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蘇拾歡按照郵件回複的地址找過去, 是在大學城附近的肯德基裏。


    蘇拾歡停好車,推門進去。


    門口第三個卡座那裏坐著一個一身黑衣,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年輕人, 蘇拾歡到前台點了點東西,把托盤放到空蕩蕩的桌子上。


    年輕人應聲抬頭。


    小夥子皮膚冷白, 身材瘦弱, 一雙眼睛深黑且明亮,眼尾微微向上吊起,眼神無比清澈。


    “你好。”蘇拾歡先開了口,略笑了笑,“我是蘇拾歡。”


    “你、你好,”小夥子聲音偏柔, 不大自信, 帶著一點點氣聲兒,“我是王、王明濤。”


    蘇拾歡坐下來,把包放到旁邊的座位上,“你是這邊的學生。”


    王明濤點點頭, “建築、建築大學的。”


    蘇拾歡了然, “別那麽拘束,吃點東西。”


    蘇拾歡點的小食拚盤, 她也不知道王明濤愛吃什麽, 自己抽了根薯條出來放到嘴裏。


    王明濤本就瘦弱, 身子這麽一佝僂, 就顯得更加瘦小了。


    “你在郵件裏跟我說……”


    “噓——”王明濤小心翼翼的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眼睛四處看去。


    蘇拾歡止住話頭,微微笑著看著王明濤。


    “小、小點聲,可以嗎?”


    蘇拾歡應王明濤的要求,壓低了聲音,“楓葉華庭小區涉嫌違規建築,請問你有什麽證據嗎?”


    王明濤定定的看著蘇拾歡,似乎在想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又或者說,你是從哪裏看出來那邊的建築違規了呢?”看著王明濤緊張兮兮的樣子,蘇拾歡又強調了一遍,“放輕鬆,沒有關係的。”


    王明濤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感覺。”


    蘇拾歡忽然就有了一種被人耍了的感覺。


    可是隻覺告訴她,王明濤不像是一個會用這種把戲折騰別人的人。


    “什麽樣的感覺?”


    王明濤低下頭,細細的陳述起他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我回、回家,經過楓葉華、華庭,看到他們的施工現場。你、你可能不知道,高層建築的外牆是不能用苯板的,早些年會這麽用,可是現在已經不允許了,因為材質的問題,苯板並不安全,可是我看到那邊的工地還在用。”


    王明濤平常說話結結巴巴,沒有什麽底氣似的,說起這些建築方便的門路來,卻頭頭是道的。


    “可是這樣的問題不會被人發現嗎?”蘇拾歡放下薯條,用紙巾擦了擦嘴。


    “不會,到時候會包在裏麵,誰也看不出來。”


    蘇拾歡不懂建築,問道:“那用了苯板又能怎麽樣呢?是什麽樣的危害?”


    “易燃。”


    王明濤說,“到時候苯板燒著融化,大家隻能看到火勢越來越大,卻已經看不到苯板了,因為證據已經燒毀了。”


    ……


    蘇拾歡從大學城那邊回來,恰逢賀南征休息,蘇拾歡順道又去了趟消防隊。


    賀南征拉開車門上車,看著蘇拾歡:“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蘇拾歡扭頭看他。


    賀南征笑了笑,“怎麽是這幅表情?”


    蘇拾歡問:“什麽表情。”


    “發現了驚天大秘密的表情。”


    蘇拾歡感覺有點累,發動起車子,“確實發現了驚天大秘密。”


    賀南征說:“怎麽了?”


    從收到那封匿名郵件,到去聶清塵家,聶清塵的奇怪反應,再到今天和王明濤見麵,蘇拾歡一五一十的和賀南征說了一通。


    “你知道苯板這種東西嗎?”


    賀南征聽完之後垂頭沉思,低聲道:“嗯,知道。”


    “那你說東海別墅那次……”


    “我之前有想過這種可能。”賀南征抬頭,看向蘇拾歡,“這是其中的一個疑點,還有一點就是那些化/學/藥品。”


    “我跟警察局要過那場災難的死者名單,其中一個是聶晚魚家的親屬,是她舅舅家的兒子,而聶晚魚的舅舅就是開化工廠的。警方也懷疑那些藥品是不是這個孩子帶進來的。”


    賀南征低低的“唔”了一聲,“如果是這樣,就是這幫孩子在開宴會的時候,想要玩點新奇的,才會釀成大禍。”


    “很有可能。”蘇拾歡說,“而且這個開發商也不簡單。”


    “開發商是誰?”


