呢。”


    寧謐一時愣住,看她好一會兒才錯開眼睛,“想家。”


    對方說:“寧謐你怎麽這麽弱雞,這才出來幾個小時就想家啊。”


    “你懂什麽……”


    王思茹遞來烤串:“你不吃啊?都涼了。”


    “不吃,”她想了想又接過去,“我就吃這一串嚐嚐味道好了。”


    她往嘴裏塞了一口,味同嚼蠟。


    王思茹望著她的表情暗自嘀咕:“這家夥,該不會是失戀了吧。也沒有聽她提過啊……”


    暴雨轉大雨,大雨轉小雨,淅淅瀝瀝到後半夜停歇。


    寧謐抱著被子平躺,靜靜望著素白的天花板發呆。


    遠處傳來三聲雞鳴,外麵傳來腳步走動,她抬頭望了望要亮還未亮天空,輕手輕腳掀被子起來。


    踢踏著鞋子走到還在不斷滴水珠子的屋簷下,倚著石頭柱子撥電話。


    剛響兩聲迅速被接聽,“喂?”


    溫柔平緩的女腔從聽筒傳出。


    寧謐眼眶一紅,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那邊停頓了幾秒,歎氣說:“是你嗎?”


    寧謐深吸了口氣。


    那邊帶上哭腔,加快語速說:“我知道你說話不方便,電話也不能打太久,距離一分鍾時間還有50秒,那還是我說你聽……我一切都很好,隻是擔心你的安危。明天我就要結婚了,特別希望你來送我……你說要我等你回來,我一直在等你,可惜你從來沒回來過……也就每次有不認識的號碼打過來不說話也不掛斷的時候我才知道你安全、你還活著,我——”


    時間到了,話還沒說完。


    寧謐蹙著眉拿開手機掛斷。


    動作依舊熟練利落,仔細看手指卻在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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