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狀況是怎麽回事,在被桀強行拉到他家的過程中,我甚至還想著要不要帶點禮品做客之類。


    當然,他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幾乎是被連拖帶拽的跟著他小跑了一路,如果不是我體力好,十幾條街早就讓我趴了。


    桀的家並不多麽神秘,隨處都可見的單身公寓裏的某一間就是。


    此時此刻,我已經站在他的家門口了,他終於鬆開握住我的手,我的手腕上甚至留下了他的掐痕。


    將鑰匙擺放在了我的掌心,桀後退一步,對我說:“自己去看。”


    不知道是他站在我背後無聲的壓力讓我感到緊張,還是他的反常情緒讓我不安,隻覺手裏的鑰匙有千斤重。


    不禁吞咽了下唾沫,我小心對上鑰匙孔,轉動了門。


    防盜門打開,黑漆漆的空間猶如罩子一樣倒扣而來,清脆的開關聲後,燈光驅散黑暗,我不適應地用手指擋住眼睛。待到習慣些後,這才去好好打量。


    當我看到貼滿牆的自己照片時,驚駭如巨浪一樣將我給打的反應不能,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桀就靜默無聲地站在我的背後,他伸手推了我一下。


    踉蹌幾步,我站到了客廳處。


    簡單的裝修,單一的家具,這些都很普通。而正是這些普通更加體現出了滿牆照片的驚悚感,仔細看,會發現這些照片是從我小學到現在的。


    哭的,笑的,鬧的,和別人說話的,演講的,拒絕告白者的,認真複習的,和爸媽逛街的,每一個眼神動作……


    不僅僅是照片,桌子上還有我扔掉的兒時的衣服,跟風時買的仙女棒,破爛的布偶,摔破又粘上的水杯,用的隻剩下一截頭的鉛筆,分他一半的小熊橡皮擦,弄斷的發卡,應付美術課作業而做的塑料模型,撕掉的塗鴉本,吃幹脆麵集結到的小卡片,打壞的存錢罐,自己縫製的小熊玩偶,每一年送的生日禮物,吃空的糖罐,用剩下的繃帶,使用過的牙刷,扔掉的胸衣,還有幾顆擺放在錦盒裏的牙齒,用紅繩捆起的一束頭發,透明的小片指甲……


    後麵的東西全都是從我身上掉落出去的嗎?


    太多了,根本數不過來,有些東西甚至我自己都沒有印象了。曾經壞掉的東西,都被桀好好修複地擺放在家裏,這一件件的事物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盯著我,讓我如墜冰窖,遍體生寒。


    我如何能說服自己,這隻是普通的收集癖好?


    桀收集了很多我使用過的東西,牆上的照片就像是要詛咒誰一樣的儀式,恐懼在心底滋生,順著心房無限攀爬,直抵大腦。


    我瞬間就想到了送自己身體一部分的柏木,而桀這樣的行為和他有什麽區別嗎。


    從這些物品上就能看出,桀已經這樣做很久很久了。


    我呆滯地望著照片,腦子裏一片空白。


    “很久以前,我的世界裏就隻剩你了。”


    桀的聲音在背後傳來,我不禁嚇的一哆嗦,肩頭被他扳過去。驚慌之中,我對上他炙熱的異色雙眼。


    從來沒有想過,桀也會有讓我感到恐懼的一麵。一瞬間,所有關於他想不通的地方,全部都能想明白了。


    種種情緒撞擊著,震撼著,推翻著……


    桀從來都沒有對我免疫,他甚至可以說是病入膏肓了。天知道他要用多強悍的意誌,才能那麽多年在我的身邊表現的若無其事。


    伊澤說的對,他不是犬,是狼。


    “怕麽。”


    我望著他晦暗的眼睛,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理智告訴我要冷靜,可我就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沒關係這三個字。


