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窗外隻剩下海浪的聲音。


    風滾過海麵, 卷起浪花, 嘩啦嘩啦。


    風擦過落地窗, 又有簌簌之聲。


    周倜總是睡的不安穩, 時不時翻騰,袁朗心裏有事,盡管身體乏乏的,卻沒有困意。


    他側身半躺在床上,一手撐著頭,一手一下一下有規律的去拍撫她的頭, 撫順她的頭發。


    他麵對著她,看著她的臉。


    第一次, 他這樣專注的打量她的五官, 這樣肆無忌憚的觀察。


    她緊閉著雙眼時,睫毛翹著,長長卷卷濃濃的,因是桃花眼, 眼尾上翹,睫毛順著那個線條也卷曲上去, 很可愛。


    她鼻子挺翹, 不舒服的時候微微皺起,鼻尖兒上有細密的汗珠, 有點可愛。


    因著不舒服, 粉潤的嘴唇時不時嘟起, 時不時微微張開口嘀咕一些他聽不清的話,還是可愛。


    他深吸一口氣,微微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下。


    “原來是這樣嗎?”他扶著她頭的手,開始在她背後拍撫。


    因著衣服被他丟到地上,給她拍背時,手指便順過她的皮膚,她總是要戰栗一下,然後又舒服的吭一聲。


    真像個孩子一樣的反應,小寶寶被媽媽哄睡覺的時候,也是這樣,拍一下背,就會哼一聲。


    科學不是證明,皮膚的碰觸,會產生讓人舒服的感覺嗎?


    拍背又能緩解焦躁和煩悶的情緒,得到安撫。


    真是這樣啊。


    夜很深很靜,她又是昏迷狀態,不會擾亂他,使他在這樣的時刻裏,更能安靜的思考。


    他開始回憶自己這段時間裏,對她的感受。


    從他們第一次相遇開始的各種細節,和她的一些反應,狀況。


    以及這些日子裏的一些變化,比如他轉換了身份,從一個偶遇的炮i友,變成了她在做的項目的投資人……


    他發現了很多與之前認定的事不一樣的狀況,比如她的態度,她的個性,她的眼神,她的能力和才氣……


    以前,自己對她似乎太想當然耳了,以為她是暴躁又隨性的脾氣,接觸多了,慢慢發生了一些改觀。


    他曾經暗暗決議,要把她踢出娛樂圈,倒不僅僅是為了報複她不要他和踐踏他的自尊,更是因為自己想在娛樂行業做投資,不想再看見她這個令他想起來就覺得羞恥的人。


    他也想過,以後再也不會跟她有情感上的瓜葛,隻狠狠的將他踹出他會涉足的圈子如此而已。


    可是……現在,很多事情似乎發生了變化。


    他手指繞著她的頭發,想著:即便上一次爭取,被她打了巴掌,但他好像……也還是不怎麽長記性。


    仍舊不太想放手啊。


    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她喜歡上他,離不開他呢?


    能不能讓他不需要表白,不需要再開口,就讓她成為他的人呢。


    歎口氣,這些事,真的很複雜,比經濟學更複雜。


    比經營一家公司更困難。


    ……


    袁朗正陷在自己的思緒裏,開始漸漸有了睡意,身邊的小女人突然又翻騰了起來。


    “難受……”她伸手撈了下,抓住了袁朗的手,便將他的手拖到自己臉頰邊蹭了蹭。


    “哪裏難受呢?”袁朗的聲音壓的很沉,也盡量放輕放緩,透著安撫疼哄的意味。


    “都難受……”她閉著眼睛,大口喘了口氣,又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隨即念叨道:“渴……袁朗我渴……”


    袁朗先是嗯了一聲,便要起身,突然又鎮住,好半晌沒有動一下。


    他盯著她的臉,她還是閉著眼睛難受的模樣,但……她方才居然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你醒了嗎?”袁朗坐起身,試探著問。


