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


    “哥, 發生了什麽事?”她抿著唇, 輕聲詢問起來。


    似乎是因為對方將易棠棠吵醒了, 易梟的麵色很不善, 薄唇抿成一條刻薄的直線。但等他回轉過眸子對上易棠棠時, 他眼底的冷光早已褪去,他低眸, 伸手拍了拍她:“沒事,一個小男孩。”


    易棠棠聞言, 睫毛抖了抖, 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個他們口中的孩子正站在倉庫大門口,十歲左右的樣子,臉頰、手臂、小腿上被什麽東西劃傷,鮮血從傷口中滲了出來,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一邊說著求救的話, 一邊手腳在空中亂劃。


    “求求你們了, 去救救我爺爺吧,他被變異植物拖走了,嗚嗚~我的異能太弱了,我救不了爺爺, 求求你們救救爺爺!”


    男孩扯著鄧林超的褲腿,跪在地麵上, 哭喊的同時用力朝他磕頭。


    鄧林超受不了一個孩子哀求自己, 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你別哭,你先說發生了什麽事情?”


    雖然對這麽小個孩子的求救感到動容,他也沒滿口答應下來。


    趙嶢朱曉四人都清醒了,一個個都順勢來到了男孩身邊。


    “我和爺爺是前天到這裏的,見城裏生長了很多植物,爺爺就帶著我進了城。城裏有好多變異植物,我害怕,爺爺卻說隻要不靠近就傷不了人……我以為是真的,這兩天確實沒被周圍的變異植物傷過,甚至還和爺爺在城區裏找到了一塊沒有被汙染的蔬菜棚。”


    男孩說到這裏,打了個哭嗝:“本來我們找了個靠近蔬菜棚的地方準備住下來,卻不想,今天晚上爺爺說去棚子裏看菜,卻好久的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害怕,就跑過去找爺爺,卻看到爺爺長在棚子最裏麵的幾株菜圍住了,它們在戲爺爺的血……我,我想救爺爺,可我的異能太弱了,根本對付不了那些植物,你們能不能幫幫我,我就剩下爺爺一個親人了,我不想失去爺爺。”


    男孩說著,聲音越來越急,甚至話到最後,嚎啕大哭了起來。


    一個滿身是血的男孩在麵前嚎啕大哭,很難讓人不動容。


    朱曉心軟,走過去拍了拍男孩的後背,將他抱入懷裏,轉而去看隊伍裏的其他人。


    幾人雖然不是救世主,卻保留著基本的善良,可末世四年的曆練,教會了他們不能依靠頭腦發熱判斷事物。


    “你說的變異植物有多少,是什麽樣的?”鄧林超一反平日的嬉皮笑臉,驀地嚴肅起來。


    男孩緊緊抓著朱曉的衣服,眼圈紅紅地仰起腦袋:“它們和普通蔬菜長得一樣,有十幾株,它們會吸血,吸了爺爺好多血!”


    見男孩情緒急切,朱曉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安慰:“你別急,我們會想辦法的。”


    聞言,鄧林超和隊友對視,同時點點頭。


    正如男孩爺爺所說,隻要不靠近變異植物的活動範圍,它們沒辦法對他們產生傷害,依照男孩的話,他和爺爺能順利進入進出啟陽市,一定是路上的變異植物並不強大。雖然說啟陽市令人敬而遠之,其中必然存在強大的變異植物,但他們隻要不是運氣背,解決十幾株剛剛變異的植物,應該沒問題。


    趙嶢開口:“你在前麵帶路,我們跟你過去看看。”


    男孩一聽,麵上掩不住地喜悅,他站起身拉著朱曉的手急不可待地朝外衝,給他們帶路。


    “等一下。”易梟突然開了口。


    倉庫裏本來已經靜了下來,他驀地出口,令五人怔愣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居然忘了身後還有個大反派!


    “哥哥?”易棠棠神情猶豫地看著滿身是血的小男孩,見易梟出聲阻止,忙轉過頭詢問。


    易梟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又朝六人的方向看去,麵色冷了下來,淡淡說:“他們可以去,但是你留下。”


    他口中所指的人,自然是朱曉。


    朱曉的第一反應是拒絕。自從被易梟奪走三張卡片後,他們小隊的整體武力值減弱了很多,再加上她的“力量”異能有利於近距離攻擊變異植物,她不可能留守在這裏等待隊友歸來。


    其餘四人也很糾結,他們當然希望能整隊出行,可易梟的威壓還在,他們沒辦法視若無睹。


    一時間,場麵僵了下來。


    小男孩似乎感覺出了五人對易梟的懼怕,他緊緊攥著朱曉的手,微微仰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朱曉,弱勢地叫了一聲:“姐姐?”


