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單獨的病房, 但在坐了幾名胖瘦不一的中年人後, 也顯得有些逼仄。


    更別說空中還飄著幾道無精打采的身影了。


    楚風持著桃木劍, 沉聲問:“你們的真實目的是什麽?”


    一向活躍的路恒眼珠一轉, 快速答:“我們是被人騙了, 他說我們教會爸媽這句咒語後,就能讓他們平安長壽。”


    在他正對麵的男人目露疑惑, 跟旁邊的女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突然說:“你當時不是這樣跟我們說的, 你說這句咒語是幫你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頓了頓,他意識到什麽, 麵色發青, 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你又撒謊!活著的時候撒謊就算了, 死了還撒!是不是非得爸爸媽媽死了你才樂意啊!”


    路恒沒說話,楚風冷冷地看著它, “它的確想讓你們死。”


    男人愣了愣, “你是說,念完那句咒語,就會死?但之前那幾個人都好端端的回家了......”


    楚風扔了幾張本地報紙到他們麵前, “念完之後人會直接成為厲鬼,但肉體要過一段時間才呈現死亡狀態,他們這幾個, 已經被鬼差帶走。”


    ——鬼差本想把這些學生一起帶走, 但沈圓說至少要給家長們一個交代, 所以才留下了它們。


    他們這幾個學生家長這些天都待在廢棄工廠中,也沒渠道得知這些消息,乍一看,都炸了鍋。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爸爸媽媽辛辛苦苦將你養大,你不說報答也就算了,還想害死我們?你自己說,除了送培訓機構這件事爸爸媽媽做得的確不對之外,從小到大,還有哪件事是對不起你的?”路恒的爸爸拍著報紙,氣得臉色漲紅。


    “太讓我失望了,我不求你能為社會做出點貢獻,但你也不能從人到變成鬼都拖累整個社會,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初還不如不生你!”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青筋畢露,對站在中間的一個少年吼道。


    “你媽媽我沒文化,不知道那地方是害人的,完全是擔心你的身體,不想讓你整日泡在網吧裏,所以才攢錢送你過去。如果早知道你會、會死在那,媽媽就是拿這條命去換,也要將你換回來......媽媽是真的愛你啊,媽媽真的做錯了,你要是想讓媽媽去陪你,媽媽現在就下來......”


    說著,那名花白頭發的中年女人就要往牆上撞。


    蕭逸離得近,趕忙將她抱住,忍著胸口被撞的疼痛道:“阿、阿姨,斯人已逝,活著的人要堅強啊,您現在這樣反而是加深了您女兒身上的罪孽,到時候您女兒要是進了畜生道,您該多難過啊......”


    他也是急中生智,臨時編造了一個理由,沒想到還挺有用,中年女人聽完就遲疑了起來,沒有再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


    “進畜生道就進畜生道!你要是真愛我就去死啊!說到底還不是自私自利,什麽為了我能舍棄性命,要真能你怎麽會跟我爸離婚?怎麽不去努力賺錢?你知道我因為窮,因為沒爸爸,在學校裏被怎麽嘲笑的嗎?!”站在角落裏的短發少女突然雙眼通紅地吼道。


    中年女人的眼眶驀地紅了,雙手緊緊地捏著衣角,哽咽道:“媽媽沒用,給不了你好的生活,但你爸爸他不是個好人,媽媽寧願窮點帶著你,也不想讓你有個家暴的爸爸......”


    “都是借口!你要真愛我就念啊!把那句咒語念出來!把那些害死我的人全殺掉!”少女狀若癲狂,身形也有暴漲的趨勢。


    楚風揮出桃木劍,拍在她後腦勺上。


    少女頓時不動了。


    中年女人緊張地往前走了一步,局促地問道:“我、我女兒沒事吧?她不是故意的,她這輩子受了太多委屈,還沒能享福就走了......都是我這個當媽的錯,能不能通融一二,讓她下輩子生在好人家?”


    楚風看了沈圓一眼。


    躺在病床上的沈圓突然笑了,“她受的委屈再多,有你受得多?陰界不存在通融一說,她做過的事一筆一筆都記錄在案,該去哪去哪。說得殘忍點,你們的母女緣已經結束了,現在開始,她是她,你是你。”


    被桃木劍定住的少女不知為何,突然掩麵大哭,形狀淒慘。


    中年女人傷感地看著它,突然搖了搖頭,低聲說:“她永遠是我的女兒,以後不管她在哪,我都會為她祈福......”


