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尤瑋始終保持著完美的微笑, 笑不露齒,不卑不亢。


    直到她起身借口去洗手間,來到走廊時, 看到正等在那裏的陳笑。


    這一晚上的折騰,陳笑的小心髒都快要喊停了, 見姑奶奶出來立馬迎了上去:“哇塞, 學姐,這一仗贏得太漂亮了!”


    早先兩人聯係時, 陳笑還以為尤瑋沒招兒了, 說要上台獻花隻不過是為了挽回最後一點麵子, 營造一種她也樂見其成婁小軒得獎的假象。


    誰知一轉眼,論壇就炸了鍋。


    嘖嘖,險中求勝, 靠輿論的力量動搖人心呐!


    陳笑興奮道:“學姐, 你是不是料準了集團損失不起, 也料準了高層們寧可信其有, 這才讓行政部放出消息的?”


    尤瑋但笑不語,背靠著牆壁,慵懶的仰起頭, 隻是望著空白一片的走廊。


    雖然贏了,她的心情卻很平定。


    陳笑這時問:“可是,萬一高層們去查消息來源……”


    尤瑋這才有了細微表情, 眉梢輕佻, 女中音充滿譏諷:“風聲過去了, 誰還有這個閑工夫,那些老狐狸都是過來人,這樣的把戲誰沒見過,大家彼此心照就可以了。再說,隻要行政部沒有出走,安安分分的留下來做牛做馬,他們沒有損失。”


    上個月,尤瑋剛剛度過二十八歲生日,早已不是天真無知,靠僥幸心理相伴職場的小女孩了,這條路她走得有多辛苦,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說“我能懂你”,殫精竭慮,辛酸苦辣,這些滋味隻有自己明白。


    當然,她也不會自欺欺人的認為,她這些把戲手段玩得多麽高明和天衣無縫,那些高層要的也不是一個與世無爭,善良可欺的行政主管,他們更看重的是一顆力爭上遊的心,以及足以與之相配的能力。


    反倒是陳笑,一個大男人整日婆婆媽媽,婦人之見。


    “可是,婁小軒會不會記仇啊?沒準這會兒正在背後說你不知道謙讓,什麽都要跟她爭……”


    尤瑋看向陳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讓一步,就要步步都讓,這個代價就算我讓的起,行政部可讓不起。何況就算我不爭,企劃部就會在背後感謝咱們麽?別傻了。”


    陳笑想了想:“也是,過了春節,咱整個部門都漲工資了,多虧學姐!”


    尤瑋直起身,準備折回會場:“是多虧大家的齊心合力,來年還有硬仗要打,加油。”


    陳笑看著尤瑋的背影,想起什麽似的叫:“喂,學姐,你今天沒開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尤瑋的笑聲甩了過來:“不用了,小軒會等我的!”


    陳笑:“……”


    天,婁小軒?


    這兩個女人剛剛才製造了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轉眼就要有說有笑的一起回家了?


    啊啊啊,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


    晚宴過後,參會人員陸續離場。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婁小軒才來到會場的大門口,夜風習習,拂過大衣和裙擺,她長長的喘了一口氣,心裏是五味雜陳。


    一個寶座,兩個人坐。


    不高興。


    身後傳來腳步聲,婁小軒側身一看,是已經換上便服和小羊皮靴的尤瑋。


    尤瑋脫掉高跟鞋,令婁小軒看上去比她還要高一點,尤瑋卻不在乎,臉上的妝也卸幹淨了,寬大的羽絨服裏裹著羊絨毛衣和休閑褲,舒服得很。


    這是她們長久以來的習慣。


    婁小軒怎麽穿來的,就會怎麽穿走,無論是盔甲還是戰袍都不能在人前脫掉。


    尤瑋則將這些物件當做工具,用的時候拿出來,不用了就收起來,不需要時時刻刻張牙舞爪的。


    尤瑋腳下站定,呼了口白氣出來,問:“崔圳還沒來?”