    “聶晚魚的父親,聶成尚。”


    ……


    回到家,蘇拾歡找了高傳博,把之前她采訪聶成尚的視頻找了出來。


    蘇拾歡打開客廳的投影,拉上窗簾,和賀南征一起窩在沙發上重新來看。


    聶成尚是一個看上去有些傳統,有些刻板的老人,做這個采訪的時候五十多歲了,身材依然保持的很好。


    人人都知道,房地產大亨聶成尚是白手起家,原本是裝修工出身,後來趕上房價暴漲,賣了家裏的幾套房子之後開始轉行房地產,一點一點,生意越做越大。


    聶總有個習慣,每天早晨四點鍾起床,健兩個小時身然後再安排一天的工作。


    這個習慣雷打不動。


    畫麵中蘇拾歡一身幹淨利落的白色小西裝,問道:“那麽聶總是如何保持這個習慣的呢?畢竟堅持早起,和堅持健身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聶總卻能兩樣一起堅持,並且堅持了這麽多年?”


    聶成尚回憶了一下,“這個習慣是有了兒子之後才有的,我兒子小時候身體不好,那個時候也窮,吃不起什麽好的補品,那麽我們就怎麽樣呢,堅持鍛煉,鍛煉身體。”


    蘇拾歡點點頭,“哦”了一聲。


    “我當時就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讓我兒子的身體強健起來,所以我就堅持,帶著我兒子每天跑步,後來他上學了呀,那怎麽辦呢,我們就早起,在上學之前,把步跑完,一直到現在。”


    蘇拾歡說:“那您兒子也一直是早上跑步嗎?”


    “不了,他工作性質的原因,改成了晚上跑步,晚上七點鍾,他會準時和我視頻,有的時候我在忙,他就打語音電話,我們誰也不說話的,就隻是在跑步罷了,這個規矩我們一直都不變的。”


    看到這裏蘇拾歡想起來了,用遙控器按下暫停,扭頭對賀南征說:“你還記得我當時是怎麽記住聶大夫的嗎?”


    賀南征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怎麽記住的?”


    蘇拾歡說:“因為每天晚上七點鍾,就跟新聞聯播似的,聶清塵總會發一條朋友圈。”


    賀南征瞥了蘇拾歡一眼:“朋友圈都這麽關注呢?”


    語氣中頗有醋意,蘇拾歡笑著捶了他一圈,“別鬧。”


    賀南征沒躲,出手把她的小拳頭握在手裏,順勢往懷裏一拉,“誰跟你鬧了。”


    蘇拾歡懶懶的倚在他懷中,繼續播放采訪畫麵。


    “現在很多的年輕人不懂得,規矩和傳統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是不能變的,你比方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啊,難道你要去改變嗎?建築也是這樣,我們又更多的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和傳統,不少流行的,你們所謂的很紅的開發商已經不這麽做了,要麽有更好的材料了,要麽有更好商業發展商業潛力了,全都放棄了,這就是不對的了。”


    蘇拾歡點點頭,“所以聶總一直秉承著這樣的原則?”


    聶成尚說,“這是必然的,建築這種東西是剛需,不是能用來獲得打量經濟利益的,衣食住行,三大樣都是發生在房子中的,如果我們建造的這所房子不行,那麽我們還怎麽生存下去啊?更別說‘幸福生活’這四個字了你說是不是。”


    蘇拾歡:“所以聶總的意思是把安全放在首位的。”


    聶成尚:“就是這樣。”


    再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蘇拾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以前采訪的時候沒覺得聶成尚有多麽厲害,蘇拾歡采訪過太多太多的名人了,聶成尚不是最有錢的一個,亦不是最有名的一個,可是現在看來卻完全不同。


    聶成尚的每一句話,都在為他的公司做廣告,甚至包括陳述他個人生平簡介都是,聶成尚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怎麽樣的性格蘇拾歡不清楚,可是蘇拾歡知道的是,聶成尚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不折不扣的商人。


    “你的感覺呢?”蘇拾歡看向賀南征。


    “你別逞強,凡事不能硬來,要有技巧。”


    蘇拾歡了然,笑了笑,“意思是?”


    賀南征看著蘇拾歡,眸光深深。“可以一查。”


    一個眼神,無需多言,便已彼此領會,心照不宣。


    話音剛落,蘇拾歡的手機響了起來,還不等蘇拾歡把手機找到,賀南征的手機也響了。


    兩人同時接起,“喂?”


    五秒的功夫,兩人的眼神俱都變得嚴肅起來,“好的,我馬上來。”


    掛了電話,蘇拾歡看了賀南征一眼,“走吧。”


    出了小區,蘇拾歡開車往南,賀南征打車向北,發動起車子之後蘇拾歡才想起來,方才應該和賀南征多說幾句話的,還有好多事情來不及和他交代。


    可是事態緊急,蘇拾歡也來不及細想,她的平安符在賀南征手裏,不管怎樣,她未出口的那些話他應該全都懂吧。


    蘇拾歡一個刹車停在電視台地下車庫,踩著高跟鞋噔噔噔的跑進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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