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旁邊的車位是空的, 剛剛主人已經把車開走了。


    他瞥了眼,開門進去,坐下後把手裏的東西隨手放在手刹旁邊的盒子裏,圓球在裏麵滾了一圈, 稱著車廂中的羸弱燈光, 外麵鏤空的白色鋼圈泛著淺淺細碎的光, 很漂亮。


    景微酌偏著頭盯了兩秒, 回頭, 放開刹車。


    車子退出車位後, 他打轉方向盤, 把車子往她剛剛離開的方向另一邊開去。


    初春的夜裏確實風涼, 路邊的雪花偶爾被襲來的一陣夜風卷起, 吹開,撲進車輪下, 被碾壓過去。


    開了一段後, 景微酌也自認有點冷, 歎了口氣,默默把車窗升起來剩下一條縫。


    車廂中隨即沒了外麵的紛雜喧囂, 他不多時敲了敲煙灰的手順著就去按了車載播放器。


    跳出來的一首就是公司品牌推廣曲, 大氣優柔的曲調出來時,他正準備去屏幕選歌的手頓住,最後收回來, 把煙重新放進嘴裏。


    盧瀟的曲風在圈內很明顯, 大氣又細膩, 能駕馭很多種詞曲風格,接的廣告曲目都是想要什麽調什麽調,又來來回回都是按著她的風格走的,才華過甚,所以從來不會因為是廣告的歌曲而失了特色,掉過名聲。


    經常還有更上一層樓的時候,所以廣告商相當青睞。


    雖然是產品的推廣曲,但after的官方網站每次打開時,歌曲可以點它播放,它也不止這首曲子,全站這麽多年來請了好幾位大牌音樂人合作過,但是幾年下來,播放量排在首位的一直是她寫的那首。


    就是……別具一格。


    景微酌一支煙抽完,歌曲已經來回循環兩遍,他沒去按,煙繼續點,繼續聽。


    聽著聽著,含著煙的嘴角不知不覺輕彎起。


    當初也不知道怎麽選上她的,那時候請好像挺容易,不像現在,意料之外的遇上了點坎坷。


    景微酌斜了下頭瞥旁邊車子走動後不斷在盒子裏轉動的小圓球,收回目光,夾著煙的手虛搭上方向盤,轉了轉,往家的方向開去。


    到了住的房子,他看了眼剛剛搜索出來的長長一串寫著作詞作曲盧瀟的曲子,意猶未盡的拿著那顆小掛墜,進屋,上樓。


    外套丟在床尾時,手裏的掛墜隨手也丟到了床上,小圓球在軟綿的蠶絲被滾了滾,轉出一小圈痕跡後就安靜的停了下來。


    隨後他轉身進浴室洗漱去了。


    忙了一整天,景微酌泡了個澡,和著浴袍出來後,拿了個電腦放在床上。


    彎身給電腦開機時,他隨意瞥了眼旁邊安安靜靜披著燈光泛著細碎光芒的小球,唇邊一角幾不可察的勾了下。


    電腦亮起來了,他轉身出去倒水。


    回來時屏幕暗了一分,景微酌盤著一條腿坐在床邊,喝了口水,修長的手指摸上鼠標鍵。


    臥室裏屋頂旋著一顆碩大亮澄的燈泡,照得四處通明不已,電腦屏幕有些反光,他調暗了一度燈,隨後單手手指開始在鍵盤上剛剛打開的播放器裏打上盧瀟兩個字。


    歌曲出來一整排,各色各樣的歌手都有,男男女女,景微酌隨手掃了一眼,點開一首,人拿著水杯臥入床頭,聽歌。


    他沒有插上耳機,就那麽用著電腦的播放器放著,寬大簡約的房間裏,除了沙發和床,就是滿屋子充斥在個個角落裏的燈光,歌曲由低到高,起起落落,精美的旋律在房間的每一處空氣中轉動,使得夜色好像不知不覺中更加柔軟,美妙。


