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還氣氛緊張的大廳,被蘇棠這麽嬌羞羞的幾句話一鬧,忽而變得活躍了不少,好幾個丫鬟偷偷捂著嘴巴笑。王嬤嬤也笑了起來,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


    “都笑什麽!”老夫人卻並未覺得這是一件有趣的事兒,於是更嚴肅了些,嗬斥完那些不懂規矩的丫頭們後,才看向蘇棠,瞪著她,“不知羞恥!”


    霍令儼卻一聲未吭,隻是方才在蘇棠說出想他的那句話的時候,他唇角輕挑了下,露出一個輕蔑而又不屑的笑。


    想他?是想他的錢吧……


    大費周章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來,卻是隻為朝他要一萬兩銀子。


    蘇棠無視掉所有人,隻自己說自己的:“母親,是這樣的。”她一本正經卻又極度委屈的訴說著,“笙哥兒如今也有五個月了,不但越長越結實,也是越來越聰明。因為兒媳平素陪著他的時間長,所以他隻要瞧見兒媳在,便隻要兒媳抱。兒媳就想著,或許這孩子不但模樣似他父親,且連他父親的那股子聰明勁兒也遺傳到了?”


    “既然兒媳帶他的時間多,他認得兒媳。那想必……若是伯爺可以常常回後院來看看他的話,想必他是會跟伯爺越來越親的。”蘇棠委屈極了,聲音都啞了,好似再說下去就要哭了一樣:


    “母親,兒媳真的不是故意要去吵鬧的,兒媳就想著伯爺跟笙哥兒父子兩個可以感情深厚一些。兒媳有好好與伯爺說,但伯爺總說他忙,沒空去看笙哥兒。”


    兒子是親的,那孫子也是親的吧?


    她這個兒媳婦是外人,但她親孫子卻不是。蘇棠想,就算再想借機罵她,這個節骨眼上,怕是也尋不到借口了吧。


    果然,老夫人回過身來,瞥了自己兒子一眼。不過,卻是也沒有過多責備,隻說他就算再忙,但如今也是當爹的人了,兒子是親生的,總歸要去看一看的。


    “不管怎麽樣,你既然身為伯夫人,就該懂些規矩。就算是老三不常回去,那也是他忙。你若有委屈,隻管來找我,何必去他那裏吵鬧?他是爺們,外頭那麽多大事等著他去做,不如女人,可以隻窩在這後宅裏享清福。”


    蘇棠心裏連翻了好幾個白眼,麵上卻識趣的恭敬十足,應著說:“兒媳謹記母親的教誨,下次再不敢了。”


    許是蘇棠這態度不錯,老夫人終於打算放過她了,隻說:“既然知道錯了,便回去呆著好好閉門思過。”


    “兒媳告退。”蘇棠巴不得早點離開。


    等蘇棠走後,老夫人才抬手指了指一旁,對自己兒子道:“你坐吧。”


    其實昨兒夜裏的事情,王嬤嬤已經全都告訴老夫人了。昨兒夜裏雀兒來榮安堂,但因為老夫人早就歇下,王嬤嬤便將雀兒攔了下來,隻問了她怎麽回事,雀兒將聽到的都說了。


    所以,霍令儼外頭養了一房的事情,老夫人此刻心中也清楚。


    “你也是糊塗!”將身邊的人都遣退掉、隻留下王嬤嬤一個後,老夫人才指著兒子責罵,“娘知你不滿你這媳婦,可既然已成定局,又能怎麽辦?這門親事,是陛下賜的,你還能悔婚打陛下的臉不成?”


    “是,兒子知錯。”霍令儼應著。


    老夫人又說:“知你喜歡知書達理又溫柔小意的女子,就算有心外頭養一個,也不該是在這種時候。你父親才走不到兩年,屍骨未寒,你怎麽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霍令儼卻皺了眉:“兒子並沒有在外頭再養一房。”


    “你沒有?”老夫人詫異了,回身去看王嬤嬤,“夜裏那個叫雀兒的小丫頭,是怎麽說的?不是說,在青梧胡同嗎?”