    幹澀的喉嚨蹦不出半個字音,光是讓自己鎮定下來,就耗費了我的氣力。


    他輕輕一推,我往後退去,脊背靠上貼滿相片的牆麵。他似一堵高牆將我給籠罩在了陰影中,逼人的視線牢牢鎖住我,讓我無所遁形。


    原以為沒有被我影響的人,實際上是中毒最深的。


    對不起,我現在整個人都死機了,重啟都需要緩衝的。


    猛獸蟄伏在身邊,現在才露出獠牙。灼熱的氣息吹拂過麵頰,視野裏映出他更為難過的神情,我稍微回神。


    為什麽,要露出比我還要難以接受的表情。


    眼眶發紅,少年握緊拳頭,重重垂在我頭頂上方。他咬緊牙關,俊美的臉失了血色,漸漸顯露出猙獰之感。


    “這就是真實的我,像寄生蟲一樣的我,隻想活在你身邊的我。”


    “桀……”


    “當我發覺這樣的心意時,我已經沒辦法控製了。我知道你從沒有對我有過親情以外的感情,可我早就沒辦法當你的哥哥了!我想愛你,想得到你,想的快要發瘋。”


    又是一拳砸在牆麵上,被拳風刮起的照片像落葉一樣墜落地麵,我被鎖在他的臂彎中,承受著最直接的感情爆發。


    “起初隻是想要你開心就好,待在你身邊,不論什麽身份。朋友也好,哥哥也好。可越來越不滿足,這樣不能自控的自己是無能的,是我不能接受的。”


    “隻是想一想你會選擇別人,就會克製不住的動怒。你隻需要我就夠了,世界毀滅怎樣都好,我不想將你讓給任何人。”


    心髒因為他的每一句話而劇烈顫動著,縱使我腦內活動活躍,也對著現在的桀說不出一句適合的安慰話。


    以為他對我免疫,就放鬆大膽地與他相處,從來不會吝嗇笑容,更不會有所顧忌。


    他陪我度過了童年,伴著我成長,容忍我所有的脾性,看我笑,看我哭,替我遮擋一切外界的傷害。


    而現在,他即是受害人,也是危險者。


    我不知道現在要如何麵對桀,說什麽樣的話才能讓他好受一些。


    而我也很怕,這樣直白赤|裸的愛如海浪,如沼澤,能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我給徹底擊潰。


    桀的表白比任何與我告白的人所帶來的壓力更重,更讓我不知所措,也更讓我驚懼。


    怕被傷害,也怕傷害到他。


    重壓在唇上的冰冷唇瓣撞的我生疼,腰肢被摟緊,狂風驟雨似的吻粗暴地奪去我的呼吸,他的氣息侵占我的口腔。唇舌激烈的輾轉糾纏,吞吃一樣,幾近吮吸。痛的我不能反抗,隻顧渴求新鮮空氣。


    被迫地承接著他發泄般的行為,好像自己要被嵌進他的身體裏。


    兒童時期還幻想著,自己會有一個怎樣的白馬王子,獻出一個怎樣的初吻。


    初吻是什麽味道,甜的,酸的,還是辣的。像水果?像糖果?還是像蔬菜?會心跳加速嗎?會臉紅嗎?


    現在,我能毫不猶豫地回答。


    初吻是痛的,血味的,帶著鐵鏽腥氣,心跳都要驟停,臉被憋的慘白……


    這個吻,不帶□□欲,不帶占有欲,有的隻是決堤般的宣泄。


    當桀結束這個狂吻時,一縷帶血的銀絲從我倆的唇瓣上拉長延伸再斷掉。我的下唇被牙齒磕破,上唇唇珠被咬破,血還沒止住,這會兒又滲了出來,染的少年嘴唇一片殷紅。


    我抬手擦嘴上的血,反複幾次,手腕被捉住。桀的模樣看上去是冷靜了一些,我從他的表情裏捕捉到一絲愧疚。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的道歉聲交融到一起,他的拇指擦掉我唇上最後一絲血跡,我沙啞著回答:“原、原諒你。”


    “你為什麽道歉。”


    “直到你攤牌,才看出你的心意,是我遲鈍。這些年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壓抑這樣的愛,很辛苦吧。”


    “那你為什麽還要發抖呢。”


    細碎的黑發垂在眉眼間,他挽起我的發絲到耳後,像情人間的低喃一樣,可那眼神的溫度還沒有冷卻。


    克製不住地流出眼淚,我哆嗦著,在激烈的吻後竭力保持冷靜,可細微的動作還是欺騙不了他。


    我真的,還是很怕,隻想逃。


    “無雙,這樣的我,你能接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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