    景微酌把手指裏虛握著的水杯放到唇邊,喝了一口,腦海裏隨著旋律浮現出在芬蘭遇見的場麵,後麵在瑞典的時候,他就決定要再請她的。


    有點後悔,她說的是累,想休息,那after可以等。


    忘記把這句話告訴她了。


    喝完水,他的手又不知不覺去摸起了煙,低頭點火的時候,眼睛又瞥到旁邊被子上那顆小球。


    收起打火機,景微酌彎身去撈了起來,左手夾著煙,右手中指與食指指尖夾著小掛墜的黑色繩子,眼睛透過細密的鋼圈投進去,盯著裏麵在夕陽裏抱吉他的小人。


    那副精致的五官在夕陽裏漂亮非常,陽光裏似乎有股晚風吹起她披肩的長發,看著看著,他覺得那股風伴著電腦播放器裏旋律一起卷過了他心口,有股酥癢的感覺。


    他薄唇輕抿了抿,看著小圓球緩緩往後靠上了抱枕。


    繼續後悔中。


    …


    盧瀟還沒發現她的掛墜不見了,還不知道她的小球、她自己不見了。


    開車回去的路上,車輪不斷碾壓過朦朧燈火,她腦海裏一片繁雜,眼前不斷閃過許多事情,場麵。


    沒想過回來後會有交集,也沒有想過兩年前合作後會在這個時候在芬蘭遇見,接觸,但是回來後重新交集,最後卻沒有什麽結果,不免有些遺憾。


    盧瀟打著方向盤轉彎,腦海裏劃過見麵的場景,和回來的前幾日一樣,總時不時去想。


    那天的芬蘭氣溫還是零下,她到的時候走久了有些疲倦,在入住的酒店前台辦理手續的時候,轉頭看了看外麵白皚皚一片的雪。


    有些刺目,正低頭拿羽絨衣袖口露出來的幾根手指捂住眼睛,旁邊就有人撞到了她。


    隻是伸手遞東西的時候手肘輕輕擦過,沒什麽感覺的。


    但身邊隨即就響起一聲低低清澈好聽的男聲,用著一口美式英語說了句抱歉,同一時間,前台小姐也問了她句話。


    她隻聽清楚了那句抱歉,隨後抬頭去看人。


    他也正自然而然的低頭看她,兩人原本就挨得很近,不然手也不會撞到,抬頭的瞬間挨的就更近了。


    目光交纏在一起的時候,看清眼前人的輪廓的時候,她清晰的感覺自己有些愣住,眼前的人眼裏也有微微的驚訝一閃而過。


    幾年前在after大廈遠遠目光交接而過的畫麵在腦海裏出現,接著還有許多後續的畫麵,關於合作的內容的畫麵,使得那張臉即認識又陌生。


    前台人員又問了一句,她回神,隻能偏頭去聽、回答。


    在那個空檔,身邊的人就轉身離開了,離開前,好像認真看了她一眼。


    但她扭頭的時候,隻看見一個背著她的高大身影在往前走,往電梯的方向去。


    她辦好手續,拿了東西隨著他的腳步往寬闊的電梯口走去,隔著十來米遠,視線在白日筆直的光線中顯得有些朦朧。


    這時候,他旁邊的電梯走出來三五個人,遠遠的模樣看著也是東方麵孔。


    見到他,好像認識,都朝他點頭寒暄了兩句,隨後有人轉頭看到她,眯眼看了半晌,忽然問身邊的人:“那是盧瀟嗎?西藝的盧瀟。”


    “不知道,看不太出來,好久沒見了。”


    “有點像,我隻在學校名人榜看過她的照片。”


    她聽出來了,是比她小一屆的校友,多年前組建了一個樂團,滿世界演出,名氣日益壯大,依稀好像在校慶的時候在學校有過一麵之交,有些人可能當時不在。


    一群人正困惑又好像有些期待的時候,忽然好像有人想起什麽,看向旁邊雙手抄在口袋裏的男人。


    而他也不負所望。


    她很快清晰的聽到一句,“是她。”