    “袁朗我渴……”她隻是重複的念叨著。


    “你知道我是誰嗎?知道自己在哪裏嗎?”他又問,心潮澎湃,有點慌張,仿佛是自己在做什麽蠢事,本以為沒人看的見,結果偏偏被她撞破看到了。


    “袁……我渴……”她仍是在念叨,眉頭皺著,因為口渴又在等待,而顯得有些煩躁。


    他這才站起身,走到桌邊端了溫水過來,扶著她半坐起身,靠著自己的胸膛,摟著她喂了她一口。


    她卻咬住水杯邊緣,咕咚咕咚的喝了半杯。


    牛飲。


    待她喝好了,他將水放在一邊,她還抓著他一隻手,抓的格外的緊,像怕他走似的。


    他便俯身,抱起她往裏麵挪了挪,隨即給她蓋好被子。


    走到房間裏,將所有燈都熄了,他回到床上,鑽回被窩。


    她像感覺到他的溫度,就要撲過來的飛蛾,蹭著蹭著就到了他懷裏。


    他也摟住她,輕輕撫摸她的背,下巴磨蹭著她的頭頂。


    她便吭吭著嘀咕:“難受……”


    “嗯。”他應一聲,在她背後拍兩下。


    “嗚嗚……頭疼……”她開始能多出幾個字,吐字也越來越清楚,該是在漸漸轉好。


    這聲音嬌滴滴的,不像平時的樣子。


    他就拍著他的背,低聲嗡嗡的道:“睡吧,一會兒就好了。”


    嬌滴滴的人在懷裏,他卻還坐懷不亂,真是柳下惠在世。


    “爸爸……”懷裏的女人突然開口,喊的卻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爸爸。


    他皺了皺眉,“喊什麽呢?”


    “袁爸爸……”她又哼了一聲。


    “我不是你爸爸,也不是你袁爸爸。”袁朗。


    “財神……”周倜迷迷糊糊的嘀咕。


    “什麽?”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臉,聽著她胡亂吭嘰,也不知道說的什麽。


    要是她一直這樣像個孩子,那可不行。


    “不是我幹的……”周倜有些不安的連續大喘氣兒,然後又念道:“不是我罵你,那不是我……是小說……”


    “嘀咕什麽?”他揉了揉她的腦袋,一手順滑的長發被他揉的胡亂。


    “袁朗……”她突然開口,這次格外的清晰,是喊他的名字。


    他真懷疑她是在裝迷糊,不然她平日裏真的昏睡,怎麽可能無意識的時候一直喊他的名字。


    她明明那麽討厭他……


    “怎麽?”他沉著聲,語氣聽起來不是很和善。


    “你別害我……我……”她吐了一口長氣,翻了個身,背對了他。


    他不得不靠近她臉,才聽到她哼哼著繼續念叨:“我不想死……我想發財……”


    躺回枕頭上,袁朗忍不住搖頭,伸長手臂將她往懷裏抱緊些,讓她背貼著自己的胸膛。


    他忍不住又伸手揉她的腦袋,胡說八道些什麽,擾的他都淩晨兩三點了還不得好眠,偏偏她在哪裏嘀咕什麽要發財。


    他嚴重懷疑,她剛才肯定迷糊裏喊了‘財神爺’三個字。


    真是想發財想瘋了吧。


    “爸爸,難受……”她再次開口磨蹭他。


    “……”袁朗閉目,深吸氣,長吐氣,然後輕輕拍她的手臂。


    “冷……抱抱……”她又嘀咕。


    “……”袁朗隻好又用力抱抱她。


    “難受……”她又開口。


    “……”袁朗隻好繼續拍她的手臂。


    如此反複了許久,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這個明明是個成熟女人,偏偏如小丫頭一樣的人,也終於沒再折騰,昏昏沉沉的睡穩當了。


    這一場夢,很長,很沉。


    大概是因為被周倜折騰的累壞了,袁朗許久不曾如此深眠過了。


    過早的,在這個年紀,體會到了當爹的疲憊。


    夢境中,仿佛也有一個人,明明長的高高瘦瘦的,偏偏像個小肉墩兒一樣,在他懷裏又是磨蹭又是哼唧,撒嬌不休的要抱抱要親親要舉高高。


    睡夢總是讓人覺得短,常常仿佛才閉了眼睛,天就亮了。


    不過一個多小時候,便迎來了w市的日出。


    天邊泛白,世界從極致的黑暗裏,變得朦朧,逐漸清晰。


    世界醒了,睡夢中的人,無論睡的多沉,多甜,也總會醒來。


    而袁朗,是被一陣門鈴聲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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