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莉安娜手裏有的底牌真的太少了, 別的人境況再遭也多少有些能夠利用的關係線在。蕾莉安娜倒好, 嫁來索萊後婚姻不幸不僅不選擇抗爭, 正相反的,她選擇了將自我封閉。她將自己一個人鎖在伊卡宮的西宮裏,過著與所有索萊人斷絕的生活。她當了王後這麽多年了, 唯一認識的索萊人或許就是宮廷的女官傑西卡。她是王後的貼身女官,哪怕蕾莉安娜不喜歡索萊人, 在伊卡宮生存下去,也得需要傑西卡的服務與幫助。


    戚樂坐在窗邊想了那麽久,也沒能想到一個能有把握說服奧格洛夫這位有能力扶持新王的老貴族,轉而去支持一位異國王後的理由。或許蕾莉安娜唯一的優勢就是在亞諾王憎惡西方的統治下, 現在合格的繼承者們,要不然就是能被亞諾給壓下去的慫蛋,要不然就是和他一樣激情的仇視西方者。全是矮子,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大家都是赤貧,她這個外來的, 手裏攥著友好最大可能的西方公主, 也就有了那麽一點兒的優勢。


    隻是這一點優勢怕不能打動這位老貴族, 否則當初的蕾莉安娜也不會無人保護。奧格洛夫反對巴德稱王, 最後甚至選擇了一位庸懦之主,原因是他明白此刻的索萊正在盛極而衰的下半部分,固持封閉隻會讓他越發腐朽, 貿然戰爭隻會讓他加速衰亡。索萊如果想要再一次重現東方明珠的榮光, 就需要一位能與西方進行溝通的王。


    戚樂清楚, 如果隻論與西方溝通,她的優勢並不足夠,“異國”的身份給她加分同樣也給她扣分。一位異國的公主會對索萊的國家利益有多在乎,這是沒有人能夠保證的。所以戚樂才說,蕾莉安娜幾乎沒有底牌。她這場拚奪,真的是在拚表演能力。


    一場讓奧格洛夫相信她會為索萊考慮,是最佳人選的表演。


    戚樂將視線從窗外的漆黑中緩慢收回,索萊的前宰相依然還坐著。奧格洛夫看著她,緩緩道:“殿下,您並不似傳聞中一般萬事不經心,您對伊卡的了解真是超乎了我的預料”


    戚樂答:“我說過了,婚姻使人成長。亞諾王礙於先王的命令,不會對我如何,並不意味著巴德親王繼位後,我仍然能安然無恙。陛下病重,指定由巴德親王繼位,所有人都在考慮出路,哪怕我並不在意外界,卻也不得不為自己尋一條生路。”


    奧格洛夫瞧了戚樂很久,似乎是想要從她身上瞧出點別的。戚樂也不在意,就這讓任憑他看,甚至毫無要遮掩的意思。


    奧格洛夫看了許久,最終道:“殿下確實成長了許多,可惜卻慢了些。若是當年您嫁予陛下時,便如同今日一般向神官請求更改信仰,學著去做一名索萊人,或許您與陛下的婚姻並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戚樂聞言反而笑了,她瞅著這位智者,慢條斯理地問:“若我當初真的改換了信仰,努力地去做一名索萊人,贏得您的認可與讚許——您認為亞諾王還會顧忌先王的命令,一直保留著我的後位嗎?”


    她淺笑細語:“您應該比我更了解我的丈夫,畢竟他一登基,您就告假回鄉了。他可以忍受一位空氣般毫無存在感的王後,卻決不能容許一名可能改變眾人對西方印象,影響他國政的王後。”


    說完這句話,戚樂施施然起身。她對著奧格洛夫微微頷首,告別道:“您是長者,我等您是應該的。暴風雪未停,我等待您的回音。”


    說罷,戚樂提起裙角,搖鈴喚來的傑西卡,在傑西卡的攙扶下便要離開會客室。奧格洛夫在她起身欲行的時候開了口。


    他還是沒有直接給戚樂答複,但他卻道:“殿下,伊卡宮的夜晚很冷,您走在路上還需得小心,請往有禁軍巡邏的方向去。”


    戚樂聽了微微回首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謝過了奧格洛夫,走出了會客廳。


    也不知是會客廳內的壁爐燒的太旺還是剛才實在是太過緊張,戚樂出來後隻覺得自己手心都是汗。


    係統也被戚樂少有的緊迫情緒感染,緊張地問:“奧格洛夫在明天是會答應還是送你一把刀?”