    王嬤嬤略俯身來,回話道:“那丫頭的確是這樣說的,不過,也許是那丫頭聽錯了。三爺打小素來敬重老侯爺,如今老侯爺才走了不到兩年,三爺不能做出這種事來。”


    老夫人於是更加動了怒,抬手重重拍了下案幾,沉著臉說:“如此說,倒是那蘇氏胡攪蠻纏了?她自己是個不知檢點的,尚在閨閣的時候,就不懂規矩不守婦德。如今,還能指望她純潔到哪裏去?”


    “也隻有她那種人,才做得出這種肮髒的猜想來。”又指責兒子,“你方才為何不說?”


    方才老夫人隻以為自己兒子有錯在先,所以有關昨兒夜裏小夫妻倆吵鬧的事兒,她並沒敢太過聲張。一來是怕太夫人知道後會偏袒蘇氏,二來,這也是醜聞一樁,她並不想鬧大。


    可誰知道,這外頭養女人的事兒,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


    霍令儼之所以方才沒說,也是因為他心裏隱約明白,這件事情上,蘇氏也不是故意去鬧的。若她真有心想鬧大,方才在這裏,不可能會隻字不提。


    她昨兒那般無理取鬧,自以為拿住了他的小辮子百般威脅,為的也隻是錢而已。


    “昨兒夜裏那麽晚,雀兒竟然還來打攪了母親休息?”霍令儼不答反問。


    王嬤嬤愣了一瞬,才回答說:“想必是那丫頭怕三爺與夫人吵起來沒人勸得住架,所以……這才跑了來。隻是那會兒子夫人已經歇下了,我並不敢驚動夫人。打發了人去靜軒閣探了探後,說是已經沒再吵了,我便也就沒過去。”


    “怎麽……三爺這是懷疑什麽?”


    霍令儼輕笑了一聲,心下一副了然的模樣。


    “沒什麽,隻是覺得雀兒那丫頭沒那麽大的主意。那麽晚過來打攪母親,想必也是有人提點的。”


    雀兒的確沒那麽大的主意,不過就一個三等的小丫鬟。但若說有主意的,在靜軒閣前院裏,如今也就青屏一人。


    打小跟著霍三爺的大丫頭,原有兩個。一個是桃扇,前幾年到了年紀,霍令儼這個主子親自給她指了人,嫁的人正是常跟在霍令儼身邊的一個小廝,叫常安的。


    兩人成了親後,常安便將妻子的賣身契贖了回去。所以,如今桃扇已經不再是霍家的丫頭。


    青屏到了年紀,霍令儼也是有這個意思。隻不過,青屏誓死不從,發了誓要一輩子留在霍家伺候。


    青屏跟桃扇兩個,都是當年老夫人精挑細選留在小兒子身邊的。桃扇溫柔體貼會照顧人,而青屏則精明幹練一些。相比起來,青屏更得老夫人的心。


    並且,老夫人一再的在兒子麵前暗示過,讓他將青屏收了房。等生了孩子後,再抬為姨娘。


    後來霍家發生了許多事情,霍大爺被冤私通敵國,老侯爺又身死疆場……這後宅的事兒,便擱置了下來。


    老夫人原是想著,等守完了孝,再勸兒子收房的。哪裏知道,如今聽兒子這意思,似乎對青屏並不滿意。


    她這個兒子她最是明白,平時心裏就算再不滿,隻要他還不想說,便也會憋在心裏不說。但一旦開了口說出來,說明問題可能已經比較嚴重了。


    老夫人望了眼王嬤嬤,王嬤嬤便俯身退了出去,老夫人這才說:“老三,你這話是何意思?你是說,青屏那丫頭故意派雀兒來的?可你們夫妻拌嘴吵架,她們幾個丫頭如何勸得住?差雀兒來與王嬤嬤說一聲,這才是一個懂事的人該幹的。”


    “那丫頭跟了你那麽多年,你可別把人家好心當做驢肝肺,回頭寒了她的心。”


    “或許是兒子多想了。”霍令儼並未多做爭辯。


    老夫人見兒子沒有纏著這件事情繼續說下去,才稍稍鬆了口氣道:“娘知道你不滿蘇氏,娘也知道,這事兒上的確是委屈你了。不過你也暫且忍忍,等再過幾個月你替你父親守完了孝,娘再親自替你物色一個可心的。就算身份品貌都比不得孟家小四,也絕對比現在這個好。”


