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蜜糖  今天是英語老師的早自習, 她正在報聽寫,見著遲到的葉陽希連聲招呼也沒打就從教室後門溜進來了,皺了皺眉沒有當場發作。


    忽略了頻頻對他使眼色的許天奇,葉陽希回到座位就撐著腦袋一動不動地盯著田夏。


    陽光的角度正好, 少女的臉龐沐浴在暖陽下,皮膚白皙的近乎透明, 柔軟的臉頰弧度惹得葉陽希很想要上手捏一捏。


    “真被嚇到啦?”田夏的眼睛還是紅紅的,葉陽希有點兒內疚, 換了個姿勢趴在田夏的手邊,隔著校服, 她身上獨有的甜美香氣隱隱約約的傳來,直教葉陽希的心軟成了一灘水, 語氣音調,都是柔的不能再柔了,“我不過是嚇唬你的嘛, 我哪真的舍得把你腿打折呢。別生氣了好不好?”


    田夏筆尖一頓, “jealousy”寫了一半, 想到剛才任純和她說的那些話, 她有些慌亂。


    將本子朝牆的一側挪了挪, 田夏轉了轉身體, 半背對著葉陽希。


    葉陽希見她似乎是真的生了氣,他不得不拿出殺手鐧。


    “喏。就這一顆啊, 早上方阿姨還說你牙齒不好, 都是我小時候偷偷給你吃糖吃的。”葉陽希親手剝開了糖紙, 奶糖的香甜味道隱隱約約的竄到了田夏的鼻尖下,他好笑地看著她臉上神情的變化,還以為她是拉不下麵子,故意捂住了眼睛說,“哎呀,誰想吃這顆又香又甜的大白兔啊?我現在看不見,不知道是誰拿的。”


    換做平時,他這明顯哄小孩子的舉動,田夏看在眼裏肯定早就心軟了,隻是現在她麵臨的並不是一顆糖就能讓她心軟解決的問題。


    白乎乎的牛奶糖躺在葉陽希的掌心裏半晌沒人來拿,時間久了,那層半透明的糖衣有些化了。


    “田夏,你不要太過分哦。”葉陽希的脾氣來了,語氣也不似之前那般溫柔了,“我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


    田夏側臉透露著倔強,緊咬著下唇仍不說話。


    早自習的下課鈴響了。


    “這糖你不要,以後就永遠都別想要。”葉陽希也不顧英語老師還在講台上,猛地起身將手裏的奶糖扔進了垃圾桶,甩著手往外走,手心裏那黏糊糊的感覺卻怎麽也甩不掉。


    “葉陽希!”英語老師本來想著下課要找他好好談一談的,可他一副目無尊長的樣子,又是遲到,現在還敢在她沒宣布下課的情況下早退,饒是英語老師再好的脾氣也被氣紅了臉。


    許天奇屁顛屁顛地追在葉陽希身後,“陽希、陽希,等等我!”


    “太過分了,這個學生真是太過分了!我非得跟你們高老師好好說一說!”英語老師氣的連講義都忘了拿,直奔班主任辦公室告狀去了。


    任純一下課就悄摸地溜到田夏身邊,見她眼眶紅紅的像是又要哭了,猜到剛才她和葉陽希是吵架了,心疼地攬住她的肩頭,勸慰她:“田夏,別傷心了。葉陽希長的是帥,可架不住他渣呀,咱們以後還是一門心思搞學習,不要喜歡他了。”


    田夏吸了吸鼻子想要忍住眼淚的,可晃眼看見糖紙還在課桌上,藍白相間的糖紙上似乎還留著他的體溫,她的眼淚終是忍不住開始往下墜。


    剛才在開水房,任純問她:“田夏,你是不是喜歡葉陽希呀?”


    “我沒有。”


    “那你現在為什麽哭呢?肯定是看見嚴雨菲來找他,你覺得不舒服,所以才會反應這麽大是不是?”


    田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隻是看見嚴雨菲坐在那裏笑,葉陽希卻還要嚇唬她、威脅她,她心裏覺得委屈。


    “如果你不喜歡他,你為什麽會覺得委屈呢?”


    是啊,為什麽會委屈呢?這種委屈對田夏來說真的好陌生,它帶著點酸澀,帶著點失落,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她害怕,害怕這樣陌生的感覺。


    如果她現在心裏這種酸澀的委屈叫喜歡,那她不想要。


    從小到大,葉陽希帶給她的一切都是新鮮的,好玩兒的,陌生的,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害怕這種陌生,害怕一切她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的事物。


    她的人生應該如平靜的水麵,平淡,毫無波折,清澈見底。可葉陽希的出現卻讓原本安靜的湖水起了波瀾,浪花翻湧,變得渾濁。


    他總會讓她覺得心驚、覺得緊張、覺得恐懼,小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她不能喜歡他,因為他會打亂她的生活,而她不想被打亂。


    班主任接到告狀本來是氣勢洶洶地要來教訓葉陽希的,可他卻一整天都沒有回班。


    田夏聽見班主任在辦公室裏歎氣,“本來我們班一個許天奇就夠讓我頭疼了,偏偏校長又給我塞進來一個爹,那個葉陽希,整天不是睡覺就是逃課,哪兒像個學生啊。你看看這次月考,我們班的平均分不知道被他拉低了多少。”


