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哦。”耿今來反應過來,顛顛地跑進屋。


    她臉有些紅, 不知愣小子看到桶裏的水如何想她。管他呢, 她可不是那樣的人, 愛怎麽想怎麽想, 反正這樣的事情以後不可能再發生。


    屋內的耿今來確實一愣,接著麵不改色地一桶桶地往外提出去。


    “曬下太陽是不是好多了?”


    她已站到顧安的身邊, 隨意地問著,就是不去看忙進忙出的耿今來。而且有意無意地擋著顧安的視線,不讓他有機會看到那髒水。


    顧安眼眸低著,自顧看著爐子裏的火。


    火苗冒竄著, 卻不及剛才看到的光亮之萬一。


    耿今來倒完水,清洗完浴桶, 眼看著到了午飯的時辰,趕緊去廚房取飯。廚房的婆子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指指灶台一邊盛好的飯菜。


    “喏,那是你們屋的飯菜。”


    菜有兩個,一盤豆腐, 還有一盤青菜。


    飯是三碗, 兩大一小,其中一隻大碗裏的飯堆得冒了尖。


    他沒吭聲,端著飯走出去。


    “一群吃幹飯的, 光吃不幹活。”灶房的婆子罵著, 拎著燒火的丫頭。那丫頭被扯著耳朵, 吃痛地亂叫著。


    聽在他的耳中,自是知道婆子指桑罵槐。他端著飯菜的手緊了緊,想到自己主子,死死地按捺著,腳步加快。


    飯菜端回去,周月上原本還有些期待。待仔細一看,當下不幹。早上顧安明明還提過要煮多些飯菜的,敢情那顧夫人就是這麽敷衍的。比起顧安主仆,確實多了一些。


    但對於她現在的胃,那是遠遠不夠的。堆尖的那一碗是她的,另一隻大碗是耿今來的,小碗自然就是顧安的。


    “先吃吧。”


    什麽事等填了肚子再議,她說著,命耿今來把肉菜拿出來。


    肉菜剛才一直放在爐子邊,這會還是熱的。除了一隻大肘子,還有紅燒肉。不得不說,耿小子這事辦得地道。


    酥軟鮮香的肉一入腹,她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太好吃了!


    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這樣簡單粗暴的肉竟是如此的好吃。


    她猛扒著飯,在吃了近小半個肘子時,一雙筷子攔住她的筷子,“油水雖好,但你脾胃尚虛,一下子進食太多,恐有不妥。”


    說話的是顧安,他說得沒錯。


    原身的日子一定是極苦的,像這樣的大油大肉一年到頭都不見得能吃上一回。貿然過了嘴癮,隻怕腸胃受不住。若是拉肚子,得不償失。


    她點點頭,筷子伸向那沒油花的豆腐。


    豆腐的味道實在是太淡了些,知道油鹽值錢,但沒想到顧家不光省油,還這麽省鹽。看他的樣子,應該平日就是這般吃的。而且他好像嚐不出來似的,優雅地進著食。


    “你不覺得淡嗎?”她問。


    顧安沒有回答,但是動作明顯一滯。


    等他吃好,她把筷子一擱,喚著:“今來。”


    吃了一嘴油的耿今來跑進來,那肉菜周月上自不會獨享,分了一些給耿小子。耿今來在外間用飯,將將吃好,就聽到她招喚。


    “…少夫人…”


    “你們平時都吃這樣的飯菜?”


    耿今來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見主子眸眼未動,點了一下頭。


    “你們可是沒有給他們交銀子?”


    “…沒有。”耿今來又看一眼自己的主子,遲疑道:“少爺剛來時,想給他們銀子,他們不收。然後少爺為表謝意,曾送給二老爺一方紙鎮…”


    “紙鎮,什麽樣子的?值錢嗎?”