    霍令儼卻笑了一聲,拱手說:“一個已經夠兒子頭疼的了,不敢想再多一個。”


    “性子好的,自然隻會哄你高興。娘替你選,哪能再擇一個蘇氏這樣的?”老夫人歎息一聲說,“娘就覺得,青屏不錯。打小伺候你的,指定穩妥又貼心。”


    “往後再說吧。如今兒子隻想著好好做事,想著如何重振門楣。至於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兒子無福消受。”說罷,抱手道別說,“兒子晚些時候再來,先走了。”


    “你今兒難得休息一天,又被鬧了一宿,想必沒睡好,去歇著吧,別累著自己了。”


    “是,兒子告退。”


    等霍令儼離開後,王嬤嬤才端了一盤子點心走進來。


    老夫人問王嬤嬤:“你說……方才三爺是什麽意思?平白無故的,怎麽懷疑到青屏頭上。明明是他自己那個媳婦鬧騰出來的事兒,卻偏偏去疑心別人。”


    王嬤嬤笑著:“這事兒不好說。不過不管怎麽樣,好在三爺跟三夫人心裏都是有彼此的。方才在您麵前,三夫人可是隻字未提三爺的不好。縱是在三爺麵前再吵再鬧,那也隻是小夫妻情趣罷了,您不必擔心。”


    老夫人卻是直搖頭,心裏對這個小兒媳是百般不滿,但又覺得身為婆婆總說小輩的壞話不好,便隻歎了幾口氣,也沒再說什麽。


    ~


    黃連外頭回來,卻探得一個消息,趕忙去跟蘇棠說了。


    “夫人,奴婢方才去大廚房的路上,聽到爺身邊伺候的雀兒在跟老夫人屋裏的梅紅說話。聽到兩人提到了夫人,便藏在樹後麵偷聽了幾句。奴婢聽到雀兒問紅梅,昨兒夜裏可打攪到了老夫人。她說她昨兒夜裏可嚇死了,聽到房內有摔東西的聲音,立即就去告訴青屏姑娘了,還說虧得青屏姑娘留了個心眼兒,差她貓在窗戶下守著,不然的話,爺跟夫人吵起來,可就沒人知道。”


    蘇棠聞聲歪著身子往炕上的大迎枕上靠了靠,手不自覺摩挲著掌中握住的杯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黃連繼續說:“奴婢正想細細聽個明白,後來青屏姑娘來了,將雀兒帶了回去。青屏姑娘還罵了她一頓,說她亂嚼舌根,說主子們小話。”


    打從蘇宅回來,蘇棠便對黃連不冷不熱的。她雖說做不到無情的置一條性命不顧、留她在蘇家被袁氏懲治,可也做不到去重要一個曾經陷害過她的人。


    黃連的去處,她還沒想好。所以,就一直留她在靜軒閣,隻讓她做一些粗活。


    黃連自知如今再無退路,隻能依附大小姐。所以,隻要尋得了機會,她一定會牢牢把握住,然後過來表忠心。


    蘇棠似是明白過來什麽,忙扭頭問枸杞:“你昨兒跟著青屏,既是沒看到爺外麵養著的那位,又如何知道爺外頭置辦屋舍是另養一房呢?”


    “奴婢……”枸杞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她怕主子會因為自己的失職而得罪伯爺,所以,一時間既懊惱自責又十分慌亂。


    枸杞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來,直接在蘇棠麵前跪了下來,請罪說:“夫人,這事兒怪奴婢,是奴婢沒有辦好夫人交代的差事。爺那裏,奴婢願意去請罪。”


    “你起來,此事與你無關。若是有人想算計我,即便不是借著你的手,也會去借別人的手。再說,你是太夫人派給我的,一直對我忠心耿耿,我自然信你。”蘇棠親自將枸杞扶了起來,又說,“怎麽就那麽巧,咱們去逛街,她也去。京城那麽大,偏還就碰上了。而且我記得,碰到她的時候,她手上可是抱著一堆女人用的東西的。”


    “青屏這個女人,可真是好深的心計啊。”


    霍令儼邁步跨過門檻,恰好聽到了這句話。屋裏瞧見他的丫鬟要行禮,卻被他抬手製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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