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娃娃見悟空實在厲害,他也不敢上前,又喝道:“師公師公,快來幫我!”悟空頓時無語,這娃娃不知是那個大派的子弟,後台卻不小。


    這時,隻聽天空中傳來一個極具威嚴的聲音:“莫再丟人現眼,快回來領打!”小娃娃一聽這話,小嘴癟了兩下,竟要哭了出來。卻不敢不遵這聲音的法旨,瞪了悟空一眼便駕雲而去。火鳳金烏聽到這聲音,早就退出了戰圈,比那小娃娃還快幾分。


    悟空見三人來得匆匆,去也匆匆,不由一陣苦笑,這一場仗打得真是稀裏糊塗。他仔細揣摩那聲音,竟摸不到半點痕跡,便連自何處發出的都不知,倒似這附近山石風雲林木一起呼嘯,才能有這樣與萬物渾然天成的聲音,悟空暗忖,此人本領比我不知強出多少,殺戮界果然有高人存在,看來自己行事卻要小心些了。


    天光已是大亮,這邊打鬥一停,林間鳥鳴啾啾,走獸嘶吼聲漸漸又起,此條山脈甚為廣遠,內中妖獸眾多,悟空自然不去打擾。


    他見一鳥兒於高枝上飛起,又一個乳燕投林鑽入密林中,也起了頑皮之心,便憑空低掠,學那鳥兒姿態,隻在樹梢上一觸即起。


    似這般躍了一陣,眼前再無林木,卻迎麵遇上好大一麵瀑布,此瀑氣勢磅礴,與花果山水簾洞之瀑相比,更多了一番浩瀚聲威:冷氣分青嶂,餘流潤翠微;掛流三百丈,噴壑數十裏。歘如飛電來,隱若白虹起。潺湲名飛瀑,真似掛簾帷。


    百丈瀑水激蕩奔流而下,轟隆隆墜入下方一個偌大深潭當中,說是深潭,其實已漫流成湖,足有幾十裏方圓,雖有瀑水灌下,湖邊仍波平如鏡。


    悟空自湖上飛過,麵朝下略一張望,這一望非同小可,險些墜了下去。


    湖中並無他物,隻是悟空望見自己臉龐,與前世照鏡子時一模一樣,原來自己化身白衣書生,不知不覺卻變成了前世容貌。


    悟空落在湖邊,仔細觀瞧這張本應十分熟悉,此刻卻又極為陌生的容顏,他不自覺伸手觸去,碰到湖麵,水波微動,便再看不清了。


    悟空未待湖麵恢複平靜,便毅然起身直衝而起,再不回頭!


    造化作亂,一別經年,回憶終將隨時光流轉,而心波蕩漾,又如何能忘卻那模糊的容顏?一掠過千峰,遠山疊翠,層雲障眼,悟空居於萬丈高空之上,隻覺孤零零一人,寂寥之情油然而生。


    來此甚久,本以為前世早已不再掛懷,哪知今日一瞥湖中倒影,又勾起許多往事。


    忽地,悟空便覺體內造化翻騰起來,胸中一陣煩悶,這可是自得道以來從未有過的事。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道心不穩,自己竟要走火入魔?


    他不敢掉以輕心,立刻下來尋個僻靜處,安心打坐調息。


    哪知越是要忘卻,便越記得清晰,閉目靜思,前世一幕幕場景在腦中格外清晰,與今世的許多經曆合二為一:那立交橋之上的身影,竟成了牛魔王;樓宇間一群白鴿飛過,仔細看去,皆是大鵬的身姿;哪吒的風火輪怎地安到了汽車下麵……怎一個亂字了得。


    悟空此刻已心焦如焚,他不知造化翻騰的後果是什麽,隻覺這樣極不舒服,若任由其發展,絕非好事。


    便在此時,他不知為何,想起了曾經讀過的一句話: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逆旅……過客……夢……


    哪個是逆旅,是那個地球,還是此刻的天地?哪個又是過客,是他們,還是我?哪個又是夢,是前世,還是今生?


    他此時造化震蕩不安,元神亦昏昏沉沉,忽地想起了須菩提祖師說過的“與我等而言,元神乃性命之根本,內念不萌,外想不入,獨我自主,謂之元神。”


    隻是自己連最簡單的“靜心咒”都一句不會,如何能先靜得下來。想起了《玄空法秘訣》中的“入境”一法,“入境”便是叫人忘我,讓一顆思慮憂愁心沉靜下來,悟空默念起了此卷內容,果然竟有奇效,漸漸安寧下來。


    靈台既有清明,他又想到:身居此時此地,自然便要以此刻為真,既如此,那前世便應是夢。我那些胡思亂想的,都是夢,是夢,是夢啊……但即便是夢,那深深的印象也如烙印一般難以忘卻,仍是若真若幻,難辨虛實。


    悟空情急之下心思一轉,既然此夢如此逼真,那我便在夢中仍讀《西遊》,還他個真作假時假亦真!


    想到此處,悟空腦中便幻想起自己前世手擁《西遊釋厄傳》時的光景,“詩曰: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這幾句開場詩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各章情節也均牢牢在心,默想了不到半卷,體內造化果然漸漸安定下來,而自己卻似真的進入了夢中,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我叫紅孩兒,這名字是我自己起的,自我出生起,我便分外喜愛紅色,媽媽說,她是懷揣著一把寶扇生下的我,這寶扇是天下至陰之物,乃是一把“純陰寶扇”。


    天地之理,一物降一物,我天生便與這純陰寶扇相克,生就純陽之體,卻不知是我厲害,還是這寶扇厲害些。


    我生下來便會走會跳,口齒也甚是伶俐,在兜率宮中,人人都喜歡我,最喜歡我的人卻不是我媽媽,而是那個非讓我叫他“爺爺”的師公。後來我才知道,我這個師公是太上老君,是非常厲害的人物。


    除了這個師公,我還有兩個師公,大師公人很慈祥,卻不愛說話,總是在那裏悶坐,我自出生以來一共才見過他三次。


    第一次爺爺帶我去見他,他拿出了一柄火尖槍給我,我十分喜歡這血紅血紅的槍尖,隻是那時我還拿不動這柄槍,隻好讓爺爺代我收起。第二次,仍是爺爺帶我去,他傳了我一個口訣,教我日夜誦讀,我不知有何用處,但爺爺聽了這口訣,歡喜得很。第三次,他自己出宮來找我,這時我已能拿動火尖槍了,他教了我一路槍法,好玩極了。爺爺後來知道了,罵了大師公幾句,好像說這槍法中有許多暴戾之氣,我也不懂。


    在兜率宮住了些日子,爸爸便來看我了。爸爸十分歡喜我,時常將我放在肩膀上下界遊玩,我才知道,這凡人界原來比兜率宮大的多,隻是,地上那些人卻連騰雲都不會,他們活得可真累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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