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療養院位於城西半山腰, 前些年新選址的建築區,遠離市中心的喧囂,環境清新怡人。


    從八百關到那,車程一個小時。林深開車, 第二排坐著科技部的人, 後排留給他們。


    三個人並排坐,薑皚坦然坐在正中間,拿出手機玩植物大戰僵屍。


    科技部經理是個老頑固, 剛開始並不認同伊藤提供的治療儀核心科技, 放到往常這種小調研根本不用他親自到場,一般都是產品投入市場前的最後一次測試需要他認證簽字。


    一上車,他便開始和江吟探討核心科技遭泄露的問題, 說話間有意無意瞥向對麵的女人。


    商務車空間大,薑皚交疊起雙腿, 手機放置膝上, 目不轉睛盯著屏幕。


    江吟聲音很涼,言簡意賅應付了老頑固幾句, 低頭看薑皚手中的遊戲。


    “完了,要死了。”


    薑皚沒眼繼續看突圍而入的僵屍啃掉她辛苦栽上的花,直接關閉屏幕退出遊戲。


    車廂裏溫度高, 她挽起衣袖,半靠在江吟身邊, 忽然想起什麽問李倩, “李秘書, 最近穿衣風格變了不少啊。”


    李倩:“薑助想表達什麽?”


    薑皚搖搖頭,端著打量的視線慢悠悠從她頭頂往下,目光定格在那件打底裙上。


    “z家的這款羊毛裙,風格鮮明,模特搭配黑色機車皮衣最顯身材,李秘書有空可以去可以去看一看。”


    李倩臉上表情掛不住,不滿得很明顯,“我不走這種路線。”


    薑皚低低“哦”了一聲,手指放在膝蓋上輕點幾下,“那要不我給你我這條裙子的鏈接?國內官網上應該還有售。”


    李倩氣急,但礙於江吟在場,沒敢發怒地太明顯,“薑助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薑皚平時穿衣風格固定不變,她自知長相過於凜冽,給人以視覺衝擊。為了降低別人因長相對她產生的不友好,選擇日係溫柔風中和身上的攻擊性。


    李倩張揚,風格多變,唯獨不曾穿過淺色係的衣服。


    薑皚輕輕咬了下舌尖,平息住胸腔中湧動起的燥意,“沒什麽意思。”


    隻是單純的不爽罷了。


    吃飯的時候看到她今天的打扮,就已經很不爽了。


    車中途停了一會兒,林深細心周到,給大家透氣的時間。


    困意浮上來,薑皚小幅度打了個嗬欠,沒一會兒就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後半程車子開得很穩,沒有顛簸,江吟卻依舊覺得她睡得不舒服。


    趁大家的注意力沒在他們身上,手指微動,偏過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薑皚睡眠淺,稍稍一動她便醒了。抬起頭,下巴墊在他肩膀上,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又縮短不少。


    除了頂層幾個眼神好的人,公司裏沒幾個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薑皚頗為不讚同地縮回身子。


    江吟眉頭微微蹙起,她躲什麽?


    薑皚閉上眼,重新靠回椅背,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悄悄勾住他的手指,尋了個舒適的姿勢握在手心裏,輕輕喟歎一聲。


    沒緣由的愉悅和安心。


    到達目的地,薑皚下車後粗略看了眼周圍的環境,倒真如他們所說,清新自然。


    瓦白色建築的表麵毫無歲月斑駁的痕跡,綠化帶延申至療養院最裏側,新移植來的四季青依舊鬱鬱蔥蔥。


    負責接待的護士長帶一行人入內。


    花園裏有不少小孩在家長的陪同下散步。


    薑皚看了眼離她最近的男孩,嘴角下意識繃緊,如果沒猜錯,他應該是自閉症患者。


    無論家長怎樣逗笑,永遠冷著一張臉,沉溺於自己的世界。


    她不動聲色斂起外漏的神色,跟在人群後走進大樓。


    前期受調研的心理疾病患者已經簽署好協議,兩男兩女,年齡各不相同。


    護士帶他們到302病房,經過走廊最盡頭時,一陣壓抑的嘶吼聲響徹整個樓層。所有人的腳步不約而同定住,科技部今年入職的小姑娘被嚇得瑟縮起來。


    狹長的走廊,站在入口這端,根本望不清盡頭在哪。唯有從窗外泄入的陽光,將所有的陰森可怖全部驅散。


    薑皚攥緊垂置身側的手,條件反射般的後退,這種聲音讓她像是突然穿越回多年前,暗淡無光的房間中伴著嘶吼傳來的器皿破碎聲——


    “薑助,我們進去吧。”


    回到現實。


    李倩站在她身旁,麵無表情擦肩而過。對於薑皚莫名來的恐懼,她無法理解。


    江吟站在隊伍最前麵,察覺到什麽側過身子,目光越過所有人直直落到薑皚身上。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


    如果真的害怕的話。


    就站到他身旁。


    房間裏窗簾緊閉,所有的擺件與用品一概使用塑料製成。


    看起來年紀不過十八歲的女孩縮在角落,呼吸急促,手指緊緊抓著裹在身上的毛毯,力氣很大,指縫中依稀有血滲出來。


    護士長交給他們的資料上寫,這個女孩早年因為家庭暴力患上雙相障礙,後期衍生出躁鬱傾向。


    大致了解完情況,護士長帶他們到下一個病房。


    薑皚定在原地許久,江吟離開前,聲音放低交代,“如果累了,就去大廳等我。”


