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香”,這名字聽起來便很不吉利。


    戚樂飛快的編輯了一條短信回去, 眼角瞥見了李朝舟已經抱著被子回來, 便也鬆了手機好像什麽也沒接收到一樣。


    李朝舟將被子給她, 吩咐她去右邊榻上先睡,戚樂抱著被子瞧見李朝舟坐在沙發另一側, 半點沒躺下來的意思, 不由自顧自笑了。


    李朝舟聽她笑, 好奇地回頭看去:“怎麽了?”


    戚樂道:“你不覺得我們的姿勢有點奇怪?”


    李朝舟看了看坐著的自己, 又看了看躺著的戚樂,困惑不解地詢問:“哪兒奇怪?”他皺著眉:“如果不舒服,你就回屋裏去休息。”


    戚樂不理李朝舟後一句,她自顧自打完原本的上一句問話。戚樂說:“像同床異夢的夫妻啊,中間隔的距離能擺一盆水。對, 盆。”


    李朝舟先是被戚樂的調侃氣得有些窘迫, 而後不知為何, 他的窘迫忽又慢慢散了去。他神情平靜而安詳地在沙發的另一側瞧了戚樂好一會熱, 直看得戚樂連笑都快要笑不出來,反而狐疑地看向戚樂,也要問出“我哪裏奇怪嗎”的話。


    好在戚樂憋不出問出前,李朝舟開了口, 他問戚樂:“你想我坐過來些嗎?”


    這回便換戚樂有些發愣了,好在她的臉皮早就曆練出了, 李朝舟能這麽問, 她自然也能尤為鎮靜的答:“好啊。”


    李朝舟竟然就真的往她身邊坐了過去。


    他伸手按了按戚樂的被角, 催他閉眼睡覺。戚樂躺下去了,眼睛卻不肯閉上。她瞧了會兒李朝舟,他和她記憶裏好像是一樣的又好像有點不一樣了。但不一樣的方麵似乎是更好了,李朝舟從來都是個很好的人,作為她的對照組,當初住在一個院的時候,便是人人誇獎。


    戚樂看了會兒他,瞧見他有些發青的眼下。他還是疲累的,做醫生哪裏有不累的,但他又有著高挺的鼻梁,比女人還要好看的唇線,如果安靜的仔細去觀察,還能瞧見他的又長又濃密的睫毛。他的長相使得人常常容易忽視他的疲累,他的眼睛又太透太亮,好似裏頭有著數不盡的精力,當人們瞧見他的時候,看見了他的眼睛,瞧見了他的麵容——哪怕他眼底泛著青,快三天沒睡過整覺,也會讓人容易去信賴,信賴他能拯救自己。


    李朝舟見戚樂又不睡盯著自己,不由問:“你又怎麽了?”


    戚樂下巴壓在被褥上,張口問他:“我在想,你當醫生是不是因為你長了一章很讓人心安的臉?”


    李朝舟:“……”


    李朝舟聽見戚樂這樣的評價一時無言,他甚至沒忍住用手機屏幕簡單照了下自己的臉,確定和平時沒什麽區別後,才頗為無語道:“……什麽叫做長得讓人心安?”他無聲的譴責戚樂這種亂用形容詞的行為。


    戚樂忍不住彎了眼笑。


    她說:“不是說你長得不好,就是說你沉穩,誇你呢。小時候我還見過你急紅臉,這次回來我都沒見過你紅臉。”戚樂琢磨了一下,“這麽說的話,是因為做醫生,所以你才瞧起來讓人越來越心安?”


    李朝舟沒回答,他反而問了戚樂一句:“……那讓你心安了嗎?”


    戚樂想了想,說:“真話假話?”


    李朝舟說:“假話。”


    戚樂:“……?”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李朝舟含笑道:“太晚了,我還想稍微休息一會兒,不想被你氣得後半夜睡不下去。”


    戚樂:“……”


    戚樂說:“那這樣吧,其實你回來後,我是真的有感覺到心安的。不是真信你能治好我了,而是覺得你大概不會和別人一起害我。”戚樂笑了笑,“這個你氣不氣?”


    李朝舟看著戚樂,他問:“這是真話假話?”


    戚樂故意:“你猜?”


