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任純的生日宴出來,田夏隻想回家,偏偏葉陽希就是不放,她要去攔車,他提著她的後領就把她給拎回來了,說要帶她出去玩。


    可天都黑了,能去哪裏玩呢?


    任純生日宴的餐館是在學校附近,田夏很快發現葉陽希帶她走的這條路好像是往學校去的,但是從四中門口經過的時候,他們卻沒有停下來。


    “葉陽希、葉陽希,你要帶我去哪裏?”手腕上的那隻手像是鐵鑄的,不論田夏使多大力氣都推不開也甩不掉。


    葉陽希頭也不回,路燈下他側臉上的微笑帶著點點金芒,“跟我走就是了。”


    田夏隻望了一眼便噤了聲。


    目的地是學校後街的一家台球俱樂部,穿過半條商業街,窄窄的樓道入口掛著閃著彩燈的招牌,昏暗的光線和狹窄的樓道讓田夏莫名的緊張。


    感覺到小指被緊緊攥住,葉陽希眼角眉梢都是柔軟的笑意,他略沉的嗓音在這樣的黑暗裏有種說不出的溫柔與沉穩,“怕就千萬別鬆手。”


    陡長的樓梯上到三樓,葉陽希伸手撩開麵前的塑料門簾,悶熱的氣息夾雜著濃重的煙味瞬間衝了出來。


    田夏的課餘時間,從來沒去過除了圖書館和小區花園以外的地方,就連今天任純過生日情況,也是她第一次接受同學的邀請。


    剛才僅僅隻是吃飯已經讓她坐立不安、不知所措了,此時站在煙霧繚繞如同迷離仙境一般的台球室裏,她隻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台球室不算大,一眼能望到底的屋子裏除了門口的吧台隻擺了三張台球桌,另外還有兩間包房。


    在這裏玩的人大多是四中的學生和遊蕩在這附近的社會青年,脫下了規矩的校服,他們在這裏是可以吞雲吐霧的大人了。


    田夏看見有兩個女生有點眼熟,大約是在學校裏見過她們,隻是她們現在也都是人手一支煙,談笑風生間任由身邊的男人貼近她們的身體,把手放在她們尚未完全發育的胸口。


    接下來的動作她垂下眼簾不敢再看,臉上燒的厲害。


    葉陽希好像經常來這裏,吧台的收銀員一看到他就笑了,“陽希,還是老位置?”


    “嗯。”葉陽希抬手扔給他一支煙,然後便拉著田夏推門進了離吧台最近的那間包房。


    包房裏的空氣比外麵更悶,但至少沒有那麽重的煙味,除了台球桌還有兩張長沙發,高腳凳和同等高度的小圓桌分別在房間兩端。


    田夏個子小,自然不能坐高腳凳,她甚至不願意坐在沙發上,在這裏她渾身都不自在,“葉陽希,我們還是回家去吧。”


    葉陽希進門首先開了排風扇,接著順手拿起手邊的球杆,兩步走到球桌前,俯身,瞄準,“啪”的一聲,五顏六色的台球在綠色的桌麵上四處散開,紅色和綠色的球分別進了兩側底洞。


    他側身對田夏招了招手,像是在招寵物,“田夏,過來,我教你打球。”


    “我?我不要。”田夏連連擺手,遲遲不肯上前去,“我不想學。葉陽希,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葉陽希充耳不聞要回去這幾個字,長腿一跨就到她麵前了,板著臉嚇她說:“不學的話,我可能會發脾氣哦,你見沒見過我發脾氣?”


    “我、我……”田夏委屈極了,她想回家,他不讓,現在她不想學台球,他竟然要對她發脾氣,怎麽能這樣對她?


    “哭的話我也會發脾氣的哦。”


    連哭也不行嗎?她本來不想哭的,可現在又想哭了。


    田夏眼眶通紅,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這副害怕的不敢掉眼淚的委屈模樣直接擊中了葉陽希的心髒。


    長臂一伸,再一帶,田夏軟軟的、小小的、帶著記憶中熟悉的香甜味道的身體就被他圈在了懷裏。


    葉陽希惡趣味地低頭在她耳邊威脅說:“想要早點回家的話,就乖乖聽話,知道嗎?”


