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徽在把辦公室裏跟老師呆了十幾分鍾, 主要說說近來學習跟生活的事。老師們在校時,就對安靜乖巧,自立而且成績優異的肖徽很有好感, 連著囑咐了好幾句, 直到上課前才放她離開。


    衛玖始終站在牆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走出學校大門, 跟保安叔叔告過別。


    “你老師們對你挺好的。”衛玖說。


    學校外麵栽了兩排銀杏樹,枝頭寥寥幾片扇形的樹葉偶爾飄下來一兩朵, 正巧落在肖徽的長發上。樹葉落下的動靜太輕, 她沒有注意, 頂著那個小扇子揚起頭朝衛玖笑笑。


    “是啊。因為剛開學幾次,別的同學都有家長送,隻有我父母工作忙讓我自己來。然後老師就注意到我了, 之後都對我很好。”肖徽歪過頭,想了想,“程帆說,是因為我的長相,很容易激起別人的母性。”


    在她說話時, 衛玖的目光一直黏在那片帶著枯黃的樹葉上。隨著她歪頭,樹葉順勢滑落到肩膀。


    衛玖伸手過去拿起樹葉,握住葉柄轉了兩圈。


    “嗯, 你確實招人喜歡。”


    肖徽注意到他的動作, “這棵樹經常會有葉子飄下來, 現在都冬天了,居然還沒有落幹淨。”


    “果然是因為天氣暖和吧。說起來,我第一次見到銀杏。”說著,他又把銀杏葉梗插到肖徽的馬尾中,假裝是特殊的發飾。


    銀杏樹移栽難度大,要十幾乃至二十多年才能長成。而且樹本身喜陽,臨東那樣濕冷的天氣,實在不適宜這樣的樹生長。


    就像肖徽似的,天生就該長在陽光充沛,春暖花開的地方。


    肖徽覺得他舉動有些幼稚,卻沒有組織,任由衛玖在她頭發上倒騰。


    太陽略略偏西,肖徽看了眼時間,“走吧,程帆快放學了。”


    “她放學這麽早?”當前時間才三點多,八中周五都沒有這麽早放過學,“不是說還有補課嗎?”


    “快考試了,這兩天不需要補課。她說自習請假,差不多四五點就能出來。”肖徽粗粗估算了下,“從這裏到她學校,坐地鐵差不多也要一個多小時。”


    “她學校在鳳城嗎?”


    “是啊,鳳城很大的。”肖徽帶他按原路返回,進地鐵站裏站在線路示意圖前。


    整個城市的地鐵線路圖密密麻麻,跟蜘蛛網似的。不像臨東,公交車線路隻有四路。


    衛玖再次無奈的意識到差距,深深感覺自己之前的世界,過於狹小了。


    他忽然萌生出一種偏遠鄉村人員,進城務工的錯覺,仿佛自己全省從上到下充斥著土味。


    “我說你啊,腦補能力是不是太豐富了?”肖徽買完票,見他又陷入放空中,頓時有些無語。


    “我也沒想什麽。”衛玖嘟囔完,頓了頓,“就覺得,城市跟城市之間區別還是挺大的。”


    在八中,即使老師上課也說得是當地方言,課間隨處能聽到學校裏粗俗的謾罵言語。而衛玖剛才去的那個學校,同學在校園遇到老師,會主動鞠躬問好。


    差距實在太大了…衛玖似乎明白,為什麽經常有人會覺得,肖徽跟八中格格不入。


    “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平常挺厲害的人,來這裏卻覺得光芒被掩蓋了?”肖徽體貼的帶他走到乘坐線路麵前,邊走邊詢問。


    兩遍等車的人排隊時無聊,多看了他們兩眼,最終目光停留在衛玖臉上。悄悄摸出手機,遲疑片刻又放回去。


    “我平常也沒覺得自己多厲害。”衛玖認真的說,“他們都說我是說相聲的,諧星。”


    “你確實像個說相聲的。”沒想到他對自己是這樣的定位,肖徽沒憋住笑了兩聲,“但是你長得比說相聲的高級。”


    “你這算是誇我嗎?”衛玖指著自己的臉,厚顏無恥的說,“終於被我的美貌傾倒了?”


    “噗——還是現在這種狀態適合你,看你思考人生的樣子,實在太違和了。”肖徽折服在他的臉皮之下,注意到周圍投來打量的目光,她認真地給衛玖說,“你要知道啊,發光的人在哪裏都是耀眼的。”


    衛玖眨了下濃密的眼睫,凝視肖徽時目光自帶深情。


    從旁邊打來一束亮光,隱約聽到地鐵將要入站的嗡嗡聲。


    “處在陌生的環境中,剛開始必然會感到害怕。但不要太早下定論,那些繁華未必不屬於你啊。”肖徽視線從衛玖眼底轉向前方,等到玻璃門朝兩邊打開,邁開腿走進去。


    衛玖緊隨其後,目光始終盯著肖徽的側臉。地鐵上沒有位置,他們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相依相偎,仿佛屏蔽了周圍所有的喧囂。


    “其實吧,比起不適應,更讓我驚訝的是…”衛玖抿了下唇,慢悠悠的感慨道,“肖徽,你灌雞湯這麽厲害啊。以後幹脆去考心理老師,當雞湯學家吧。”


    “……”好心安慰他,結果遭到這種‘羞辱’。肖徽有些生氣,白了衛玖一眼,懶得再理他。


    “我錯了!”人生地不熟,還要靠肖徽引路的衛玖分分鍾承認錯誤,主動討饒。


    肖徽若有若無的哼了聲,垂下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她跟衛玖靠得很近,兩個人腳並在一起,明顯差了兩圈。


    難道鞋碼是跟身高成正比的嗎?肖徽悶悶地想。


    “那…”衛玖盯著她的發旋,上麵那片發黃的葉子還在,肖徽完全沒有伸手摘掉的意思,“你剛回去的時候,也會覺得害怕嗎?”