    婁小軒:“應該快了,剛來過電話。”


    沉默兩秒,兩人都不再虛情假意的笑,眼底有疲倦,卻很安靜。


    她們一同望著夜空,感受寒風拂麵。


    婁小軒突然說了這樣一句:“來年我會跟你好好討教。”


    尤瑋不動聲色的勾起唇角,卻沒接茬兒。


    婁小軒接著喃喃道:“到底你是怎麽做到的,一旦要的東西抓到手裏,就再也不會被人搶走……”


    怎麽做到的?自然是憑本事,是因為嚐到過“失去”的滋味。


    但這話沒必要說。


    婁小軒之所以不明白,是她們的出發點不同,尤瑋也很詫異婁小軒到現在都沒發現。


    如果是幾年前,她很樂意分享。


    如今,多說無益。


    ***


    這時,入口處駛來一輛黑色私家轎車,開車的正是崔圳。


    婁小軒沒著急上車,定定的站在原地兩秒,望向尤瑋微笑的側臉。


    尤瑋正彎下腰和車窗裏的崔圳說話:“你再晚點,你老婆就凍成冰棍了!”


    婁小軒這才邁開步子,坐進副駕駛座。


    崔圳立刻將暖暖包塞到婁小軒手裏。


    尤瑋坐在後麵,搓著手心,呼著熱氣,一冷一熱交替著,很快就讓身體浮出戰栗,她抖了抖肩膀,將後座上的毛絨毛毯遞給婁小軒。


    “快披上。”


    婁小軒接過,將自己裹住,望著車窗外一言不發。


    崔圳看看婁小軒,又透過後照鏡對上尤瑋的目光。


    尤瑋給他使了個眼色,崔圳在心裏歎了口氣。


    ……


    崔圳的父親今晚身體不適,進了醫院,崔圳急忙趕去,沒能參加晚宴,後來在醫院得知消息,心裏暗叫“不好”。


    轉眼,醫生告知崔圳,崔父的身體檢查一切正常,崔圳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尤瑋多半是為了怕他留在現場左右為難和尷尬,一定是崔父故意稱病,把他支開。


    但崔圳看破不說破,沒有問父親一句,隻是在回來的路上給尤瑋發了條信息,問是不是她搞的鬼。


    尤瑋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隻道:“每次讓崔叔叔去醫院檢查身體,他都會耍賴,趁這個機會檢查一下也好啊。”


    崔圳無可奈何,也是無語。


    崔父一直很喜歡尤瑋,有時候甚至對她比對崔圳還好。


    尤其是他們小時候,每次尤瑋做錯事,即便崔圳不站出來頂包,崔父也會將黑鍋強行安在崔圳頭上。


    崔父常說:“那是你妹妹,你就得讓著他!”


    搞得崔圳有好幾年還真以為尤瑋是他親妹妹。


    直到數年前,尤瑋的母親因病被送進醫院,崔父幫尤瑋辦妥了一切手續,回過頭來喝的酩酊大醉。


    那晚,崔父才酒後吐真言,說要是當年他再堅持一點,尤瑋就會是他和妙之的孩子,妙之也不會過得這麽辛苦了。


    妙之,陳妙之——那是尤瑋母親的名字,也是崔父的初戀。


    ……


    由於兩家的微妙關係,崔圳和尤瑋自小一起求學,一起成長,一起進了耀威酒店,一起結實了婁小軒。


    那是在四年前,崔圳和婁小軒一見鍾情,戀愛,結婚。


    尤瑋也從那時候開始,一心奔事業。


    但即便崔圳如今成了家,尤瑋依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可以傾吐心事的人選。


    反倒是尤瑋,瞞他的事越來越多,比如今晚的巧妙安排,再比如四年前一連串的變故……


    直到今天,崔圳問起尤瑋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尤瑋怎麽會變化這麽大。


    尤瑋隻字不提,隻說那些都是黑曆史,她正在努力格式化。


    黑曆史,多麽嚴重的三個字。


    在崔圳的認知裏,尤瑋一向是個混不吝的性格,沒有任何事值得她納入斤斤計較的名單,那麽到底是什麽事讓她這麽在乎?