    他土匪一般的舉動,惡霸一般的言語,嚇得田夏再也忍不住淚,“哇”的一聲在他懷裏哭了出來,“嗚嗚嗚,葉陽希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害怕,你放我回家行不行,我害怕!”


    故意嚇她,是為了懲罰她。


    昨天,在他說了那句話之後,田夏竟然頭也不回地跑了,那速度當真比兔子跑的還快,瘦瘦小小的一個人蹦躂了幾下就沒了身影,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小笨蛋平時看起來安安靜靜地,想不到受了驚嚇反倒激發出她的潛能了。


    可是現在真把她嚇哭了,葉陽希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那兩聲害怕更是讓他再也沒辦法繼續對她使壞了,這心疼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在懲罰她還是在懲罰自己。


    將哭的驚天動地人兒抱得更緊,葉陽希的聲音溫柔的能滴出水來,“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我不嚇你了,不哭了好不好?我送你回家,送你回家行了吧,別哭了。”


    田夏一時難以刹住車,一抽一抽地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淚痕滿麵的樣子更加惹得葉陽希心頭疼癢難耐,“真的嗎?真、真的送我回家嗎?”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從來不都是說能讓你吃到糖就能讓你吃到麽。”葉陽希用袖子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珠,無奈的語氣聽起來是又像是寵溺。


    “那你先放開我。”被這樣抱著,田夏又羞又怕,她從來沒和誰這樣親近過。


    從他懷裏掙開,田夏背過身去擦眼淚,身後卻突然遞過來一顆大白兔,葉陽希的聲音隨後而來,“吃糖麽現在?”


    不論如何,看到那顆大白兔,田夏就再也生不起來氣了。


    田夏偶爾會想,如果她不喜歡吃大白兔,她喜歡的是別的……但這樣的想法僅僅隻是瞬間,因為她知道,不管她喜歡的是什麽他總能知道。


    因為他是葉陽希,是小時候最最了解她的葉陽希。


    大白兔就在眼前,田夏抬起手剛要去接。


    “嘭!”


    身後包間的大門被人猛力推開了。


    田夏嚇得一縮,驚恐地望著包間門口。


    葉陽希轉身將田夏擋在身後,望著門口的那些人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為首的那人穿著一身黑色印花的長袖緊身襯衫,脖子上帶著一尊鵪鶉蛋大小的金色觀音像,吊兒郎當地叼著煙,麵容隱藏在煙霧之後。


    “你就是葉陽希?”那人深吸了一口煙,隨後扔在腳下踩滅,上前來搭上葉陽希的肩膀,歪著腦袋望著他,“認識我嗎?”


    待人走近了,田夏這才看清他的臉,還有他脖子上的那個觀音像,她瞬間認出來了,這人是高三那個把人打進了醫院的學長,章餘慶,大家都叫他章魚。


    章魚進了包間,他身後的人也都跟進了包間,十數個人都擠在這個包間裏,氣氛瞬間變得壓抑了起來。


    “章魚,我認得。”葉陽希右側嘴角微微上翹,痞壞的樣子讓他看起來和章餘慶他們一樣,又不一樣。


    他比他們長得好看。


    章魚點點頭,手一伸,身後的人就遞給他了一支球杆,派頭十足地像是香港電影裏的幫派老大,“打兩盤?”


    葉陽希沒動,“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一個長相尖嘴猴腮的男生跳出來說:“你他媽還怕晚?怕晚別出來玩啊!看你個逼樣,以為自己長了張小白臉就了不起了?”