    數學老師勸她:“算了算了,想想他不給你惹事就不錯了。再說了,你們班不還有個田夏嗎,那孩子可乖的很,這次又是第一。”


    班主任又說:“也是,我看我們班啊,也就田夏不會被葉陽希給影響了,不然我也不敢讓他們倆同桌。”


    “有得必有失,算了,想開點兒吧,他們自己爹媽都無所謂自己的孩子是個什麽樣,我們做老師的又能怎麽樣呢。”


    數學老師的話聽在田夏耳朵裏有些刺耳。


    方若梅說過,葉陽希能進四中,是葉明找了不少關係的。許天奇的父母她不知道,但明明葉叔叔是有所謂的。


    待辦公室裏安靜下來,田夏才抱著作業本敲了門進去。見著她,辦公室裏的老師各個都一臉笑,數學老師還開玩笑說要跟校長提議,把田夏轉到自己班上。


    班主任聞言立刻緊張地拉著田夏的手,得意地說:“那可不行,田夏可是我的得意門生,我把她當女兒的,你想把我女兒搶走,門兒都沒有!”


    數學老師開玩笑道:“田夏,你看你們高老師對你多好,都把你當女兒了。幹脆,你就認了你們高老師當幹媽好了!”


    辦公室裏一片歡聲笑語,田夏卻第一次覺得老師們的誇獎時間這麽難熬。


    回到家裏的已經八點了,望著對麵那座黑漆漆的房子,田夏忍不住想,葉陽希還沒有回家,他會去哪裏呢?她今天那樣不理他,是不是真的有一點點過分了呢?


    第二天葉陽希和許天奇依舊沒有來學校。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許天奇來了,可葉陽希仍然沒有來。


    第五天放學之後,教室裏都走光了,值日生也去倒垃圾了,田夏和任純還在座位上商量下一期黑板報的主題,一隻黑色的書包突然被人扔到了她的課桌上。


    田夏錯愕地抬頭,黑色的連帽衛衣寬大的帽簷遮住了葉陽希的半張臉,他故作冷臉地望著田夏,可許天奇卻在他身後和貝雷偷笑說:“騷包,大下午的還帶帽子。”


    “葉陽希……這是?”任純自覺自發地讓出了位置,田夏眼睜睜地望著葉陽希向自己走來,單手拉開了書包的拉鏈,一股淡淡的奶糖香氣飄了出來。


    “消氣了吧?”


    田夏愣愣地看著書包裏堆成小山的大白兔奶糖,眼眶熱熱的說不出話。


    “這些都給你,但是你媽說你牙齒不好,所以以後一天隻能吃一顆。”葉陽希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剝開糖紙遞給她,“吃了我們就和好了。”


    田夏哽咽地艱難開口,“可你說,你說以後都沒有了。”


    “誰讓你氣我。”葉陽希掐了一把田夏的臉蛋,她淚汪汪的,他舍不得下狠手,就是象征性地捏了捏,“張嘴,啊,再不吃就化了。”


    奶糖的香甜嘴裏化開,甜甜的奶味兒彌漫了整個口腔。


    田夏抿了抿嘴,用手背遮住眼睛,怕他看見她的淚。


    “小笨蛋。”


    任純在一邊看著葉陽希露出這樣虐殺級別的寵溺微笑,心髒狂跳著快要衝出胸腔了,她要收回之前那句話,長這麽帥,他想怎麽渣都可以啊!!


    教室後門的貝雷也是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勒緊了許天奇的脖子興奮道:“我靠!原來陽希喜歡田夏啊?!我靠!!”


    許天奇差點被勒斷了氣,“放手、哢哢、放手!咳咳咳!你個傻逼,差點把老子勒死!”


    他們兩人在門口的動靜提醒了葉陽希,他起身彎腰揉了揉田夏的頭發,“我要去跟他們打球,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值日生回來的時候,田夏和任純都還坐在位置上發呆,“誒,你們怎麽還沒走啊?這不是葉陽希的書包嗎,他啥時候來的,還回不回來取啊,我不會要等著他回來才能鎖門吧?”


    任純嘀嘀咕咕地念:“我的感覺沒錯,我的感覺果然沒錯,他喜歡田夏,他一直都喜歡田夏,我真是神婆,神婆……”


    值日生:“???你在說啥?”


    田夏揚起臉,唇角兩邊有淡淡的弧度:“你直接鎖門好了,書包我幫他拿回去。”


    為什麽他總是這樣,她不想要做什麽他偏要做。


    然後田夏便引著他上了三樓。


    閣樓的小門一開,久積的灰塵便順著門縫騰了出來。


    “阿嚏。”田夏站在門後揉了揉鼻子,垂著腦袋說,“你不是要看我的房間嗎,你去吧。”


    葉陽希見著她臉上寫滿了做賊心虛,也不點破她,唇角一勾就開始打壞主意,“我一個人進房間多沒意思啊,你陪我。”


    “我不……呀!”