    戚樂漫不經心道:“七成答應,三成送刀吧。看他心中索萊有多重,又對自己有多少自信了。”


    “不過也沒關係,如果他送刀——”戚樂的話音頓了一瞬,係統的心也跟著提起嗎,可戚樂接下來卻不說了。


    係統忍不住提醒:“如果他送刀怎麽辦呀?”


    戚樂眼裏含笑,她慢悠悠地回答:“不怎麽辦唄,如果他送刀,那就去幫巴德。奧格洛夫要殺我,你覺得被他攔在門外的巴德還會認為我是敵人嗎?他是不是該認為我是同伴,一旦有機會存活,就該是向奧格洛夫報複的同伴了?”


    “巴德是瘋,但他不傻。奧格洛夫若是送刀來,我就會成為他的臨時盟友了。”


    係統:……你就是打算好了要兩邊吃唄。


    係統也不去問戚樂要怎麽從伊卡宮逃去巴德那兒了,她見了莫德神官還問了那麽多有關葬禮的細節。係統覺得這些個蹤跡就足夠說明她對莫德也是有打算的,搞不好莫德就是她為自己準備的、萬一奧格洛夫翻臉時的備用退路。


    係統安靜了下來。戚樂走在伊卡宮內,隻覺得周遭冰冷的很,而空氣裏卻滿是燥熱。


    她忽而停下了腳步,對傑西卡道:“屋外的雪有多厚了?”


    傑西卡看了一眼回答:“伊卡宮有人負責鏟雪,隻算這半日的光景,大約要沒過半隻靴筒。”


    戚樂瞧著窗外稍歇的暴風雪,對傑西卡說:“我想出去走一走。”


    傑西卡訝然:“殿下?”


    屋外在下雪,傑西卡完全不明白戚樂想看什麽。不過戚樂想要出去,傑西卡提供了一個方向,她說:“如果您覺得氣悶想要走走,西宮往右有一條回廊,回廊直通花園,您可以在哪兒走走。”


    戚樂微微點了頭,她將傑西卡的話同蕾莉安娜的記憶聯係起來,差不多摸到了該走的路。


    戚樂道:“我去走一走,你若是還有其他的事情,也不必跟著。”


    傑西卡有些遲疑,她勸道:“殿下,夜深了,您該回去休息。”


    戚樂置若罔聞,蕾莉安娜原本就是個固執的人,她也不擔心自己這樣的行為會讓女仆覺得奇怪,直說:“我說了,你可以自己回去。”


    說罷,她不再理會傑西卡,而是自顧自的下了樓。傑西卡歎了口氣,眉梢緊蹙,略頓了一瞬,想要跟上戚樂,卻被其他的女官拉住了。


    另一名女官道:“傑西卡,殿下並不想讓我們跟著去,我們跟著做什麽呀。”


    她的眉眼間都是不耐煩:“王後本來就不受陛下青睞,如今陛下去死,她很快連伊卡宮都不能繼續居住。你這時候還要往前去,不是等同於給下一任的王後不痛快嗎?”


    傑西卡遲疑了一瞬,片刻後,她卻還是邁步跟上了戚樂,她道:“我是先王敕封的王後女侍,為得便是照顧蕾莉安娜公主,她如今心情不佳,我於情於理都該陪在她的身邊。哪怕殿下明日便要搬離伊卡宮,隻要她今日尚是索萊的王後,這些便依然是我的職責。”


    旁人見傑西卡執意要去照顧心情不佳的王後,便也不攔她,隨便她去了。傑西卡見眾人心不在焉,知道就是強行命令她們跟隨,這些人大約也不會對王後有多上心。她不得不自己先去替戚樂取了外套,再匆匆往花園回廊去。


    而戚樂也倒不是真的心情不好。


    她所有的情緒在再一次看向窗外的時候,就被她收拾妥帖,該丟的丟該留的留了。不過旁人都覺得她這時候應該悲痛,所以她也不介意做些悲痛的模樣出來。


    戚樂出門就是單純地覺得宮裏爐火燒的太旺悶人,還有就是她想看雪了。


    戚樂小時候和李朝舟一起活在南方,隻有七歲那年南方下了一場百年難見的大雪,那雪淹過了戚樂家的門階,讓她第一次體會到了“玩雪”是個什麽概念。那時候真的挺高興,哪怕戚樂已經不記得當時自己堆的雪人鼻子尖是橘色的胡蘿卜還是暗紅的胡蘿卜了,也記得那時候高興的情緒。


