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仍是追問悟空自哪裏得來的火之極,此事涉及盤古之秘,悟空隻說是三清助他取的,祝融也不再多問。


    悟空道:“火之極之事甚是隱秘,姐姐怎會知道?”


    祝融道:“五行之極一事,在上古年間便傳遍世間,但隨時光流轉,已少有人知了。那時我和後土幾個,也曾癡心妄想去尋來,但終因修為不夠而作罷,隻當這傳聞是哄人的。”


    悟空暗自納悶,五行之極,他還是自燃燈處聽來的,燃燈知道五行之極的重要,怎會隨意說給旁人聽?而五行之極的說法傳遍世間,這情形怎麽和“神猿滅世論”一事如此相似,八成便是如來所為。


    如來算計盤古之心昭然若揭,一切與盤古有害之事,便是於他有利,他傳播這個言論,那些修煉五行功法的人必當處心積慮去尋,若真有人取了五行之極,豈不是於盤古大損?


    悟空看了看祝融,心道,幸虧你們修為不夠,否則豈不成了罪人。


    祝融憶起前事,目光迷惘,似乎回到了那個征戰四方無憂無慮的時光。悟空心知,上古人物都是重情之人,暗歎一聲,道:“姐姐,我去過不周山了。”


    祝融一雙美目盯住悟空,道:“你見過不周山斷裂處了。”


    悟空點了點頭,道:“水神共工和顓頊究竟有何仇怨,我始終難以想通,姐姐可否為我詳釋一二。”


    祝融幽幽道:“說穿了又有什麽。當年,我等知道誤殺造化神猿,心中矛盾之極,雖有心一死償罪,卻又心有不甘,首惡未誅,若是就這麽死了,豈不教親者痛、仇者快?”


    “我等心中悲憤,既有求生之念,又舍不得繁華世界。這一進去,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出來,或許永世困於鯤鵬腹中也未可知。”


    “鯤鵬腹中雖能生,但也有人不願進去,顓頊和共工二人,便極力主張尋找罪魁禍首,死便死了,總比躲起來苟且偷生好得多。”


    “我是自然不同意的,共工雖為水神,脾氣比我還暴烈幾分。便在入鯤鵬腹的前一日,他來尋我,要與我成親。”


    “哦?”悟空略為驚訝,共工在這時候說出成親一事,著實讓祝融為難。


    祝融道:“我那時心中煩亂得很,想都不想便拒絕了他。我兩個功法相悖,一個是火,一個是水,在一起說話便是吵架,雖指腹為婚,但和他成親……我是從未當回事的。”


    “共工也知道你心思,為何還要向你求親?”悟空不解道。


    祝融道:“他說若是成了親,便一切都聽我的。”


    “我那時隻是不信,他的性情我再清楚不過,一日不與我吵架都是稀奇事,又怎能聽我的?他不過是要我聽他的,和他一起去尋罪魁禍首罷了。”


    悟空道:“於是你便拒絕了他!”


    祝融點頭道:“那是自然的,後來……後來你也知道了。共工心中憤恨無法形容,直欲毀天滅地,他知道擎天玉柱乃是支撐天地之物,若能將其撞塌,一切美的醜的,善的惡的,都將化為雲煙。”祝融苦笑一聲道,“顓頊自然不願見共工自不量力,他苦苦阻攔,卻也未能攔得住,共工仍是撞上了不周山。”


    “他一心赴死,我又怎會不知?我雖和他吵,但相處日久,心中也隻當他做親哥哥一般,心中劇痛,卻也未想到,竟是我害死了他!”


    “啊!”悟空大驚,祝融竟存了這份心思,這是從何說起呢?


    祝融道:“你也知五行之色,黑水赤火,我隻穿紅衣,共工卻隻穿黑衣。而他來尋我那一日,卻著一身白衣。”


    悟空還沒聽懂,問道:“一身白衣?這又有什麽?”


    祝融說著說著,淚水潸潸落下,泣道:“我隻恨自己太笨,想了這許多年才明白他的心。西方白金,火能克金,他身著白衣,眼見已是向我示弱了。”


    “我兩個相識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向我示弱,我卻不懂他。”


    悟空終於聽懂,以共工性情,向祝融低頭認錯是萬萬不能的,他們之間,其實隻是尋常拌嘴,也沒什麽錯可認,換了一身衣裝,這法子確是不錯,隻是當時時機不對。莫說祝融本就心粗,再加上當年眾人皆心亂如麻,又有誰會想到此處?


