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蘇拾歡煩死了賀南征這句話裏的那一絲笑意, 讓她在這冰冷的雨天,惱羞成怒的紅了臉頰。


    “沒有。”聲音盡量不顫抖,牙關咬得緊緊的。


    賀南征沒說話,但是笑容更加明顯了。


    輕輕鬆鬆的抱著她, 在湍急的河流中緩慢的, 安穩的朝高處走去。


    “有點瘦了?”賀南征掂了掂蘇拾歡。


    “沒瘦。”蘇拾歡還生著氣,非得和他反著說。


    “一個人在安城不好好吃飯?”


    “吃嘛嘛香。”


    “那天那個人是你男朋友?”


    他說的是那天在家裏看到的聶清塵。


    這下蘇拾歡不反著說了, 學著他的樣子輕蔑一笑,“怎麽了?我的私事賀隊長也要管?”


    “別一談到這些就開始跟我扯這個。”賀南征說, “你知道我是在關心你。”


    “喲,賀隊長還會關心我了?”蘇拾歡看著蒼茫的大雨,賀南征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他的胸膛溫暖寬厚,一如她的想象。


    她閉上眼睛,緩緩靠在賀南征的身上, “那我接受賀隊長的關心。”


    賀南征皺眉看著蘇拾歡小貓兒似的蜷起來, 想讓她好好呆著, 不要往他身上靠,可是蘇拾歡的臉看上去蒼白又虛弱。


    他們消防員每天訓練, 都是錚錚鐵骨的漢子, 有的在水中救援這麽久尚且支撐不住,蘇拾歡隻是一個瘦弱的小姑娘, 怎麽可能在雨水裏浸泡這麽久還活蹦亂跳的。


    賀南征把懷抱緊了緊, 邁開大步往營地走去。


    消防員的臨時營地就在那個小山丘上, 現在消防官兵被強製撤離,大隊的人們基本都在那。


    賀南征抱著蘇拾歡回到營地,到了一個簡易的帳篷裏。


    把她放下才發現,蘇拾歡已經累得睡著。


    事實上,消防救援早在他們這些醫生記者趕過來之前就已經開始了,賀南征他們救援的時間遠比蘇拾歡想象的要長很多,現在沒有手表,也沒有太陽,賀南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工作了多久,救下來多少人。


    看著蘇拾歡沉靜的睡顏,噬人心骨的疲憊感席卷過來。


    現在已經有很多消防員正趁著這個時間補覺,營地裏睡得橫七豎八,條件十分艱苦,可是官兵們都睡得無比香甜。


    賀南征靜靜的看了一會兒蘇拾歡,站起身,拿起設備準備和成誌超嚐試著聯係一下。


    可還是忙線,那邊根本聯係不上。


    賀南征不可以用這段時間休息,因為營地需要保證安全,大家都睡著的時候他就必須站崗,這是他作為隊長的職責,是不容有失的使命。


    他們這邊還算好的,好歹還算是有一個小小的山丘,空氣潮濕根本晾不幹這些濕衣服,可是最起碼不用浸泡在水裏,賀南征就已經很滿足了。


    賀南征做消防員的時間挺久的了。


    也救過幾次洪災,那時候賀南征做事沒日沒夜的,總覺得自己動作在迅速一些,在多撐一會兒,也許就能救下來更多的人。


    這次卻不是,心總是定不下來,覺得洪災危險,總會在救助災民的間隙不住尋找。


    但是現在,賀南征看著眼前這棵蒼翠的鬆柏,長長的舒了口氣。


    “賀隊?跟這兒幹嘛呢?”劉承宇在遠處看到賀南征的背影,走過來問道。


    “站崗。”賀南征看著劉承宇,“有還能抽的煙嗎?”


    劉承宇擺擺手,在賀南征身邊坐下來,攤了攤手,“哪還有了,全都被水泡了。”


    賀南征沒說話,安靜的坐著。


    “賀隊,我總感覺你想有心事的似的呢?”劉承宇問道。


    劉承宇不算是跟著賀南征時間最長的兵,他到部隊還不滿一年,可能是因為劉承宇也是臨城人吧,總是賀南征感覺更加親近一些。


    “怎麽看出來的?”賀南征低沉著聲音扭頭問他。


    “就是,總是一個人發呆,賀隊,你在想什麽啊?”劉承宇問。


    “我在想啊,我們這份工作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意義?”