    這樣高興的情緒使得她回到北方後,每每看到雪也還是會高興的。


    北方常下雪,她冬天的情緒也就常比夏天要好。但這幾年也不知道是怎麽邪門,全國各地都下,就唯獨b市不下,戚樂又忙各種事,瞧不見雪的時候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她做安明珠的時候倒是又見了一次雪,但那時候安明珠身體太糟,她光顧著好好喘氣了,哪裏還想得到其他。


    如今待在這冰雪之都裏,一時間多出空暇,反而讓她生出了玩鬧的心思。白天要做蕾莉安娜,顯然不可能會有機會去玩,倒不如趁著晚上沒人又有空放鬆一會兒。戚樂一邊提著裙角往回廊走,一邊心裏回憶著自己當年堆得那雪人模樣。等她走到了回廊,雪人的模樣也回想的差不多了。


    暴風雪稍歇,但也算不得停。那鵝毛一樣的大學仍然在飄舞,將溫房外的花園完全藏在了銀色下。戚樂的手扶著回廊的門柱略頓了一下,還是沒忍住邁步走了出去。


    雪打在蕾莉安娜的皮膚上引得戚樂一個激靈。如果是平時,戚樂大概就要縮回來了,但她現在有外掛啊。


    讓係統給開了取暖的掛,戚樂城堡外昏暗的燈光下開始堆雪人。


    係統瞧見戚樂這認真的樣子,由衷評價:“戚樂,你這樣真像個喪夫後的神經病女人。”


    戚樂就當沒聽見。


    戚樂說:“我堆個你的樣子的怎麽樣。”


    係統一秒轉變了話鋒,它興高采烈:“真的嗎?你還記得我什麽樣嘛!”


    戚樂想了想:“不是圓的嗎?”


    係統:“……我是橢圓的!”


    戚樂:“差不多,反正我的圓也捏不圓。”


    她蹲了下來,開始琢磨著捏一個圓的球做係統,然而還不等她將一手幹雪努力的壓成球,就先被燈光逛了一眼。


    一名巡邏的士兵注意到了她,厲聲喝道:“什麽人?”


    戚樂手裏還捏著雪球,她麵無表情地抬起了頭。


    王後蕾莉安娜的臉在燈光下半明半暗,巡邏的士兵起先沒認出來,再瞧見了她身上那些昂貴的裝飾後,方才隱約意識到半蹲在雪地裏的女人的身份。


    士兵驚訝極了,他棕色的眼裏寫滿了不解與困惑,低聲詢問:“王後殿下?”


    戚樂微微垂下眼,她放下了手中的雪球,慢慢站了起來。


    她站在雪裏太久,雪幾乎將她原本金色的頭發都蓋成了白色,那士兵瞧見戚樂這麽模樣也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問:“殿下,傑西卡女官沒有跟著您嗎?”


    戚樂正琢磨著怎麽回答,身後便傳來傑西卡的呼喚。傑西卡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燈光,抱著大氅急匆匆的趕來,先是將大氅蓋上了戚樂的身體,扶著她往回廊去避雪,之後方才注意到了巡夜的士兵。


    傑西卡見到這位士兵也有些驚訝,她道:“尤涅大人,今天該是您領隊巡夜嗎?”


    被稱作尤涅的士兵答:“蓋文今日有事,我替他一夜。”


    傑西卡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出現在這兒的原因。她看了看沉默中的戚樂,對尤涅小聲道:“今日殿下心情不渝才會外出,還請您當做今晚什麽都沒有瞧見。”


    尤涅頷首:“我明白,我這便離開。”


    他臨走之前低頭致禮:“殿下,克勞德·尤涅告辭。祝您好夢。”


    說罷,他也真當做什麽都沒發現一般往外去,臨在花園的另一端入口碰見同樣要往此處巡邏的衛兵,他甚至還說了兩句話,將人直接支走了。


    傑西卡心下稍安,她看向戚樂低聲詢問她是否還要接著走一走。戚樂看著自己捏了一半停在了院落裏的雪球有點兒可惜。


    戚樂道:“不用了,回去吧。”


    傑西卡隻當戚樂是心情不穩定,而戚樂自己呢,她想得都是這裏的雪又厚又鬆,白天玩一定更有意思。


    戚樂:等老頭點頭了,我就白天來玩個雪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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