    ***


    回到家,尤瑋一進門就甩掉身上的衣服,懶懶散散的走進浴室衝澡。


    等她洗幹淨,才折回來,將貼身衣物扔到洗衣機。


    尤瑋打開電視,隨便瀏覽著晚間新聞,有國家大事,也有地方消息,偶爾看到一兩則行業信息。


    直到一條消息突然蹦出來,講到智能酒店這個高新概念,還說亞洲國家裏日本已經先一步啟動,人工智能技術將在未來三十年間迅猛發展,擺脫掉如今的弱勢,甚至有望取代百分之九十的人類工作。


    尤瑋聽完整條報道,冷冷一笑,將電視關上,以至於錯過了接下來那條有關海外“酒店醫生”團隊即將回國的消息。


    所謂“酒店醫生”,指的並不是給客人檢查身體的醫生,他們的體檢對象是酒店,從服務、入住質量到培訓檢測,上到管理層,下到客戶體驗,哪裏有毒瘤,哪裏就需要開刀切除,任何他們去過的地方,都會有人事變動。


    尤瑋轉身進了臥室,拉開梳妝台的抽屜,給自己敷了一張麵膜。


    目光垂下,落在抽屜角落裏的手機上。


    那是舊款,四年沒有開機,裏麵隻有一個拉黑的號碼。


    她靜靜地盯著它看了幾秒,如今已經拿這個手機當興奮劑看待,每天看一眼,提醒自己也曾有過迷失、荒唐的歲月,那滋味她嚐過了,足夠了,從此以後絕不能踏錯半步,也不能意氣用事。


    尤瑋關上抽屜,將兩顆褪黑素服下,轉而鑽進被窩。


    ***


    同一時間的海外,蘇一淳的也在ipad上看到了國內播出的“酒店醫生”團隊即將回國的同一條消息。


    新聞裏的畫麵隻是一閃而過,帶到一個男人高大的身材,卻沒有清楚的照到麵容,也就是她的頂頭上司——顧丞。


    蘇一淳走進顧丞的辦公室,將ipad遞給他,那裏麵是新傳來的電子版合同。


    顧丞看了兩眼,簽上名字。


    這時,蘇一淳說:“顧總,機票已經定好,下禮拜三的飛機。”


    顧丞抬起眼皮,低聲問:“留幾個人,把這裏的工作收尾。”


    蘇一淳:“已經留好了。不過婁先生那裏,對咱們這次的處理有些質疑。”


    顧丞聲色未動,停了一秒才動動唇:“不用理會。”


    蘇一淳:“是。”


    ***


    顧丞的團隊才剛剛結束上一個案子,為某知名度假酒店診斷管理弊端,從上到下幾乎是扒了層皮。


    隻是該酒店的高層們個個都是滾刀肉,不顧陳董事長的意願,死扛著給自己找借口,還將責任推卸給下層。


    陳董最終念及舊情,沒有大刀闊斧。


    顧丞見狀,知道再無事可做,決定讓團隊收工。


    臨走那天,他特意留下來和陳董吃了頓飯。


    席間,兩人都沒怎麽動,隻是談要害。


    顧丞甚至非常不客氣地說:“貴酒店最大的毒瘤在管理層,下麵不過是細胞轉移,上麵不除,下麵的人不會服。拿本分老實的底下人開刀,寒了員工的心,損失的隻是貴酒店的凝聚力和團結。”


    這些道理陳董何嚐不知,他請外麵的團隊進來檢查清理,就是怕自己心慈手軟。


    誰知真到了臨門一腳,他又架不住那些老功臣對他的請求,這才釀成了今天的局麵。


    陳董問:“除了問責,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顧丞麵無表情,目光冷漠:“留下我的人,幫貴酒店清理人事,董事長如果不忍心可以出去度個假。但‘人事清理’這部分的費用,要另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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