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上午,教室裏不如往日活躍,大家似乎都沒有從周末愉快放鬆的氣氛裏回過神。


    升完旗回來,任純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說:“好困哦,我昨天看小說看到兩點。”


    “兩點啊?”正在寫題的田夏小小地驚訝了一下,放下筆摸了摸任純的頭頂,輕聲說,“那你休息會兒吧,一會上課了我再叫你。”


    “睡不著。”任純可憐兮兮地癟癟嘴,她回頭望了一眼斜後方空著的座位,“咦,葉陽希怎麽沒來啊?”


    田夏收回手,“我也不知道。”


    “不過他今天不來也是對的。”一說到葉陽希,任純好像就來了精神,也不管田夏願不願意聽,直起身子貼在田夏耳邊神秘兮兮地說,“我聽說高三的人好像要找他麻煩。”


    如果說濃妝豔抹、奇裝異服是女生吸引別人最常見的方式,那男生則要加上一條逞凶鬥狠。


    四中雖然是市重點,但幾乎每個年級都會有些向社會青年看齊的男、女同學,他們通常三五成群,喜歡以武力來決出地位高下,動不動要打這個,或是教訓那個。


    田夏高一的時候曾聽說過如今高三,當時高二的某個學長把另一所中學的人打進了醫院,據說是動了刀,見了血,差點鬧出人命來。


    學校當時本來是要對他做退學處理的,但那個學長家裏許是有什麽關係,隻是讓他背了個處分,這件事情就輕飄飄揭過了。


    在聽說這件事情之後,田夏有段時間隻要遠遠地看見那個學長在上樓的背影,都會繞到教學樓的另一邊上樓。


    田夏想不明白,葉陽希剛轉來才一個星期,為什麽高三的人會找他的麻煩。


    “好像是因為倪菲。”任純說。


    倪菲雖然剛進入四中,但她有個哥哥就在高三,恰好混的還不錯。因為葉陽希在學校裏的熱度,周五那天的事情,都不用倪菲自己和他說,一個中午就已經幾乎傳遍了全校。


    自己妹妹被欺負了,還是被個新來的欺負了,當哥哥的這時候不出麵還等到什麽時候?於是他找了高二的人給葉陽希帶話,約他今天中午在操場旁邊的小門見麵。


    隻是他沒料到,葉陽希今天壓根沒來學校。


    任純再歎:“我有點擔心,葉陽希要是真跟高三的人對上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田夏的睫毛顫了顫。


    中午十二點放學,十二點半就開始午自習。


    田夏不想出去吹風,讓任純幫她帶了麵包。


    經過周末兩天的休息,田夏的感冒已經好了大半,隻還有一點鼻塞罷了。


    教室裏門窗緊閉,空氣雖然不流通,但好歹室外的妖風吹不進來,屋內暖暖的。


    田夏吸了吸鼻子,趴在課桌上打盹。


    迷迷糊糊的,她又看到了小陽希鼻青臉腫的樣子。


    葉陽希是下午才來的。


    在所有人都穿著外套的今天,他竟然隻穿了一件短袖。


    身後的書包歪歪斜斜地勉強掛在他肩上,站在教室門口聲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聲:“報告。”全班人的視線都被他吸引過去了。


    物理老師站在講台上,看著遲到了一上午外加半節課的人,老花鏡都被氣歪了,咬牙切齒地讓他進了教室。


    葉陽希一來,班上好像頓時就熱鬧起來了。


    “你怎麽才來?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許天奇精神抖擻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來他上一秒還在打瞌睡。


    “睡過了。”葉陽希假模假樣地拿出課本,“怎麽,高考重點劃出來了?”


    “嗯!”許天奇在練習本上寫了兩個字,指著上麵說,“重點在這兒!”


    葉陽希看了一眼“田夏”兩個字,麵無表情地從他本子上將那一頁撕了下來,“滾。”


    許天奇哈哈大笑,沒遮攔的笑聲惹得物理老師把講台拍的震天響,“許天奇!”


    教室裏安靜了。


    物理老師秒變慈祥老頭:“好,我們接著講。這個小球沿著這條線……”


    田夏忍不住回頭張望,葉陽希正低頭寫寫畫畫,許天奇在他旁邊好像在小聲講著什麽。


    自從中午做了那個夢之後,她心裏總有點兒不安,也不知道許天奇有沒有告訴他,高三的人要找他麻煩的這件事情。


    高二上學期還沒有晚自習,不過今天這個天氣,六點半放學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全黑了。


    任純和田夏回家不是一個方向,兩人在校門口就分開了。


    晚上的氣溫更低,校門口兩旁的香樟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田夏覺得今天這一件薄羊毛衫好像少了點,抱著雙臂,想著明天要不要加一件羽絨背心會好一點。


    經過“嘟嘟”奶茶店的時候,她停下來想買杯熱奶茶,不出意外這就是她的晚餐了。


    奶茶店開在學校旁邊居民樓的一樓,店麵不大,裏麵隻有一個吧台外加兩張桌子,最多隻能容納八個人坐在裏麵,不過大多數同學都是買了奶茶帶走,椅子倒也不嫌少。


    現在正值放學,店裏人很多。


    田夏看了眼門口排隊的人數,在排和不排之間猶豫。


    前麵買好奶茶的同學推門出來,她側身讓路,玻璃門合上的時候,她忽然聽見店裏傳來倪菲的聲音。


    她好像在和誰打電話:“人都到了嗎?那我們現在過來了。”


    田夏心頭一跳,將將轉身將自己藏好,倪菲已經推門出來了。


    倪菲臉上仍舊化著濃妝,假睫毛層層疊疊的,快要看不清她的眼睛了。她沒穿校服,黑色蕾絲鉤花的緊身上衣凸顯出她剛剛發育的胸部曲線,袖口處露出的小臂雖纖細,膚色卻不算白。


    她一手拿著奶茶,一手拿著手機,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四五個女生,其中兩個是上次陪她一起來過教室的。


    她們也化著妝,不過還規矩穿著校服,其中一個女生手上還拿著一件,看樣子是倪菲的。


    倪菲沒看見田夏,她們經過田夏身邊,走進了居民樓側邊的小巷裏。


    田夏認得,那條路是往學校側門去的。


    那些女生臉上的興奮和小小的緊張勾起了田夏心中的不安,她瞬間就想到了葉陽希的名字。


    他中午沒有赴約,所以他們就晚上去堵他了嗎?


