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東西燒焦了?”


    李珍檬剛要站起來跑路, 聽見門口傳來段響劍的聲音, 她立刻轉頭一望,看到對方聳著鼻子從外麵走了進來。


    “……這怎麽回事?”段響劍也發現講台上的搶答器了, “短路起火了?”


    李珍檬仿佛在手機電量1%的時候終於找到充電器,在限時購買的最後一秒終於刷開app, 在連續拖堂三節課後終於聽見放學的下課鈴,整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自己的媽媽終於來了……她幾乎一步衝到教室門口, 伸手就把剛剛進門的人往外推。


    “……怎麽了?”段響劍盯著她,十分莫名地皺了眉。


    “說來話長,”李珍檬說著又把他朝門外推去,“走走走, 出去說,在這兒待著我心慌——”


    話音剛落, 教室裏傳來“嘩啦”一響, 後牆上一整排大小胡子畫像同時掉了下來, 玻璃相框摔得粉粉碎。


    李珍檬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用不著再多解釋,被她推著的那個人十分自覺主動地走到了走廊上。


    當前時間是上午7點20分,再過一會兒,蔣雨辰和唐卿卿就該來上早自習了。


    李珍檬把早上搶答器的事, 還有她認為陳俊文可能是“鬼故事”裏的那個人的事, 原原本本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說得對麵的人眉頭緊皺, 臉色比牆上掛著的列文虎克特斯拉更難看。


    “……確實是有這個可能, ”段響劍說, “這幾件事都是在我們身邊發生的,多半也是我們身邊的人引起的……而且陳俊文確實很容易焦慮,現在初賽還沒開始,我們和17班的練習賽又輸得那麽難看……他壓力一定很大。”


    “那怎麽辦,”李珍檬說,“難道要和林老師商量一下,讓他不要參賽了?”


    “我覺得不行,”段響劍搖搖頭,“陳俊文為了這個比賽準備了那麽久,這個時候如果讓他退出——是你,你怎麽想?你會高興?會覺得鬆一口氣?”


    ……會鬆一口氣,李珍檬想。


    但也是想想而已,她畢竟不是陳俊文。


    對方為了這麽一個趕鴨子上架的知識競賽,認認真真地調查數據,搜集題庫,周末在家還拚命練習搶答速度……如果這個時候告訴他:謝謝你這段時間的付出與努力,但是為了大家的安全,我們考慮請你退隊——


    就算事後真的覺得輕鬆了,但在當下,肯定不會高興。


    “和以前一樣,當做不知道吧,”段響劍說,“再加把勁,讓他覺得我們穩贏,他就算稍微鬆懈一下也沒有關係,就算輸了也不是他的錯——這樣多多少少能減輕一些他的壓力。”


    他停了停又說:“別的事我們也管不到……先保證這次的比賽平安無事,畢竟他也是為了這件事在努力。”


    李珍檬想了想,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陳俊文現在人呢?”段響劍問。


    “剛剛被林老師叫走了,”李珍檬說,“他走了之後沒多久,搶答器就燒了——”


    說著她話頭一頓,對麵的人也反應過來。


    這種熟悉的“大事不妙”的感覺。


    “……林老師不會又說了什麽直男——又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吧?”李珍檬皺起眉頭。


    “以我對他的了解……可能性很大。”段響劍也皺起眉頭。


    ……那豈不是完蛋?


    憑林落焰那個顛倒黑白,粉碎邏輯,摧毀自尊,磨滅意誌,什麽難聽說什麽,讓人隻能單方麵被他氣死卻毫無還手餘地的說話習慣……區區陳俊文,根本不堪一擊。


    李珍檬二話不說,馬上轉身下樓去找人。


    剛才她沒注意兩人是朝什麽方向去的,但如果隻是普通的“過來一下”,應該走不了多遠。李珍檬一口氣跑到一樓,往兩邊走廊望了望,沒看見人,也沒聽見說話聲;她稍微想了想,直接跑出實驗樓去。


    “他們去哪兒了?”段響劍也從身後趕上來了。


    “不知道,”李珍檬說,“不過我覺得——”


    不遠處突然傳來說話聲,李珍檬頓時閉了嘴,伸長脖子循聲看去 。


    林落焰正從實驗樓的另一個門口走出來,身邊還走著一個中年男人;對方西裝筆挺,手裏夾著公文包,步子又大又快,一邊走還一遍抬腕看時間。


    “謝謝林老師那麽照顧我們俊文。”那男人說。


    “哪裏,”林落焰說,“陳俊文爸爸昨天打完電話,今天還特地一大早過來,才是真的關心孩子。”


    那男人笑笑,歎了口氣:“俊文他從小就這樣,什麽事都很上心。倒也不是不好,隻是我們希望他能多放點心思在學習上——也能稍微輕鬆一點。”


    ……這是陳俊文的爸爸?兩人在說什麽?李珍檬聽著感覺方向不對,好像不是什麽好事?