    “上好的和田玉,價值千兩。”


    周月上一拍桌子,站起來,“千兩銀子?就給你們少爺吃這些,我敢說他們家裏的下人都比你們吃得好。走,會會他們去。”


    她甩著袖子,看著愣神的耿今來。


    “走啊,跟上。”


    耿今來用目光詢問自己的主子,顧安微不可見地頷首。


    周月上帶著耿今來穿過垂花門進了內院,內院自是寬敞許多,院子正中有一株桂花樹,樹下是個小花壇,裏麵種著一些花草。


    東西兩廂門緊閉著,想來這家的人都在主屋吃午飯。


    他們直接進了主屋,入眼就是廳堂。顧師爺和秦氏並一女二子正圍著桌子吃飯,那飯桌之上有一盤豆腐青菜,但明顯油料放得足。


    除了豆腐青菜,還另有肉有湯,肉是和菜一起炒的,還有一盤清蒸魚。比起他們來,吃的實在是好上數十倍。


    一家人看到他們進來,大吃一驚。


    周月上也不言語,眼巴巴地站在桌子邊,眼神看著桌上的飯菜。她的眼睛太大,那直愣愣的眼神看得人心裏起毛。


    “四丫,你這是做什麽?”秦氏低喝著,瞪一眼身邊的婆子。


    婆子心裏叫苦,她哪能知道這個煞星會直接闖進來。


    “我沒吃飽。”


    周月上冷不丁冒出這句,眼神還盯著桌上的菜,隻把秦氏看得心頭火起。這個死丫頭,忒沒規矩,哪有直接闖進長輩屋子要吃的道理?


    “無禮!一個新嫁娘冒冒失失的,就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說話的是坐在秦氏身邊的姑娘,一看就是秦氏的女兒。母女倆長得像,圓臉圓身子,五官平常。


    “別人說我三做什麽?我就是沒吃飽飯。”


    “愚昧!”


    “我不是魚妹,妹妹胖胖的才像魚妹。”


    “你…粗野不堪,令人見之食難下咽。”顧鸞平日裏最討厭別人說自己胖,一聽這話筷子一摔,斜她一眼。


    顧鸞上月剛滿十五,正是議親的好年紀。比起幹瘦的周月上,圓潤的顧鸞發育得很好。與顧鸞對麵坐著的,是顧氏夫婦的長子顧崇,今年十二歲,另一個是十歲的次子顧謙。


    顧崇和顧謙長相中等,五官還像端正。兩個小子和他們姐姐一樣,看幾周月上的眼神都帶著一股輕視,滿滿的看不起。


    顧澹低咳一聲,警告地看了自己兒女們一眼。


    顧鸞哼一聲,別過臉去。


    秦氏眼皮子一跳,心裏把周月上罵得要死,還得裝出慈愛的樣子,“四丫,你莫誤會你鸞妹妹的意思。她的話你許是沒聽懂,她是說你嫌菜不好吃挑三揀四,所以才長得瘦。你聽嬸娘的,若是沒吃飽再去廚房盛,千萬莫委屈自己。”


    她這麽一解釋,顧鸞得意起來。


    野丫頭哪裏能聽懂自己的話,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丫頭,隻怕是她罵了一通,對方半個字都聽不懂,還對自己崇拜得緊呢。


    如此想著,麵露得意,看向周月上的眼神更加輕視。


    “嬸娘,四丫雖愚鈍,但妹妹的話我卻是聽懂了。她是嫌看到我所以吃不下飯。要真是這般,那我可得常常過來,日後鸞妹妹見著我就吃不下去,不出兩個月,必是會瘦下去,也不會再有人笑話她長得像隻肥彘。”


    “你才像彘呢!”顧鸞“呼”地站起來,臉氣得脹紅。


    “我如此黑瘦,哪裏會像彘?我們鄉下人都很喜歡肥彘,可是你們縣城裏的人怕是不喜歡的,要是鸞妹妹以後在鄉下過日子,才會人人歡喜。”


    “你…滿口粗鄙之言,少教無禮…”


    周月上大大的眼睛眨都不眨,就那麽看著顧鸞。顧鸞被她看得更加來氣,覺得自己的火氣像是打在軟墊子上,半點不得勁。正打算發作時,卻見她轉過頭,對著秦氏。


    “嬸母,廚房沒飯了。你今早明明在相公麵前答應過,要讓我吃飽的,為何說話不算數?而且你們這裏有肉有魚,而我與相公卻是青菜豆腐,吃得好沒滋味。我也想和鸞妹妹一樣吃魚吃肉,長得圓乎乎的,討鄉鄰們的喜歡。”


    圓乎乎三個字,將顧鸞氣得磨牙,後糟牙都快磨爛了。


    秦氏趕緊用眼神安撫女兒,擠出笑道:“嬸娘是為你好,安哥兒身子虛,不能見葷腥。你身為他的媳婦,理應夫妻一體,有苦同當。萬沒有他吃著青菜,你大口吃肉的道理,你說是吧?”