    怎麽辦呢,要去幫他嗎?可是要怎麽幫,報警嗎?要不還是現在回學校去報告老師?


    小巷裏昏黃的路燈下或許寫了答案。


    田夏抓緊書包帶子,鼓起勇氣跟在了倪菲她們幾人身後不遠的距離。


    倪菲她們走了一段便停了下來,田夏也跟著腳步急停,匆匆將自己藏在了大樹後麵。因為緊張,她這會也不覺得冷了,手心裏汗津津的。


    她踮起腳努力地張望,學校側門牆根下站著的那兩道身影,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除了葉陽希,竟然連許天奇也在。


    田夏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可緊張和恐懼讓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平日裏應對考試題的沉著和冷靜通通消失不見了。


    圓潤的指甲嵌進了掌心裏,該怎麽辦才好?


    倪菲走上前去和楊傑打了個招呼:“傑哥。”


    楊傑蹲在一邊的花壇上抽煙,聞聲側頭對倪菲揚了揚下巴,“來了。”


    “嗯。”倪菲看了眼楊傑這邊的人,不到十個,不過各個看上去都是一臉凶相,她滿意地緩和了臉色。


    葉陽希從牆根下的陰影裏走出來,田夏這才看清他手裏也拿著煙,忍不住皺了眉頭,聽見他說:“人都到齊了,說吧,你們想幹嘛?”


    許天奇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衝著倪菲吹了個口哨,“妹子有事快說哈,哥哥們一會兒還有事的。”


    倪菲神色一變,剛想上前,卻被人按住了肩膀。


    楊傑從她身後走出來,煙頭看似隨意地一扔,卻不偏不倚地扔到了葉陽希的書包上,“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聽說前兩天你把我妹妹惹哭了,我這個做哥哥的想讓你給我妹道個歉。”


    打量了一下楊傑,葉陽希右邊的嘴角微微上翹,好像覺得很好笑似的問倪菲:“他是你親哥?”


    倪菲故作不經意地點頭,眼中的得意卻快要溢出來了。


    許天奇悶笑:“那怪不得你要化妝。”


    倪菲神情一變,“你再說一遍!”


    “行了。”葉陽希笑著開口,將已經燃了半截的煙放在唇邊吸了一口,片刻後,白色的煙霧自他唇間溢出,屈指一彈,煙屁股正好砸在楊傑的胸口,“道歉多麻煩,打一架完事。”


    此話一出,小巷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你一個新生,這麽狂?”楊傑撣了撣衣服上的灰,眼睛一眯,他竟然先說要動手?


    楊傑身後的人蓄勢待發,似乎隻要他勾勾手指頭,立刻就會有人衝上來把葉陽希摁在地上。


    葉陽希雙手一攤,表情極是淡然,“不狂你妹妹怎麽會喜歡我啊。”


    “你!”倪菲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在他麵前感到被羞辱了,“哥,別跟他廢話了!”


    楊傑的表情也變得危險了,拳頭還沒抬起,小巷裏突然有道怯怯的聲音喊了一聲:“葉陽希。”


    田夏從大樹後麵走出來,停在離她最近的一個女生兩步遠的地方。


    她眼眶微紅,捏著衣角的雙手在輕輕發抖,那明明害怕的要死還要強裝鎮定的模樣可笑極了。


    “葉陽希,葉叔叔在巷口,他讓我來叫你。”


    連扯謊都這麽假。


    葉陽希表情微僵,許天奇在他耳邊說:“不太妙哦。”


    田夏一臉的哭相,校服拉鏈拉的一絲不苟,肩上書包重的好像隨時能將她壓垮一樣,梳的整整齊齊的馬尾辮在她腦後被風吹的搖搖晃晃的,這模樣一看就是個規規矩矩的乖乖牌。


    楊傑望著她愣了半秒,接著捧腹大笑,“新來的,這個書呆子說你爸來接你回家哦!”


    他一笑,所有人都笑了,倪菲更是笑的差點厥到地上去。


    楊傑笑的不行:“你那麽狂,還要你爹來接你回家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田夏見葉陽希站在那一動不動地像塊木頭似的,她急的快要跺腳了,聲音裏的哭腔越來越明顯,“葉陽希,你快過來呀!”


    他仍是不動。


    楊傑揩了揩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兩步上前撥開倪菲等人,站定在田夏麵前道:“哦喲喲,悄悄這小可憐的。來來,你喊我一聲哥哥,我就讓葉陽希跟你一起回家好不好呀?”


    田夏被他身上的煙味熏的往後退了兩步,眼淚支撐不住滑落的瞬間,她看見楊傑的那張臉突然就從她眼前消失了。


    葉陽希踩在他的腦袋上,眼中的邪氣染上了冰冷,墨色的瞳孔映出楊傑被他踩在泥土裏痛苦的側臉,“你他媽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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