    田夏的目光轉過去,卻見那個男生身邊站著的竟然是楊傑。


    他站在角落裏,臉上還沒完全消退的淤青藏在陰影下,神情陰暗的像是一隻遊魂。


    她頓時明白了,今天晚上他們是來給楊傑報仇來的。


    葉陽希也看見了,望著楊傑,他淡淡一笑,像是在嘲諷。


    章魚繞到了台球桌的另一側才看見藏在葉陽希身後的田夏,與他對上視線,田夏瑟縮地和葉陽希貼的更近。


    章魚說:“來這泡妹子啊,你眼光很一般啊。”


    葉陽希退後一步將田夏擋的更加嚴實,他眼中的溫度開始下降,“有什麽事,現在說吧。”


    “不打球了?”章魚聞言,故意將白球打進了洞,撐著球杆歪歪扭扭地站直身子,“行,我就直說了。有沒有一個叫嚴雨菲的女的給你寫過情書,拿出來給我。”


    嚴雨菲是誰,田夏不知道,但在聽見這個名字以後,葉陽希卻忽然笑了。


    “你的女神?”葉陽希十分了然地對他眨眨眼睛,“放心,她要來給我送情書我肯定不收,不光不收,我還要言辭拒絕,告訴她我隻是一個一心向善的書呆子,讓她死了這條心。”


    章魚一笑,好像十分大方的樣子,“行,這事兒算結了。還有另一件。”


    章魚把杆子一扔,招了招手,楊傑就自動地走上前來了。


    那天小巷內發生的事情田夏一直耿耿於懷,可學校裏一直沒有動靜,她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可沒想到楊傑卻找到了章魚。


    又要打架嗎?可他們這麽多人,葉陽希會不會有事?


    可田夏沒想到,楊傑竟然撲通一下在葉陽希麵前跪下了。


    葉陽希一挑眉,“喲,這是幹什麽?還沒過年呢,我可沒紅包給啊。”


    章魚坐在了球台上,黃色的燈光從他頭頂上撒下了一片陰影,“我呢,快畢業了。四中這地方我不喜歡,但也看不得別人糟蹋。等我離開這兒,得有個人接我的位置,扛起四中這麵旗幟。楊傑把你們的事跟我說了,我覺得你挺適合接我的班。我讓人去請了你幾次你都沒來,想著你可能還記著楊傑那事,所以我就把他帶來了。”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兒啊。”葉陽希故意拖長的音調有點欠揍,他側眸望著剛才說他小白臉的那個,“那剛才,他是什麽意思呢?”


    章魚此行的目的好像隻有楊傑一個人知道,因為其他人的神色或多或少地都帶著驚訝和錯愕,尤其是那個尖嘴猴腮的男生。


    “猴子。”章魚的話好像特有威懾力,他這麽輕輕一叫,叫猴子的男生就不情不願地上前來跪到了楊傑旁邊。


    章魚又說:“你倆,來,給你們葉哥認錯道個歉。”


    “對不起。”


    田夏不明白,認錯道歉一定要跪著嗎?這樣把別人的尊嚴踩在腳下真的可以嗎,上次她沒有看清跪在她麵前的人是怎樣的表情,可現在楊傑的臉上明明寫滿了屈辱。


    她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麽,可葉陽希卻先她一步。


    他吊兒郎當地笑:“你章魚都發話了,我肯定不能拒絕啊,這事兒就這麽說定了。頭就別磕了,我真沒準備紅包。”


    章魚也笑,“早知道你這麽好說話,我也不費這事兒了。行,也沒什麽別的事兒了,你們剛才不是要走的嗎,去吧,我們哥幾個在這玩玩兒。”


    葉陽希背手拉著田夏,幹燥溫柔的手掌平複了田夏混亂的情緒,“好,那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玩,記我賬上。”


    “好。”


    兩人出門前,章魚已經開始打球了。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猴子立刻跳起來問:“章魚哥,你真打算把扛把子的位置讓給他啊?他憑什麽啊!”


    章魚一球未進,直起身來抽了根煙,慢慢說:“急什麽,真想接這位置也得他有這本事才行。下個星期十七中的人不就要來了麽,讓他去對付唄。”


    “十七中?”猴子一愣,接著笑的一臉雞賊,“對上十七中,連哥都不一定有勝算,那個小白臉去等於送人頭。哥,你這招借刀殺人可真厲害!”


    章魚眉毛都沒動,叼著煙重新附身打球。


    楊傑這時緩緩起身,陰沉的表情極是可怖,葉陽希,你等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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