    可憐一對本應在一起的有情眷屬,卻因太過隱晦,自此生死兩隔了。


    祝融接著道:“我夢中總會出現一個白衣身影,影影綽綽看不清麵容。說來不怕你笑話,在三界之中,你初成火德之身,又化作白衣書生之時,我曾誤認為那人便是你。後來你修成了五行其他,我才知道,自己錯了。那個人,其實仍是共工,我怪他怨他,心底卻從未將他或忘。”


    祝融越想越痛,這件事在她心中積了不知多少年,終於尋著機會傾訴。大禹、後土等人或知或不知,在她麵前總是刻意避談此事,祝融壓抑許久,隻得與悟空說個痛痛快快。


    悟空也不勸阻祝融,一是束手無策,二是他也清楚,祝融流的淚水,其實是情感的宣泄,久積成疾,還是釋放出來好些。


    祝融直哭到雙眼紅腫,才漸漸止住了淚水,她背過身去,取出一麵小鏡來照了一照,再轉過身,已回複了當初模樣。


    悟空問道:“姐姐好了?”


    祝融道:“好了,再不想他。”


    悟空道:“不想是自欺欺人,隻自己保重便好。此事並不怪你,都是造化弄人。”


    祝融重重點了點頭,道:“造化弄人?你不就是造化麽,你怎如此壞?”


    她這一問本是玩笑,悟空卻心中一動,是啊,造化無性,自然便有好有壞,自己曾一廂情願,誤以為造化本善,其實造化在惡人手中時,卻是世人之禍了。


    祝融道:“開玩笑呢,莫當真哦。”


    悟空道:“並未當真。”


    祝融道:“那便走吧,你既尋了我,想必還要去尋金神木神。”


    悟空想想道:“隻不知會不會擾了兩位清修。”


    祝融嗔道:“你就不怕擾了我。”


    悟空一怔,囁嚅道:“那……這個不同的。”


    祝融噗嗤一笑,悟空不拿她做外人,她心中歡喜得很。


    二人一起去喚句芒和蓐收,悟空有所顧忌,祝融卻一概不管,幾聲便將那兩個喚了出來,大禹聞聲出來,悟空草草將重煉天機棍一事與他說了,大禹道:“我也隨你一起去,看看是否能幫上什麽。”悟空喜道:“那再好不過!”


    五人離了齊天嶺,一起往北海行來尋無支祁,水神不在,天下禦水能者莫過無支祁。


    當日獅駝嶺上,玄女叫眾人都回齊天嶺,無支祁與覆海蛟卻隻喜在水中住,故而他兩個仍回了北海,無支祁自然一招即到,悟空喚他,他也不問緣由,便隨悟空出了北海。


    六人又往九幽之淵行來,煉製天機棍,必要尋一個隱秘地界才好,後土所在便是現成的好地方。


    眼看便到九幽之淵,隻見迎麵金光閃耀,憑空現出十幾尊佛身來,攔在九幽之淵之上,仔細一看,認得的是接引歸真佛、寶幢王佛、觀世燈佛三個,其餘卻都是生麵孔。


    接引歸真佛和顏悅色道:“悟空,哪裏去?”


    悟空初時一驚,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天機棍如此重要,如來怎會不知,或許自三清入地的那一刻,如來便知道自己去取五行之極了。此番靈山來人,是要捉自己呢,還是要奪天機棍或者五行之極?


    悟空看了看形勢,自己這邊隻六人,無支祁修為不濟,恐怕一對一也要落下風,若真鬥起來,恐怕討不到好處去,隻是興衝衝來,便這麽铩羽而歸,實在壓不下這股火氣。


    正在為難之時,隻聽天上一聲龍吟聲起,三道身影瞬間到了麵前,為首的卻是一個老嫗,悟空見了,驚喜道:“黎山老母!”


    可不正是黎山老母,身後跟著紫微與真武二人。


    悟空見了,嘖嘖稱奇,黎山老母此人太過神秘,他輩分甚高,觀音菩薩在她麵前也要稱一聲晚輩;佛道不分,卻隱隱與燃燈、彌勒極為要好,對悟空也有善意。雖阻了幾次取經,卻也是燃燈安排的,與私人恩怨無關。


    今日再見紫微和真武跟在黎山老母身後,如同兩個跟班一樣,悟空更是好奇。


    接引歸真佛萬萬想不到,他幾個竟會將黎山老母招惹出來,臉色頓變。莫說黎山老母高深莫測,便真武與紫薇兩個也都是超凡入聖的人物,今日可要有一場惡戰了。


    黎山老母行到陣中,看看接引歸真佛道:“歸真佛,不做佛祖,轉行做起強盜來了?”


    接引歸真佛被她奚落,也不敢還口,道:“世尊有命,要擒孫悟空回去,不敢不從。”


    黎山老母哼一聲道:“如來也做這等自降身份之事,不怕被人笑話。”


    這時,真武上前來對黎山老母道:“伯母,這群宵小之輩,便數落也無需您老開口,都交給小侄便是。”


    真武一開口,悟空更是納悶,伯母?真武乃是萬鱗之長,從哪裏能論出個伯母來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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