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過去的, 嚴克等的就是這一刻。然而他剛要出門,卻又有人給他打來一個電話。那是一個陌生號, 嚴克接了起來。對方約他出來喝酒,嚴克不知道對方是誰,卻能叫出他的名字, 警號, 以及他正在查這件案子的始末。嚴克皺眉, 覺得自己可能暴露了。


    沒那麽快吧?他之前曝光念奴嬌視頻, 生生將h市七名局級幹部拉下馬,這事兒做得滴水不漏,怎麽可能有人知道?


    嚴克猛然驚覺,這件事,是不是這個何老透出去的?他是上麵的人, 沒有理由不知道這件事,而且根據他掌握的證據,何老的女兒收了洪全的名畫,何老肯定會為這件事出力。否則東西都收了, 他不論如何也是和洪全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如果洪全出事,肯定拔出蘿卜帶出泥, 把他也牽扯進去。


    對方是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拉嚴克下水, 這事兒可就變得模糊了。嚴克知道這事兒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手裏有何老女兒收授洪全禮物的視頻做證據, 但是他卻沒有何老和洪全沆瀣一氣為禍鄉裏的證據。這次洪全和何老聚餐,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他去了,凶多吉少,他不去,對方會覺得他是個軟柿子。


    嚴克嚴克在短短十幾秒內做出了選擇,他決定鋌而走險,去走一趟。


    約的地址是h市金禾皇城莊園俱樂部,這個俱樂部不在洪泉名下,看來這位何老也是個非常謹慎的人。嚴克給陳佑清打了個電話,讓他在外麵接應。嚴克手裏有竊聽器,陳佑清可以隨時隨地監聽裏麵的情況。可是陳佑清不太放心,嚴克現在的身份非常敏感,對方約他,說明他現在已經不再是暗中行事,而是成了一個明靶。對方這樣堂而皇之的約他,必然是有恃無恐,萬一出點什麽事,陳佑清擔待不起。


    陳佑清說道:“嚴克,我覺得這件事得和劉局報備一下,我們現在也不是私下裏查了,這件事告訴他,也多一分把握。”


    嚴克知道小陳兒是擔心他的安全,他想了想,說道:“打劉局私人電話,讓他去你家。你現在回家,接他出來,和他一起到金禾皇城莊園俱樂部。”


    陳佑清應了一聲,便按著嚴克說的,給劉局打了個電話。劉睿同接到電話後,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便換了便裝,去了陳佑清那邊。陳佑清戴著耳機,聽著嚴克那邊的動靜。他們到那俱樂部附近的時候,嚴克已經進去了。這時候已經差不多夜裏九點多,夜深人靜,正是做私人交易最合適的時間。


    金禾俱樂部是私人俱樂部,位於東城區。之所以選擇這麽個區域,那位大人物也是別有用心。嚴克一進門,便被門童給攔了下來。嚴克不解的看了對方一眼,對方略帶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嚴先生,我們這邊有規定,不允許帶手機和相關聯絡工具。請允許我們檢查一下。”


    雖然對方說得畢恭畢敬,但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嚴克知道,今天可不僅僅是鴻門宴,這個搜身,他是免不了了。於是把包和手機交給對方,敞開衣襟讓對方搜身。鞋裏藏了竊聽器,這個東西很危險。他左思右想,待對方搜完身上以後,借口上了個廁所,把鞋裏的竊聽器衝進了馬桶。


    對麵監聽的小陳兒忽然聽到一陣水聲,隨即便失去了嚴克的所有聯絡,瞬間變得六神無主。他一臉懵的看向劉睿同,劉睿同麵沉如水,說道:“等著,一個小時後如果嚴克還不出來,就打電話救人。”


    陳佑清點頭,手心裏快被冷汗給浸濕了。他緊緊攥著手機,大氣兒也不敢喘一下,就這麽死死的盯著金禾俱樂部的大門。劉睿同去遠處打了個電話,應該是在做什麽應急措施。


    再說嚴克從衛生間出來,跟了他一路的門童便帶他去了包間。臨進包間前,門童拿出一雙拖鞋,給嚴克換上了。嚴克心下鬆了一口氣,還好他剛剛謹慎。一進門,便看到上手坐著一個鶴發童顏的老人。曾經,他也在新聞媒體上看過這位何老的相關報道,如今他卻和人間魔鬼相安無事的坐在了一起。嚴克一時間五味陳雜,不知該說些什麽。表麵上卻十分圓滑的說道:“小輩真是何德何能,當得起何老這頓請?真是慚愧的很!”說著他上前,同何老握了握手。


    何老對他笑了笑,身上自有一股子上位者的沉靜。說道:“早就聽聞h市有個能幹的年輕後生,隻是沒想到嚴隊長這麽年輕,還這麽有膽識。”


    嚴克搖了搖頭,笑道:“不敢不敢,混口飯吃而已。”


    這時洪全端著一瓶醒好了的紅酒走了進來,說道:“哎呀呀,兩位貴客真是久等了,洪某不才,剛剛千挑萬選在自家酒莊裏選了瓶好酒。兩位不論如何也要給滿某個麵子,嚐嚐洪某人家釀的手藝!”