    那男人腳下一停,轉過身來對著林落焰:“要不是趕著去機場,我倒是還想和林老師再聊幾句——林老師留步吧。”


    “我再送你到前麵那個路口。”林落焰說。


    他們又繼續朝前走去了。


    “……我有不太好的預感,”名偵探李珍檬皺了皺眉,“我們快去找他。”


    兩人沿著小路跑到主幹道,又沿著主幹道跑過操場,跑過球場,跑過逐漸變滿的車棚……學校裏的學生越來越多了,但兩人繞著學校裏的幾個主要場所跑了一圈,沒找到要找的那個。


    稍微值得慶幸的是……也沒聽說新的校園鬼故事。


    ……說不定他已經自己想通了,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珍檬想。


    “你去教學樓找,”段響劍說,“我去超市看看。”


    “好。”


    兩人在岔路口左右分頭而行,李珍檬大步跑去教學樓。早自習馬上就要開始,樓道裏背著書包的學生越來越多了,每個班級的教室裏都吵吵鬧鬧。


    ……希望他不要在這裏,李珍檬想。


    她想起實驗教室裏突然掉落的玻璃相框,和自行燒壞的搶答器。


    現在教學樓裏的學生非常密集,如果陳俊文帶著那種負麵情緒回到教室……


    ——不行,自己是隨手插旗的g體質,不能往下想了!


    李珍檬及時醒悟,並且就此打住。


    她突然看到前麵大廳的公告欄前站著一個人,雖然逆著光有些看不清,但側影十分眼熟。


    “……陳俊文?”李珍檬試著叫了一聲。


    那人轉過頭來了。


    “你怎麽來這兒了,”陳俊文說,“快回去訓練。”


    李珍檬跑到他跟前,轉頭看了看旁邊的公告欄——上麵還是上次摸底考的成績,一直沒有撤換,也許要掛到下次大型考試為止。


    年段的前十名和倒數後十名的學生姓名都是用鮮紅色的加粗字體寫的,十分醒目,相當無情。


    “……你怎麽還在看這個,”李珍檬說,“你也快回實驗樓去吧,大家都在了……就是他們讓我來喊你的。”


    陳俊文有些奇怪地一挑眉:“怎麽,阿林還沒告訴你們?”


    “告訴我們什麽?”


    “我不參加了,”陳俊文笑了笑說,“剛剛阿林就是跟我說這個事——我爸爸親自過來說的,說我參加比賽會焦慮,醫生也建議我盡量避免這樣的場合……所以大概要換人了。”


    醫生。


    可能真的和李珍檬猜測的一樣。


    “……可是你都準備了這麽久了,”李珍檬說,“我們誰都沒你認真……你不參加的話——”


    這話才說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段響劍剛剛交代的“別給他壓力”,於是趕緊刹住話頭:“不參加了也好……就是個浪費時間的玩意,我也不想參加了——一點都不好玩,還耽誤半個多月的正常上課。”


    陳俊文不說話,又轉頭去看公告欄。


    “我想也是,”他說,“我什麽都不行……參加了也隻會拖累大家。”


    李珍檬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個話,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目光的盡頭,還是他自己的名字。


    “陳俊文091815”,雖然不是最後10名,但這三個字在名單上也幾乎已經沉底,仿佛在杯子裏浸泡了一夜的茶葉。


    “……偶爾一次發揮失誤也是難免的,”李珍檬說,“而且這次摸底考也不影響什麽……分班考在期末呢,這次隨便考考,下次努力嘛。”


    ——“哢”。


    極輕極輕的一聲脆響,好像是什麽東西裂開了。


    李珍檬一愣,剛要細看是哪裏傳來的聲音,又是一聲“哢”。


    還是極輕,但比剛才稍微明顯了一些。


    “大家都這麽說,”陳俊文突然開口道,“可是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是學習委員,結果摸底考還能考出不及格來——就算再怎麽發揮失常,也不應該是這樣的成績。”


    “……你一定是太緊張了,”李珍檬說,“可能放鬆一點,別把它當回事,反而能考得不錯——而且學習委員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身份,總統都能犯錯,區區高中學習委員……”


    “大家也都是這麽說的,說我太容易給自己壓力,”陳俊文說,“我不適合比賽,可以讓我退賽;我不適合做學委,也可以讓我辭職……但我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他說著歎了口氣,轉向李珍檬。


    “我倒是挺羨慕你的,”陳俊文說,“什麽事都能簡簡單單搞定,哪怕遇上點麻煩,也能自己努力一下克服。”


    “……你想太多了,”李珍檬說,“沒有什麽簡簡單單搞定的……我也和你一樣,有時候遇到麻煩就頭疼得要死……隻是好麵子,才一直在努力。”


    “但正因為你能努力出結果,所以也沒人來勸你不用努力,”陳俊文接著說道,“我如果想努力幹點什麽……”


    他再次轉過頭,望著自己沉沒的名字。


    “搞不好,我最不適合的是……”


    ——“哢”。


    又一聲脆響。


    這一次,李珍檬清楚地看到兩人麵前的公告欄上,玻璃裂開了一條縫。


    那道縫隙飛快地蔓延擴張,轉眼間,整麵玻璃上布滿大大小小的裂痕,仿佛被覆上了一張蛛網。


    玻璃窗開始震動,越來越急促。


    “……這是什麽?”陳俊文也發現了異樣。


    李珍檬不知道這是什麽——但她知道這是危險。


    “快走!!”


    然而這兩個字剛一出口,瞬間被玻璃炸裂的爆響吞沒,連李珍檬自己都聽不到了。慌亂中,她隻記得自己憑本能一把推開旁邊的人,然後死死地閉上眼,又好像有人用力把她一按,她腳下一滑,猛地朝前撲倒下去。


    來不及了,繃緊的神經已經做好準備迎接一場傾盆而落的暴雨。


    ——但短暫的巨響過後,什麽也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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