    李朝舟道:“如果是假話,那麽你信我能治好你,我聽著能心安。如果是真話,你對我回來是抱有慰藉的,我也能心安。戚樂,你這說話的水平真的越來越高。”


    戚樂不以為然,可李朝舟下一句卻說:“我猜你說的半真半假。你是高興我回來的,你也信我能治好你。”


    李朝舟對戚樂道:“治療方案起效果了,不是嗎?”


    戚樂安靜了一會兒,她想李朝舟起初回來,治療方案是有點效果的,但很快這效果就沒了,如果沒有係統,李朝舟大概會對結果很失望。但這些話有什麽必要說呢,總歸現在她在慢慢好了,從麵上來看,就是李朝舟的治療方案起效果了。


    所以戚樂也笑了笑點頭說:“對。”


    李朝舟聽見她的回答,微微牽動嘴角笑了笑。可他沒有對戚樂的這句話再做“真假”的判斷,僅僅隻是拍了拍她身上的被子,催她睡覺。


    戚樂本以為自己是睡不著的,結果李朝舟關了燈,隻有廚房燉著湯的火苗一點光亮。夜裏安靜極了,僅僅隻有咕咕的煲湯聲,在這樣的安靜中,戚樂竟然也真的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李朝舟一早已經被被叫回醫院去工作了。他將湯留給了戚樂,並且叮囑戚樂回醫院複診,不要亂跑。


    戚樂從保溫壺裏取了李朝舟燉好的豬骨湯,配著一小碟醬油不緊不慢的吃完了,方才重新拿出手機,去做些令人心情難以痛快的事情去。


    戚樂撥出了電話,詢問道:“昨天你告訴我的‘嬰香’,這東西是怎麽回事,約個地方,你和我當麵好好講清楚。”


    “嬰香”這東西,光是聽見了名字,就夠讓人覺得脊梁骨發寒的。


    戚樂沒按李朝舟說的,吃完飯便回醫院去。上午十一點,她到了一家私人會館,在包間裏等著她要見的人。


    她母親的朋友,委托遺囑的那位律師,如今戚樂絕對可靠的事業夥伴,帶進來了一位袈裟華貴的和尚。


    那和尚有著花白的眉發與胡須,卻偏偏細皮嫩肉,哪怕端著姿態,瞧著也不像個老人,反而像個裝作老人的少年。但他的胡子都是真的,眼角也有著皺紋,更重要的——戚樂的夥伴對他很恭敬,戚樂了解自己這位阿姨,她從不對沒用的人低頭。


    白婉帶來了人,笑嘻嘻地對戚樂說:“小戚總,這位是s市觀音廟的了塵大師,對藏香這類東西很有研究。我擔心自己在中間傳話傳的不夠完整,特意為你把人帶來了。大師,我這老板恐怕還不知道您的大名,您稍後,容我向她介紹一下。”


    戚樂先叫了一聲“白姨”,將桌麵上她喜歡吃的東西推至她麵前,在白婉笑著靠近的時候,看了白婉一眼,意為“靠譜嗎?”


    白婉回了一個眼神,表示“靠譜”,她附耳對戚樂道:“確實是高人,韓玥也知道他的名字,這根線還是韓家幫忙牽的。”


    “不論其他,至少‘嬰香’的事情他肯定清楚。這東西我查著和叫魂術有點關係,而叫魂術在古時候則被認為是雲遊和尚會的法術。”


    戚樂聞言挑眉:“你什麽時候對這些也了解了?”


    白婉沒好氣道:“還不是你這個小祖宗要的急。”


    說著在這和尚不耐之前,白婉快速說了句:“總之這人還是咱們‘國寺’那老頭的師叔呢,不管有用沒用,人已經借著韓家的勢請來了,你好歹先聽聽。”


    “對了,錢你準備了嗎?”


    戚樂道:“我直接拿了支票夾來,隻是和尚收錢?”


    白婉冷言道:“收錢才是好和尚,不收錢和你討別的你難道還願意給嗎?我給你找個靠譜的收錢的和尚容易嗎?”