    “嗯,我知道…我會與相公吃一樣的。”


    秦氏以為說服她,笑意加深。不想她站著不走,秦氏臉上的笑慢慢淡下去,“四丫,你還有什麽事?”


    “四丫知道要和相公一起受苦,可是實在太餓。以前常聽村裏的秀才說什麽看著就能飽,四丫想著,我就站在這裏看,一定能看飽。二叔,嬸娘你們吃吧,不用管我。”


    “粗俗!什麽叫看著就能飽,那叫秀色可餐,卻不是如此用的,而是形容女子貌美。一個鄉下丫頭,鸚鵡學舌,居然敢在人前賣弄,真是不自量力!”


    顧鸞不屑地說著,覺得自己沒必要和一個鄉下丫頭計較。這丫頭知道什麽,自己現如今的模樣,哪家的夫人見著,不要誇一聲有福相,誰娶誰走運。


    周月上不辯不解,又轉頭認真看著顧鸞,漆黑的大眼珠子直愣愣的。這麽個大活人杵著,還瞪著那雙嚇人的大眼睛,哪個人還吃得下去。


    顧鸞覺得與這樣粗鄙的人同處一室,都是自掉身價。她憤然起身,冷著臉進了內屋。


    顧師爺臉色也不好看,不耐地看秦氏一眼。


    秦氏眼一跳,知道老爺動了氣。她心裏跟著也有氣,誰讓老爺充大方,養了一個不夠,還要養一雙。


    “四丫,嬸娘知道你胃口好,但是你自小鮮少吃飽過,若是突然過量,隻怕傷身傷胃。你放心,等你腸胃養好,嬸娘一定讓你天天吃得飽飽的。”


    “四丫知道嬸娘的一片苦心,就怕外人不知情。他們會說二叔和嬸娘苛待我們夫妻,將我們夫妻餓得瘦骨嶙峋,而你們一家人卻吃得油光滿麵。”


    顧師爺當下摔臉,不悅地再次看向秦氏。


    “你嬸娘的心是好的,就是法子欠妥。你且先回去,二叔向你保證絕不短你們一口吃的。我們顧家在萬陵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萬沒有虧待至親的道理。”


    這個答案周月上還是比較滿意的,作為一個別人眼中的鄉下姑娘,她能做的隻有這些。再厲害些的招數,隻怕會引來別人的懷疑。


    來意達成,也不停留,她帶著耿今來慢悠悠地出去,甚至連個謝字都沒有。隻把秦氏看得眼裏冒火,暗罵一聲討債鬼。


    他們一走,顧澹冷下臉,“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能虧待成禮他們。”


    “老爺,妾身冤枉。您可知那周四丫有多能吃,說句不誇大的,咱們一家五口的口糧,隻怕就夠她一個人吃。您想想,眼下是什麽光景,除了咱們衛州,聽說各地都在鬧饑荒。咱們家上下養著十幾口人,往年尚且有些拮據。如今多加一個人,卻是增加五人的口糧,哪裏夠吃?”


    秦氏這一通話,倒叫顧澹無言以對。


    年景不好,臨州那裏都發生過暴民搶糧的事。秦氏的意思他明白,是想趁機把成禮兩口子弄出去。他每月賺的銀子,確實不夠呼奴喚婢。


    為了顯排場,秦氏自己有一個婆子和一個丫頭,女兒顧鸞配一個丫頭,兩個兒子各有一個書童。顧澹自己身邊的長隨,還有廚房的一個婆子和一丫頭,另外加上守門的老仆,一共是主仆十四人。


    算上顧安一屋,共十七口。


    秦氏打理有方,每月都有酒樓的分紅,才能養得起這些人。


    是以,府裏的銀錢全捏在秦氏手中,他知之不詳。可他是一府師爺,自來受人尊敬,若是傳出他趕走侄兒的事情,隻怕會被人戳脊梁骨。


    “眼下家中還有多少糧食?”


    “若是按往年來算,應該勉強能撐到下一季收糧之時。若是照眼下的情形,怕是不能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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