    “啊?”肖徽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麽問題。她思索兩分鍾,斟酌措辭回答道,“剛回臨東的時候,確實不習慣。倒不是因為環境,主要吧,我是個很戀舊的人。”


    “能看出來。”他去肖徽房間的時候,發現桌上很多擺設,明顯都用了很多年。甚至連小小的塑料筆筒,都有磨損的痕跡。


    “所以我很怕改變什麽。而且我的性格…應該說早熟,甚至有些淡漠,不太能跟周圍人交朋友。”肖徽聳聳肩,“你看,我跟我同桌相處半年,也沒能成為特別好的朋友。”


    她能跟孟媛媛說說鬧鬧,分享彼此的快樂,卻不能分享彼此的憂愁和苦難。非要說的話她倆確實是朋友,隻是並不要好。


    “看出來了。”基於平日裏的暗中觀察,衛玖對她的交友狀況還算有點研究。


    在班裏,她能跟大多數同學保持友好交流關係,在老師們麵前也非常有分寸。隻是從他們的相處對話中,衛玖能分明的感受到一股拘束。


    肖徽的言行舉止,都拿捏在讓周圍人滿意的程度。這樣固然是好,可她本身的性格卻被束縛住了。所有人都因為她覺得滿足快樂,而她自己倒算不上多快樂。


    “其實漸漸也就習慣了,八中跟以前的學校沒什麽不同,都需要察言觀色審時度勢。”肖徽頭抵在旁邊的牆上,微微嘟起嘴,似乎有些懊惱,“我知道,活在世界上這兩件事是必須的。可偶爾也想要找個朋友,在她麵前能夠放肆點。”


    “比如程帆?”聽她這話,衛玖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麽畫風詫異那麽大的兩個人還能做朋友。


    “算是吧,還比如你。”肖徽站直身體,雲淡風輕的說了句。


    “比如我?”衛玖聽到她後麵的話,可沒聽真切,又追問了一遍。


    肖徽沒有重複的意思,指著前麵轉移話題,“到了,我們快下去吧。”


    “你轉移話題真硬啊。”衛玖說著,卻還是放過她,跟在肖徽後麵往外走。


    程帆讀書的地方,是真正意義上的市中心。地鐵站客流量很大,光是出站都耽誤了五分鍾。


    地鐵站設立在一家大商場裏,剛從電梯上來,就看到商場一層的珠光寶氣,還有穿著漂亮清涼的美女們,在化妝品專櫃前挑選試色。


    旁邊的移動電梯很長,直通到最頂樓。肖徽帶著衛玖站在電梯口,見他露出思索的表情。


    “你說,這裏要是停電…他們上到一半的人會多尷尬?”


    “你想的真多,這裏從來沒有停電過。”肖徽從他眼裏看出好奇,提議道,“最上麵是吃飯的地方,你肯定也餓了。要不然我讓程帆直接過來,我們上去吃飯嗎?”


    “她學校離這裏很近?”


    “不算近,可是我們去找到她,等會也要做地鐵回去。”肖徽摸出手機撥通程帆電話,跟她簡單交代了情況。


    程帆剛放學,周圍還有些吵鬧。她立刻答應下來,讓兩個人在電梯前等候。


    約莫才過七八分鍾,他們視線中同時出現一簇鮮亮的粉毛,迅速朝向電梯的方向逼近。


    程帆穿著拚色的牛仔衣,底下配著鉚釘短褲和兩片馬丁靴。即使鳳城氣溫高,看著也讓人覺得陣陣發冷。


    “嗨!”程帆跑到他們麵前,氣還沒捋順,先張開雙臂抱住肖徽。


    “你別太激動,我快被勒死了!”肖徽拍拍程帆的背,掙紮的將自己救出來。她盯著程帆的粉毛看了會,又轉過去瞅瞅衛玖接近褪色的奶奶灰,誠懇發問,“你們學校真的不管嗎?”


    “你說頭發啊?當然管啊。我聽說你要來剛染的,後天考完放假,他們也管不到。”程帆拎起一撮頭發,隨意的解釋完,跟著看向衛玖,“喂,你要不要重新染個色,我現在覺得粉毛挺好看的。這家店染發省時間還不傷頭發,我帶你去啊。”


    “我…就算了吧。”衛玖心有餘悸的看著她粉色的頭發,默默退後半步。


    他腦補了一下自己染成粉毛的樣子,大概能爭奪天下最娘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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