    田夏的不要還沒說完,隻覺手腕被人拉住,眼前一黑,閣樓的小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走廊上的光線。


    後背重重地抵到了門板上,硌得她倒抽一口涼氣,就是這一下,空氣裏的塵埃直往她肺裏鑽,噴嚏一個接一個憋在鼻子裏,半天都出不來,眼眶都紅了。


    葉陽希撐著門板,將田夏困在他雙臂之間,嬌小的身體在他麵前散發著誘人的香甜,他忍不住低頭與她湊的更近,看見她皺著鼻子想要打噴嚏又打不出來的模樣,眼中的笑意更加邪肆,“你是灰姑娘嗎,住這種灰蒙蒙的房間?”


    田夏被圈在他的胸前,昏暗的空間裏,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近得他的體溫燒紅了她的臉,近得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製。


    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捂著口鼻唔唔地說:“我、我們快出去吧。”


    “出去幹什麽,這不是你的房間嗎?”葉陽希存心逗她,移開一隻手臂準確無誤地將她柔軟纖細的腰肢攬在了手裏。


    “你、你幹什麽,你快放開我!”田夏被他突然抱住,又驚又怕,軟綿綿的拳頭砸在他身上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不。”葉陽希手臂收緊了一些,少女柔軟的身體緊緊貼住了他。


    她真的太瘦了,腰肢這樣的細軟,他半隻手臂環住都還有餘。


    “我才知道,純白如你,也學會使壞了。”


    他再低頭將兩人的距離拉的更近,說話時,唇瓣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耳廓,感受到懷裏的人傳來細細的顫栗,他便愉悅地恨不能在這裏就把她吃掉。


    田夏又羞又惱地馬上就要哭出來了,身體和心裏產生的那些異樣更讓她害怕,委屈張嘴發出的聲音卻柔軟的像一團棉花,“你放開我,葉陽希你放開我,陽希。”


    陽希。


    葉陽希猛地一怔,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了,“你叫我什麽?再叫一次。”


    田夏的腰肢被他錮的生疼,剔透的淚水堆積成一顆晶瑩的淚珠,搖搖欲墜地懸在眼睫上,“葉陽希……”


    “不是這個。”


    “陽、陽希……”


    葉陽希記憶中珍貴的那些年,是夏日黃昏的色調,是放學回家後桌上的熱飯熱菜,是小田夏在身邊軟軟地一聲聲叫他“陽希、陽希”。


    “陽希,這個糖好吃嗎?”


    “陽希,你怎麽又挨罵了?”


    “陽希,你會把我家窗戶砸壞的。”


    “陽希,我想回家了。”


    ……


    葉陽希半晌沒有出聲,田夏難受極了,鼻子裏癢癢的,好像又要打噴嚏了。


    她剛剛抬手捂住自己的臉,手背上忽然有軟軟的東西貼了上來。


    是炙熱的溫柔。


    田夏懵了。


    她睜大了眼睛想去看葉陽希的表情,可他卻輕輕地放開了她。


    幹燥的大手牽起她的手,身後的房門被打開,門外的光亮透了進來。


    田夏抬頭望著葉陽希的側臉,眼角的淚還未幹涸。


    暖色的燈光在的他的五官上勾勒出了金色的邊,他回過頭來輕柔地笑,“我們走。”


    這一瞬間,田夏覺得自己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了。


    田一彬和葉明全都喝趴了,方若梅本想讓葉家父子二人留宿,葉陽希卻提醒了她,他們現在就住對門,兩步路的距離,留宿就太誇張了。


    方若梅恍然,一拍腦門說了句:“你瞧阿姨這腦袋,那田夏你幫著陽希把你葉叔叔送回去吧,我去照顧你爸。”


    “噢。”


    可田夏這瘦瘦小小的能幫上什麽忙呢,葉陽希最多也就是指揮她去開門罷了。


    葉陽希把葉明送到房間,田夏本想放下鑰匙就走,無意間卻看見了客廳裏有一架鋥亮的黑色鋼琴。


    田夏想起葉陽希的媽媽以前好像還是鋼琴老師,每天下班了之後都要去琴行給人上兩個小時鋼琴課呢。


    田夏還跟著她蹭了兩節課,認五線譜就是那會兒學的。


    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摸了摸鋼琴蓋,上麵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是有人經常打掃的樣子。她忽然想起,怎麽都沒有看見葉阿姨呢?


    “還記得五線譜怎麽畫嗎?”


    田夏兀自想著,葉陽希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她身後傳來,她嚇了一跳,小手一縮後退了半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葉陽希換了身居家服,白色的連帽衛衣又寬又大,從田夏麵前經過的時候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涼的味道飄過來。


    他在鋼琴前坐下,黑色的鋼琴蓋被他輕輕抬起,幹淨白皙的手指修長有力,隨意地搭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十分養眼好看,“想聽什麽曲子?”


    “嗯、嗯……我不知道。”田夏咬著唇,她不懂鋼琴,更不懂音樂,乍一問她想聽什麽曲子,她什麽也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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