    那一聲堅定的話用著那副極好聽的聲音投來,像塊雪砸落進清澈的水池裏,肉眼能清晰的看到雪在水中迅速化開。


    那一瞬,她就清晰的知道,他認識她的,一秒就知道她是誰的,因為他們合作過。


    兩年前她受邀給他的公司做過品牌推廣曲,雖然那會兒沒有真正近距離見過麵,但他是知道她的,而她的長相從來不是秘密。


    她聞聲抬眸掃過去。


    他隔著幾米遠的距離,手抄在口袋裏斜睨了她一眼,唇邊一角勾起。


    像是在打招呼,她輕頷了頷首,用著這無聲的方式,打了個意料之外的招呼。


    走到電梯口的時候,她從羽絨衣裏抽出手,揚起嘴角一個個打招呼,握手。


    到他那邊的時候,一時不知道該握不握。那部電梯可能沒有他要到的樓層,所以他還站在一旁。


    最後還是伸了過去,輕聲道:“巧。”


    他眼睛掃過她,伸出手,薄唇輕抿,頷了頷首。


    “啊,原來你們不熟嗎?還以為應該很熟了,是一起來的。”


    她轉頭,樂隊中的一個主唱,是個女孩子,對方新奇意外的看著他們剛鬆開的手,又看看分別投向她的兩道目光,不好意思一笑。


    “畢竟兩年前那首歌很火,那次合作很成功。”她一副沒想到幕後兩個人在這種地遇見,居然陌生的握握手的模樣。


    這要是放在外麵被拍到,也是一條新聞了。


    她微愣了下後,掀起眼皮看了身邊的人一眼,收回手插進口袋,一笑。


    是啊,他們不認識,確實有些奇怪。


    但她低調,確實當時沒和高層打交道。


    那女孩子見他們是不熟的,並不是一路的,就轉道問:“盧小姐來幹什麽的?”


    她手指在羽絨服裏展開,摩挲著暖和的棉取暖,回他們道:“叫我盧瀟就好,不用客氣。來玩的,你們來演出?”


    “嗯,三天後,你有空嗎?給你票。”


    她說她就待兩天,不好意思。


    問了下是不是巡演,回頭到別的地方捧場,他們說總共六場,這是最後一站了,是公益演出,最後收入全部捐給學校的。


    她有些驚訝。


    一群人男男女女,個個青春正好,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一群人的緣故,說說鬧鬧的,她一個人加上性子安靜的原因,和他們比起來要成熟得多的樣子。


    他們看著她的目光也總有一股尊敬,她不知道這是哪裏來的,就大了一屆,有些不好意思,主動聊了起來。


    “公益演出,那真是辛苦了。”


    “偶爾而已,比不起你。”他們馬上謙虛否認,“你每次拿獎的時候,都能為西藝打免費的廣告,每年的演講也能吸引來一大堆學生。”


    她聽完,微笑起來,總算明白他們眼裏的尊敬從哪裏來的,笑道,“那是因為沒錢,隻能從別的地方出力。”


    一群人失笑。


    她看著他們,逗了句:“你們的夢想,是不是就是有一天能靠名氣為學校拉客?”


    女孩子率先點頭,其他男孩子也笑了。


    她感慨,“那彼此彼此了,我的夢想是有一天能直接拿錢砸給學校,研究藝術、演講都很傷神。”


    一群人都被逗樂,但眼底還是對她流露出喜歡與向往。


    他看著那群人,溫柔微笑,在她看來,隻是工種不同而已,她身居幕後,如果有經典的作品出來,更容易一炮而響,積攢名氣,加上她神隱的性格,都給外界多了一道好奇心。


    所以她的演講帶著一種新鮮與神秘色彩,比較有牽引力和認真莊重的味道。


    微笑的那一瞬,她無意中瞥見旁邊的男人唇角揚著一抹弧度。


    想了想,估計被她剛才的話逗到。


    這個時候,身邊的電梯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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