    朱曉因著他帶著血痕的臉心裏紮了一下,她咬了咬牙,硬著頭皮朝易梟開口:“對不起,我不能和我的隊友分開。”


    她說完,就低頭咬緊牙關,等待著易梟的答複。


    意料之外地,朱曉並沒有等到易梟冷漠地反對,而是聽到了漸近的腳步聲。


    易棠棠輕手輕腳地床邊走了過來,突然被吵醒,她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走近的步伐卻很堅定。易梟走在她的身側,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


    易棠棠在幾人詫異的目光中,徑直走到了小男孩的麵前緩緩蹲了下來。


    “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了?”她摸了摸男孩柔軟的發絲,態度柔和又平等地問著。


    五人不明白她怎麽會這麽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小男孩在她溫柔撫上自己發頂時,眼底閃過一瞬間的遲怔,他漆黑的眸子緩緩望向她溫煦寧靜的眸子,竟有些貪戀起這片刻的溫柔。


    可當腦中回想起爺爺說得話,他又咬牙將這種情緒揮散。


    “我叫齊浩,今年十歲。”他恢複了此前的怯懦。


    易棠棠將他發頂的手收了回來,輕笑著問他:“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齊浩心一跳,眼底的某種情緒快速迸裂開,他垂下眸子,不敢和她對視,聲音卻很堅定:“當然是真的。”


    得到了回答,易棠棠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站立起來朝一直站在身後的易梟說到:“哥哥,我們和他們一起去看看吧?”


    易梟冷眼暼過攥著小拳頭埋著臉的齊浩,見他在自己的目光中打了個顫,點點頭。


    ***


    一路上的氣氛可以用詭異來形容。


    因為易棠棠剛才問齊浩的兩句話,鄧林超五人心裏至多至少都對男孩的話產生了懷疑,等他們站在漆黑的街道上,被冷風一吹,剛才腦子發熱而產生的餘熱徹底散了,那點掉入平波中漣漪的範圍就越擴越大。


    八個人走到街道上,沒有一個人說話。


    易棠棠還是感覺困,幹脆半掛在易梟的身上,像個半掛熊一樣和他吊在隊伍的最末尾朝前走。


    毛豆最喜歡在夜色中撒歡放風,它歡快地甩著尾巴躥到隊伍的最前列,一個猛子紮到黑夜中。沒一會就從遠處傳來了撕咬的聲音,等眾人靠近,就見它連根扯下好幾株變異植物扔到水泥地麵上。


    那幾株變異植物以肉眼可見地速度萎縮著。


    齊浩看到毛豆的行為時,漆黑的大眼中閃過一抹和他樣貌不符的厲色。


    他極想將這個毀滅了他親手栽種下植物的大狗趕走,可當前情勢之下,他卻不敢暴露馬腳。


    他能感覺出自從那個大姐姐說完那句話後,其他人對他的感覺就有了變化,不過他不怕,隻要他帶著他們進了菜棚,他們就逃不掉了。


    走在隊伍末列的易梟眨眼,夜色遮蓋了他血色的眸子。


    “是黑色的嗎?”


    易棠棠似是呢喃地出聲問了一句,她近乎闔上的眸子撐開,淺色的眸子裏照進了月光的清輝,讓他一時間挪開目光。


    “嗯。”易梟悶悶地出聲,喉頭滾動了一下,微微彎腰將困倦的她攔腰抱了起來。


    易棠棠沒察覺到易梟的那一點異常,垂眸將頭靠在他的肩胛上,不開心地輕咬著下唇。


    雖然知道那個孩子在欺騙,再一次確定下來,還是覺得有些難過。畢竟他才這麽小……怎麽就能染上罪惡呢?


    易梟沒再說話,夜風幽幽地吹著,蕭索的街道上隻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就在眾人沉浸在這片寂靜之中,卻被遠處毛豆的低吼聲打破。


    “汪汪,汪汪!”


    齊浩辨認著聲音的來源,表情倏地變了。


    還牽著他手的朱曉感覺身體猛地被齊浩拽了起來,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便是眼前一花。


    一眨眼的功夫,她再睜開眼,居然到達了街道的末尾。


    她朝後退了兩步,回過頭,卻看到鄧林超幾人在距離自己幾百米之外的夜色中,正朝她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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