    “嗯,”賀南征點了點頭,緩緩開口,“有的時候我也在想,我們這種人帶給社會的全都是很正麵很英勇的形象,可是我們真的是好人嗎?”


    劉承宇不說話。


    “對於家人來說,我們是孝順的兒子,稱職的丈夫,負責任的父親嗎?”


    一股冷風襲來,劉承宇抱了抱肩膀,“我沒想過那麽多,我就知道,我是一個兵,我是一個軍人,在戰場上,在災難麵前,我沒有退縮的權利,必須英勇,必須聽從指揮往前衝。賀隊,這些是你交給我的啊。你怎麽反倒……”


    “我心中也有正義,也有國家,也有我自己的家,”賀南征說,“前段時間的一件事讓我產生這樣的想法。”


    “哦,”劉承宇明白過來了,“是你妹妹吧?”


    賀南征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蘇拾歡,“嗯。”


    “她對於你來說很重要吧?”


    賀南征定定的看著前方,沒有說話。


    沉默許久,賀南征說,“她隻是我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家人。”


    “我也很喜歡拾歡姐,不管是電視上的,還是現實生活中的,可是我這麽笨都能感覺到,拾歡姐這個人隨性灑脫,和咱們不是一類人,想法完全不一樣,一個往南一個往北,所以賀隊,你不用被拾歡姐影響,隻是三觀不同,想法不同罷了。”


    “是嗎?”


    “是啊,拾歡姐一看就是那種隨性而活的人,不服從組織規定,喜歡出格的事情,不喜歡被拘束著。”


    賀南征忽然笑了一下,眼前浮現起蘇拾歡那張淺淺微笑的臉,那雙明亮的眸子中盛著漫天星子似的,滿滿都是狡黠。


    “可不,就是欠揍。”


    劉承宇:“……”


    劉承宇也不知道賀隊是怎麽把他的話理解成這樣的,他有點心悸,萬一拾歡姐知道這番言論出自他之口,也不知道會不會把他給剁了……


    講實話,他劉承宇還是挺怕蘇拾歡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怕,可能是氣場的緣故吧。


    劉承宇問過挺多兄弟的,他們也有同樣的感受,莫名其妙的,有點害怕……


    ……


    那場大雨一直到晚上都沒有減弱的趨勢,小山丘樹木雖少,但好歹是屬於山間,空氣潮濕,十分難受。


    蘇拾歡在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的時候醒來的。


    剛好這時賀南征掀簾進來。


    “我睡著了?”蘇拾歡怔怔的問,聲音還帶著一絲方醒時的沙啞和懵懂。


    “嗯。”賀南征淺淺的笑了笑,“不記得了?”


    “我沒吃藥居然就這麽睡著了……”蘇拾歡嘟囔了一句。


    賀南征沒聽清,“你說什麽?”


    蘇拾歡一愣,“啊?什麽?”


    賀南征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呆鳥。”


    蘇拾歡正要罵他,賀南征從懷裏拿出一個什麽東西遞給蘇拾歡。


    還沒打開蘇拾歡就已經聞到香味了。


    也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感覺距離上一次跟林曉培一起吃盒飯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簡直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似的。


    也不知道林曉培在河對岸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會那個村委會,有沒有擔心他們。


    好在現在他們是安全的,後來消防官兵又過去搜羅了一圈,把陸有成給救了回來。


    這麽折騰了一天,蘇拾歡早就餓了。


    隻要不是土,蘇拾歡什麽都吃的下去。


    聞到味道之後她便一把接過來,把包裝打開,裏麵是一個還溫熱的饅頭。


    摸到是熱的蘇拾歡還愣了一下,想起來方才賀南征是從自己懷裏拿出來的,就明白過來了。


    “雨停了嗎?”一邊吃饅頭,蘇拾歡一邊問。


    “沒有,但是下的小了點。”賀南征說,“可是現在外麵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誰有多深,所以還是不能下去。”


    蘇拾歡點點頭,又咬了一口,“哦,那我們怎麽辦啊?”


    “將就一夜吧,”賀南征說,“明天天亮了下去看一看情況,成指導也會派人過來的。”


    蘇拾歡咬饅頭的動作停了停。


    將就一夜啊……


    就一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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