    她輕輕點了點頭,“好。”


    一群人離開後,縮在角落的姑娘終於抬起頭。


    “姐姐,你也快走吧。”


    薑皚一怔,抬起頭來。


    她抱緊自己的肩膀,一雙眼睛在微光的映襯下漆黑清亮,“我怕我控製不住自己。”


    緊藏在心底一隅的某些情緒被不輕不重拉扯出來,每一口呼吸都變得艱澀無比,薑皚按住狂跳的心髒,狼狽不已地離開房間。


    她以為自己可以麵對的,但最後隻有扶著牆不停喘息,無法控製腦海中所有的思緒紛雜亂套,甚至抓不住記憶最起始的結點。


    好不容易將心緒平穩住,薑皚坐在大廳的沙發裏等江吟回來。


    一刻鍾,男人出現在樓梯口。


    她抬起眼,睫毛不停地顫,沉吸一口氣恢複平常的表情,“怎麽隻有你自己下來了?”


    江吟垂眸,發現她眼眶有些紅,“怎麽哭了?”


    須臾,薑皚微微歪了下腦袋,唇角翹起,吐字緩慢清晰,“聽了段故事,發現太感人了。”


    “……之前沒發現你那麽感性啊。”江吟無奈彎下唇角,“是什麽故事?”


    “那個小姑娘。”薑皚攥住他的衣袖,垂下頭靜靜地問,“你覺得她像個怪物嗎?”


    江吟頓了頓,後又平靜緩慢的說道:“她不是。”


    她隻是情緒比平常人激烈一點。


    薑皚幾乎能猜到他的後話。


    攥緊他衣袖的力道逐漸縮小,最後鬆開,“今天陪你來真的是好累啊。”


    歎口氣,掰著自己的手指小聲嘟念,“不知道江總給不給加班費。”


    “你想要多少?”江吟伸手捏了捏她鼓起來的臉頰,“一個吻,夠不夠?”


    薑皚轉了轉眼珠,“能折現嗎?”


    “……”


    **


    隔天上午,江吟帶著林深和市場部經理到京州出差,三天後歸。


    薑皚幫他收拾行李的時候順帶也收拾好自己的,畢竟他不在,住哪都一樣。


    臨別前,薑皚踮起腳勾住他的脖頸,“天氣預報說京州比這裏冷好多,你注意保暖。”


    “我很快就回來。”他順勢擁住她的腰,垂下頭,輕淺的呼吸落滿她的耳側,“我不在的時候,好好待著。如果我回來見不到你——”


    話語頓住,戛然而止。


    薑皚上半身往前傾了傾,“那我不就自掘墳墓了,好不容易追到的又作沒了。”


    江吟彎起嘴角,逆著光線,側臉隱在晨光裏,隻給她一個朦朧剪影。


    “知道就好。”


    說完,手機鈴聲響起,林深已經到樓下。


    薑皚乖巧地遞給他外套,一雙漂亮的眼睛裏盛著光,“等你回來哦。”


    等他身影消失在電梯裏,她才關上門。


    尹夏知輪休,約薑皚去逛街,她看了眼放在門口的行李箱,挑起眉。


    “行啊,來這接我。”


    薑皚是個獨居不愛外出的離群索居型生物,尹夏知十次邀請九次都會被拒絕,今天倒是轉了性。


    等她看到拖著箱子的女人站在馬路邊上,立刻懂了,甚至想就地拐彎自己去逍遙快活。


    尹夏知:“怎麽,從男朋友家搬出來了,發現隻有距離才能產生美?”


    薑皚搖搖頭,“他出差了,我到你家住兩天。”


    尹夏知雙手砸到方向盤上,“我他媽真是作孽。”


    薑皚:“?”


    她說錯什麽了嗎。


    “薑皚你自己沒有房子嗎?禦河山莊二期現在都賣到五萬一平。”尹夏知收斂起怒火,沉吟片刻,選擇勸導為主,“你可以賣掉然後到江吟同小區買一套。”


    薑皚捋平大衣上一道明顯的褶皺,歎口氣,“不行啊,既然那麽值錢,就得放著它升值啊。”


    “你想留著當嫁妝,我覺得人江吟不在乎。”


    薑皚附和點頭,“隻要我人嫁過去就行。”


    尹夏知又沒忍住,再次按響喇叭,“記著,兩次鳴笛,到時候跟我到交管局交罰款。”


    經過國貿商廈,薑皚百無聊賴打量周圍,目光飄忽不定,從遠處的高樓大廈落到近處擁擠的人潮。


    忽地,兩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薑皚皺眉,那兩個人她的確很熟悉,但什麽時候摻和到一塊去的她無從知曉。


    “夏知,倒回去。”


    尹夏知哼著歌,猝不及防聽到她的聲音,“倒哪去?”


    薑皚抿下唇角,眼風瞬間變得凜冽駭人。


    “我看到周逸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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