    戚樂閉了嘴,心想也是。對他們來說,錢能解決就都不算事了。用錢能打點的活絡和尚,總比“國寺”裏一本正經要你參佛修生養興去的強。


    戚樂因為體弱,對於神神鬼鬼的東西多少有些忌諱。尤其是先前作為“安明珠”,切實感受一次古代異方的巫術,讓她對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感覺越發複雜了起來。


    尤其這裏頭牽扯到了韓玥,那麽哪怕隻是看著韓玥的麵子,戚樂也得信一回。


    她心裏有了數,尤為端敬地向了塵頷首示意,叫了一聲“了塵大師”,請他落座。戚樂深知求人辦事就一定要將麵子做足,想從別人口中知道些不易問出的事情就要將姿態放低的道理。


    了塵和尚嗯了一聲,姿態威儀地坐下了。他對戚樂道:“聽小白說,你想知道‘藏香’裏頭‘嬰香’的事?”


    藏香。聽起來是禮佛的東西。但換了個名字,成了“嬰香”,整件事情便毛骨悚然了起來。


    戚樂耐著渾身不適,想了塵點了點頭,並在白婉的示意下,將一早準備好的支票推給了桌子對麵的了塵。


    了塵接過了支票,瞧見了上頭的金額,繃著的神情也沒那麽緊了。他瞧著戚樂的眼裏透了笑,看起來更像是個慈眉善目的壽星而非和尚了。了塵像是在欣賞戚樂這單刀直入的作風,他收了錢眉開眼笑,回答的也很幹脆。


    了塵道:“像這般俗世中的糾葛,佛門的人本不該參與。但女施主既然心誠,老衲為施主解一二惑處也是應該。”


    他先道:“女施主了解‘叫魂’這種東西嗎?”


    戚樂聞言皺起了眉頭,她想到白婉一進來說的話,便問道:“這和嬰香有關係嗎?”


    了塵道:“有關係,也可以說沒關係。隻是我收了這麽些錢,要和施主解釋嬰香,自然也要解釋通透了,從源頭開始解釋。”


    他說:“‘嬰香’這玩意,從效用和根本來說是起源於‘叫魂術’的一種邪法。但這東西比‘叫魂’更陰狠,也更無人情。”


    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了塵的臉上透出了冰涼的神色,他眼中對於這些陰術的厭惡溢於言表,在一刻他倒是看起來有幾分高人的樣子了。


    了塵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在這封閉的屋子裏響起,他說:“‘叫魂’是一種流傳於民間的方術,手法有很多種,但造成的效果卻大同小異,皆是奪人精氣、射人魂魄之類。更厲害些的,甚至還能借此操縱人的三魂七魄。”


    聽到“射魄”這個詞,戚樂微微頓住了。


    她看向了塵,了塵慈悲地看著她,依然再道:“‘嬰香’是從叫魂術裏演變來的,最陰狠的一種法子。”


    “‘叫魂’一術,起初隻需姓名便可施咒,所以效力也有限的很,最多偷些精氣。所以古時石匠打樁下河底時,常會和獄卒買死囚的名字,再貼於樁上樁下,以這樣的方式借用活人的精氣來加重的打樁的力氣。但這種法子,要求需得有人會畫‘叫魂符’,隻有會將名字化入符咒裏去,再貼上這符咒,叫魂才能生效。這法子實在是太麻煩了,加上自古以來官府都會將這類傷人的邪術作為重罪處罰,符咒這樣的東西又難以隱藏,很容易被搜出作為證據。在朝廷的打擊下,以符名施咒的叫魂術很快便消失了。”


    戚樂冷聲接道:“但叫魂實在是個殺人的好法子,所以就算朝廷明令禁止,也還是會有人求——甚至是宮廷裏的人求。”


    了塵歎道:“確實,這就是人性之惡了。叫魂符漸漸消失後,懂叫魂術的人們為了利益,不僅沒講這害人的術法拋棄,甚至加以改良,做的越發陰狠隱蔽了起來。‘嬰香’就是這叫魂術中較為陰狠的一類。”


    這位老和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佛珠,方才繼續說道:“這事我每次提起來都會覺得不忍心,施主知道t國佛牌嗎?”


    戚樂一怔,她說:“佛牌,你是說……驅小鬼那種無稽之談?”


    “無稽之談也好,確有其事也罷。有種說法,便是佛牌也是‘叫魂術’流傳出去後的演變,證據之一,便是‘嬰香’。”和尚抬眸瞧了戚樂一眼,說了最關鍵的話,“因為‘嬰香’的製法,和‘佛牌’大同小異。”


    他這話剛說完,白婉就微微變了臉色。


    老和尚歎了一聲:“這東西真是連說出來都損功德,最狠厲的佛牌是活剖嬰兒來做,而最‘好’的嬰香,則是生母親燃子香。”


    戚樂匪夷所思:“子香?你是說,把嬰兒磨碎做成香?”