    早就聽聞洪全是個張口閉口文人語氣的人渣,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嚴克淡淡笑了笑,說道:“喝酒就不必了,明人不說暗話,想必何老和洪先生把我這個小小刑警叫過來,一定有什麽事要說吧?”


    氛圍一時間有些膠著,場中落針可聞,嚴克笑了笑,繼續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我也很為難。接到這個爛攤子的時候,你們當我願意替別人擦屁股嗎?這件事雖然是送到了我手裏,可我也是替上頭辦事兒,二位就這麽把我叫過來,不妥吧?”


    何老親自出麵,這就不僅僅是試探了,嚴克心知肚明,這些人要把他拉下水。可是他們要怎麽拉?威逼利誘?還是怎樣?至少這樣他心裏就明白了自己是安全的。如果他在這個當口上出事,上麵肯定是要徹查的。如果他反水來幫洪全,那麽洪全就是支持h市西城區建設的民間企業家。孰輕孰重,洪全心裏也明白。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不知道之前搞掉那些貪腐官員的人是嚴克。如果他們知道了,嚴克這一趟過來就是作死。嚴克賭的就是他們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在背後搞洪全,隻是臨危受命而已。


    果然,隻見洪全樂嗬嗬的說道:“這件事我當然知道,何老也知道。隻是……有時候,人要多為自己考慮,您說是吧嚴警官?嚴警官……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嚴克心道洪全這麽問他,是沒調查一下他的身世背景?也是嚴克的身世背景向來低調,而且他的戶口當初落在了他外公家,他外公早年緝毒所以各項資料均在保密期。所以嚴克是嚴銘獨子的信息,反而被瞞得死死的。除了幾個關係親密的人,很少有人知道。這倒成了嚴克的一個保護傘,所以洪全才會認為嚴克是個可以以利誘之的人。


    可是這也說不通啊!嚴克在警局裏是靠著功勞累積上去的,這些消息他們不會不知道,他們哪兒來的自信,可以讓自己成功反水?還是洪全那裏有自己什麽把柄?嚴克從不認為自己做過什麽落人口舌的事情,他向來愛惜羽毛潔身自愛。


    嚴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這麽說,是想讓洪全覺得,自己沒有任何把柄可以拿捏。


    洪全沒有任何意外的點了點頭,說道:“哎,咱們先不說這些,先上菜?”說著他拍了拍手,說道:“吃完飯,我還有份大禮要送給嚴警官。”說著洪全朝嚴克挑了挑眉,異常神秘的笑了笑。


    有大禮送給自己?嚴克的右眼止不住跳了跳,他有一股不祥的預感,而且這股預感越來越強烈。


    在洪全看來,嚴克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但是人都會有缺點,有人愛財,有人愛權,有人有個掌上明珠視若珍寶,比如說何老。有人年輕意氣,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愛,就愛一腔熱血,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洪全調查了嚴克,意外的發現一個小小的蛛絲馬跡。


    嚴克也沒有太拿捏,這件事必須張馳有度,於是他稍微放鬆了警惕,坐到了餐桌旁。


    洪全親自給他和何老斟酒,一邊斟酒一邊催促:“人還沒到嗎?是路上堵車,還是我的私人飛機不夠快?”


    嚴克皺眉,並沒有多說什麽。他今天來這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的,一句話不對,就有可能露出破綻。他靜靜喝著酒,何老一言不發,顯然他能來這裏,已經給足了洪全麵子。應該是那幾幅西洋名畫深得何家千金的心,所以這位老先生才紆尊降貴,來對付嚴克這個小警察。


    洪全給嚴克夾菜,也沒有說什麽遊說的話,隻是不停的看表,好像真的在等人。


    這時洪全的跟班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在洪全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洪全立即點了點頭,說道:“請進來吧!”


    跟班退了出去,很快外麵便傳來高貴鞋的腳步聲。嚴克的右眼越跳越厲害,他抬頭朝門口望去,來人並沒有被要求換拖鞋,而是直接穿著高跟鞋走了進來。


    跟班十分客氣的把人請了進來,嚴克抬頭朝那腳步聲看去,隻見來人一襲紅裙,身材火辣,皮膚折如凝脂,臉龐妖豔漂亮。她化了淡淡的妝,卻遮擋不住她天生的好底子。嚴克的血液瞬間就爆了,難怪他的右眼一直在跳,難怪他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對方不是別人,正是本應在港城拍戲的林倩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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