    房間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滯,楚風開壇做法,沉聲道:“該上路了。”


    線香燒盡,陰風刮過,剛才的一切像是幻覺一般,沒了蹤跡。


    楚風和蕭逸送幾名家長出門,送完再回來時,卻得到沈圓今晚不想見人的消息。


    兩人對視一眼,楚風皺眉,蕭逸撓頭。


    好在安軍已經預留了一個雙人房,所以他們倒是也沒有多想,直接上樓睡覺。


    ******


    病房裏,站著一個沈圓並不想見到的人影。


    ——噬。


    “你把他藏哪兒了?”噬站在原地,但躺在病床上的沈圓卻驀地生出了股窒息感。


    他說這話時臉色陰沉得能滴得出水來,本就鮮豔的唇色變得更紅了。


    沈圓轉了轉脖子,麵不改色地說:“你們這種動不動掐人脖子的習慣,能不能改改?”


    束縛感一沒,沈圓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淡笑道:“你想知道的事情隻有我能解答,所以是你求我,求人就該有個求人的態度,不是嗎?”


    噬冷笑一聲,陡然出現在沈圓麵前,挑起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說:“你錯了,以為能用他威脅我?沒有了他,你不過是一隻螻蟻,我隨時都能碾死......”


    “我曾經聽說一個叫《俄狄浦斯王》的故事。”沈圓靜靜地看著他。


    不等他作出反應,沈圓不慌不忙地繼續說:“俄狄浦斯出生時,神諭說他會‘殺父娶母’,於是他的生父將他拋棄。被養父母養大的俄狄浦斯聽說這句神諭後,為了避免這場災禍,孤身離開,卻沒想到在路上殺死了微服私訪的生父,最終以英雄之名娶了自己的生母。”


    “殺了我,你確定不會走上俄狄浦斯的老路嗎?”沈圓微微一笑,直白的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


    噬收回手,深深地看了沈圓一眼,“俄狄浦斯也是要走出家門才能實現神諭,我看你能將他藏到什麽時候......”


    隻要沈圓一將那人帶出來,他一定會親手......


    黑煙一卷,房間內陡然恢複了安靜。


    沈圓定定地看著噬消失的方向,驚覺自己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害怕,為什麽還要這樣做?”許凜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他身上還帶著點赤金之色,大概是用龍形趕路過來,剛恢複成人形。


    看到他,沈圓放鬆地笑了,挑眉道:“一個個的,要麽說話說半截,要麽撒謊,我若繼續按照你們期待的軌跡行走,那未免太傻了些。”


    許凜默了默,在床邊坐下,掀開沈圓的被子,抬眸看了她一眼。


    見她沒有製止的意思,許凜繼續掀開她的病號服,將手上的藥膏輕輕塗在了她的傷口上。


    “天下至陽至剛之物,乃金龍。金龍乍現,落入凡胎。”許凜將沈圓傷口周圍的皮膚也細細地抹上一層藥膏,待其滲透後,將她的衣服蓋好。


    沈圓愣了愣,“所以我其實還是懷了一條龍?”


    許凜點頭。


    琢磨片刻後,她神情古怪:“那你們其實也是兄弟?”


    許凜:“......”


    “嘖嘖,還騙我神交,要真交了,你就是亂|倫!”沈圓幸災樂禍起來。


    許凜:“............”


    “咳,我已成年,與他們不屬一個輩分。”頓了頓,許凜看著她,“另外,神交的確是龍族交|配的一部分。”


    沈圓:“......”


    一本正經的說這個幹嘛,怪不好意思的。


    沉默許久,沈圓主動開口:“你來不是為了問他下落的嗎?”


    許凜搖頭,“我答應過你在你生產前趕到,可惜我沒預料到你會提前發動。在門口看到噬,擔心他對你不利,所以進來看看。”


    見沈圓目露懷疑,他起身道:“我相信你,既然你能察覺到肚子裏的金龍是唯一能克製噬之物,自然會將他照料好。”


    沈圓頓了頓,輕笑一聲,“我沒你想的這麽複雜,我隻知道,從我肚子裏出來的孩子,誰都不能動。”


    許凜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之前錯得徹底。


    ——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堅強聰穎許多。


    “不過說起來,為什麽偏偏是落進我肚子裏?”沈圓歪著頭,好奇地問。


    許凜想了想,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你所處的位置,那幾天正好有個陣法在運作,所以吸引了金龍......”


    “哢哢哢”,沈圓掰著手指關節,一臉猙獰,“我就知道是那個老不修搞得幺蛾子!害得我受了這麽多委屈,等著吧,等我把你揪出來,嗬嗬......”


    許凜:“......”


    他果然還是誤會了沈圓。


    其實小心眼才是她的本質吧。


    許凜走到門口,突然聽到沈圓狀似無意地問:“若是我按照你們的軌跡將孩子生下來,現在會怎樣?”


    手放在門把上,遲遲按不下去。


    許凜遲疑著,不知該不該說出那句殘忍的話。


    “好了,我知道了。”沈圓自嘲地笑笑,睜大眼睛看天花板。


    在這些人的眼裏,她的使命隻有生下金龍一件事。


    生完之後,不正是鬼王所說的“瓜熟蒂落,花兒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誰會管一個無用之人的死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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