    了塵道了聲佛,卻沒有反駁戚樂的猜測。他說:“這東西陰毒的很,尋常人做這個如果沒有特別的法門化解,祖祖輩輩都是活不久的。白施主尋到我問這事時我也很驚訝,畢竟這個世道了,居然還有會做‘嬰香’的人存在——我以為早在幾百年前,這些人就該亡故的差不多了。”


    戚樂慢慢道:“既然人有所求,自然會有人來應求。哪怕當時的懂的人全作了土,隻要人想,這些土就還能吐出話。人性故如此,百年不變,對嗎大師?”


    了塵看了戚樂一會兒,大約是戚樂給錢給的真的夠多夠痛快,他解釋完了要解釋的,竟然還多說了句:


    “恕老衲多嘴問一句,女施主會重金請老衲來解釋這個問題,是否是已有人在用這類邪術了?”老和尚道,“如果是這樣,我建議施主趁早尋人驅魔,嬰香若是母燃,必能‘奪魂射魄’。人若是沒了魂魄,那就是死了。”


    又一次聽見“奪魂射魄”,戚樂的手指微微蜷起。


    白婉在一旁聽著,忽道:“那若是中了招,大師能瞧出來嗎?”


    她顯然是想到了戚樂起起伏伏的病情,奪人精氣,按照古人的說法,精氣被奪可不就得生病嗎?


    而了塵聽見白婉的請求卻說:“瞧當然是呢過瞧出來的,隻是這事,白施主的主顧顯然心底已有了數,我這話說與不說其實都一樣。”


    “如果二位實在是要我說一句,那我也隻能說盡快。”了塵起了身,對戚樂道:“因為戚施主的命盤看起來可真是不太好,再不快點,大約就真要被醫院下病危通知了。”


    戚樂聽見這話,心中起了疑。


    她看著這和尚問:“我快要被下病危通知?”


    了塵道:“我雖然對於道家的相術不算精通,但也能瞧見戚施主的命盤上五毒俱存,是不久命相。不過戚施主到了現在麵色瞧著還不錯倒是令我意外,一般如此的人,此時也該麵色蒼白精力不濟了。”


    戚樂越聽越覺得古怪。她後期的病是來的莫名其妙,但也不是解釋不了。更重要的事情是她已經綁定了係統,身體的各項數值也在便好,如果著和尚真的是個高人,不至於看不透她身上的變化,哪怕不能解釋也不該說出她仍在病危這種話。


    戚樂原本對嬰香的事情已經信了三層,如今這和尚這麽一好心提醒,反而讓她起了疑惑。


    她幹脆直問:“你是說我沒被治愈,還在病危?”


    了塵聽見戚樂的問話也覺得奇怪,他道:“難道戚施主還覺得自己很好?若施主覺得一切無恙,又何故尋老衲來?”


    看著戚樂年紀輕輕就陷入這種慘境,老和尚也動幾分惻隱之心,他當這孩子是一時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苦口婆心說:“戚施主這情況也不知道是不是隻是嬰香造成的,依老衲看也不能再拖下去,需得趕緊破局消災。”


    戚樂看了這和尚一會兒,心裏將他劃去了理論派,說:“大師的話我記下了,多謝大師來這一趟,請回吧。”


    了塵被戚樂這半信不信的敷衍態度一激,花白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他道:“你不信老衲,你不信請老衲來做什麽?”


    戚樂沒說話,白婉見狀連忙打原創,她急急道:“大師誤會了,她並非不信,還請大師……”


    了塵冷冷說:“我有眼睛。”


    了塵道:“總之錢貨兩清,老衲說的也說完了。既然戚施主覺得老衲在危言聳聽便也不必當回事,隻當老衲是收了錢來說故事的。故事說完了,老衲也可回了。”


    了塵說完就起了身,真打算離開了。白婉見狀連叫了兩聲,但戚樂根本沒有反應,了塵見戚樂還真沒怕的意思,本來三分作戲,這會兒子是真氣走了。


    了塵道:“老衲做這事這些年了,從未遇見這樣的人!戚施主既然不信老衲,就不該尋老衲的開心。”


    “老衲雖是方外之事,但也惜名,當不得‘騙子’!”


    白婉再也攔不住,了塵拂袖而去。白婉急了,對戚樂說:“小祖宗,平時你不是最惜命嗎?怎麽好不容易給你找了個懂行的,你還不信了呢?”


    戚樂道:“他也沒看出個十足來,你請他留下救我,也未能救。更何況,能用錢打動的和尚,我能打動,我小媽也能。到時候他會幫誰還真難說,與其讓他留下添亂,不如氣走。”


    白婉是不想去理會戚樂這彎彎道道的思路。她直道:“戚樂,你知道我幫你不是出於情分,而是利益。我的利益是建立在你能取得戚氏的前提下的,所以你的命對我而言也很重要。”


    “你身體不好,國內外各種法子各種醫生咱們都試過,一開始確實有效果,你也能好。可後來不是又好不了嗎?那個什麽說是歸國人才的醫生,不是也沒能讓你好起來嗎?不是我不信科學,科學救不了你的話,你就得想想別路了!”


    戚樂歎道:“我不是沒想別路,我已經找了別路了。”


    她抬眸看向白婉,從包裏取了昨天的檢查報告出來遞給對方:“你看各項指標。”


    白婉接過她的身體數值,看著各項已趨於健康的指標忍不住睜大了眼,她說:“這怎麽回事?前兩天不是還進重病室了嗎?你、你自己找到人了?”


    戚樂笑道:“我躺著重病室呢,從哪兒找人啊。隻能說是天也不想我死,於是就給我指了條路吧。”


    戚樂沉吟片刻說:“我運氣一貫都蠻好的。”


    白婉:“……”運氣治病,你行。


    但白婉還是不放心,她說:“這個了塵是真有幾把刷子的,我和韓玥打聽過,先前韓家老三發瘋那事,就是這人給驅好的。你也別不信他——”


    “我信。”戚樂打斷了白婉,“人要活著,就得小心謹慎,這個道理我懂。既然他都特意來解釋嬰香了,我不去見見也不好。不管她到底有沒有用嬰香咒我,也不管這玩意有沒有用,她突然這麽虔誠的信佛,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去同她聊兩句也說不過去對吧?”


    戚樂微微笑了笑,倒比這屋裏的空調更冷。


    白婉見著都有些發寒,她說:“小夫人住在s市呢,你現在去嗎?你如果要去,我給你定機票。”


    白婉等著戚樂的回答,而戚樂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周圍的氣息竟然緩了下來。


    她說:“今天不去了,今天還有別的事。”


    她想了想說:“明天吧,總不急於這一會兒。”


    “還有比起嬰香這件事,趙明的事情更著急一點。”戚樂道,“嬰香這事,我有自己的法子畢竟一時傷不到我,趙明的事情比較急,他不可能無故失蹤,還請白姨多費點心找找。”


    白婉道:“這你放心,這事做好了不止你欠我,韓玥也欠我,我自然會盡心的。但我希望你多把你家那位小夫人當回事些,我知道你覺得她愚蠢可笑不足為慮,但兔子急了也咬人。她連嬰香都祭出來了,下一步誰也不知道她會做什麽。”


    戚樂送走了白婉,在會所待了一會兒,她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了。這個時間點,除非李朝舟回醫院在做一場超長的手術,否則不可能不發現她又沒第一時間回醫院。


    怎麽堵住他那張嘴呢?


    戚樂托著下巴苦惱地想了一會兒,最後揮手要求從會館打包食物。她認真道:“要做起來的快,擔起來卻很耗功夫的那種,多備幾個。”


    二十分後,戚樂帶著一小箱從會館打包的“瞧著麻煩實則簡單”的食物回了醫院。


    醫院裏李朝舟果然在等著,瞧著她就臉色發青,眼看就要脾氣不好了。


    戚樂連忙將箱子拿出來說:“我想你工作忙肯定沒好好吃飯,所以給你帶了些好吃的。這些東西費功夫,我等了好久呢!”


    李朝舟聞言一怔,戚樂連忙開了小箱子。裏麵的各樣食物點心瞧著萬般精致,看起來的確是很費功夫的——至少戚樂覺得自己也能被騙過去。


    而李朝舟——他麵無表情地問戚樂:“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很會做菜?”


    戚樂:……慘了。


    但戚樂是哪種謊言被揭穿就手足無措的人嗎,她立刻道:“可食材都是我挑的啊,那可不得很久?”


    這謊說出來可就無從查證了,李朝舟瞧了戚樂一眼,對她是真無可奈何。他道:“你能不能稍微安分一點?”


    戚樂笑道:“這也怪了,哪有醫生希望病人一點活力都沒的?我能折騰點,不是正好證明你治的好嗎?”


    對於戚樂這種曲解人話中意思的做派,李朝舟已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他也懶得再和戚樂在這方麵計較,既然有人送吃的來,他也不必客氣。


    李朝舟利用查看戚樂病房的這會功夫吃了頓下午茶,戚樂瞧著他缺乏休息已經有些發白的臉色嗎,歎氣道:“做醫生可真夠苦的,你就不能多申請幾天假嗎?”


    李朝舟道:“醫院聘請我是救人的,不是休假的。還有,既然覺得我辛苦,你就該更配合一點,不要亂跑讓我再費別的心。”


    戚樂說:“行吧。”


    李朝舟聞言驚訝:“你說什麽?”


    戚樂笑眯眯地說:“我說可以。隻是我真的事情很多,不方便住在醫院裏。我保證我手機二十四小時暢通行不行?”


    看著李朝舟猶豫的樣子,戚樂補了一句:“我回趟家。”


    提到回家,李朝舟麵色顯然要好一些。他說:“回家也好,但也不能太放縱。你要知道你還不算十足的康複。”


    戚樂敷衍的點頭。


    李朝舟見狀忍不住歎氣。


    戚樂問:“我的玉雕你打算什麽時候買了給我?”


    李朝舟:“……你回醫院是為了這個?”


    戚樂:“我是個商人,沒辦法,有了利處自然要惦記著利處。”


    李朝舟被戚樂這句話氣笑,他說:“今日沒時間,我還有別的病人要看。過兩天是我的輪休,那天我再去買。”


    戚樂皺眉:“醫生怎麽就這麽辛苦。”


    李朝舟回了一句:“你也夠辛苦的,當病人還不能待在醫院裏不亂跑,嗯?”


    戚樂被堵的啞口無言,她聽著李朝舟這話,總覺得他是知道了自己今天去幹什麽了。但戚樂又想了想,李朝舟怎麽可能會知道呢?他一個白天都在醫院裏忙。


    李朝舟看了看表,他問戚樂:“你很想要玉雕?”


    戚樂點了點頭,李朝舟說:“我下午五點到六點半,有一個半小時空閑,那時候我出門去看看吧。”


    戚樂原本也就是開個玩笑,倒沒真想逼李朝舟這麽累還要去忙她。戚樂瞧著李朝舟泛白的嘴唇,頓了一會兒說:“也沒那麽急?那時間你還是好好吃飯吧,等你輪休再買就是了。”


    說著,戚樂還從包裏拿了一支唇膏給李朝舟:“雖然這個天應該是用不到的,但我看你估計一天也沒什麽功夫喝水,用這個擦擦代替吧。”


    李朝舟看了看手裏的唇膏,忍不住笑了:“戚樂,這根有點顏色啊。”


    戚樂道:“你那嘴唇比我還像病人,可不得帶點兒顏色?”


    李朝舟居然也覺得戚樂這句話說得有道理,他收下了唇膏,順便問戚樂:“你大概什麽時候走?”


    戚樂說:“明早吧。”她又道:“所以要不要在一起吃個晚飯,這次我請你吃。”


    李朝舟:“……明早要走你就應該早點回家收拾行李。”


    戚樂道:“行李不用帶,帶卡就行。再說我發現跟你一起吃飯能吃的比較多,大概是李醫生秀色可餐。”


    李朝舟:“……”


    李朝舟沉默一會兒,重新道:“戚樂,我再給你個機會,好好說人話。”


    戚樂頗為無趣,她瞧著李朝舟故作鎮定卻又泛了紅的耳尖笑著道:“好,我好好說話。李朝舟,明天我得回家去了,得有好幾天回不來。所以想和再一起吃頓飯,行嗎?”


    李朝舟伸手按了戚樂的腦袋一下,他一邊離開一邊對戚樂道:“好,我一會兒回來找你。”


    李朝舟走了,戚樂瞧著他的白大褂消失在門前,方才伸手去碰了碰自己額頭。


    她古怪道:“怎麽感覺好像有點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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