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糖其實大概明白,自己和何雯雯從來都沒什麽過節,也許本應該連交集都不會有,對方所有的敵視和欺辱,無非就是何雯雯想要討好路以安,僅此而已。


    甚至連同仇敵愾都算不上。


    隻是單方麵的討好而已。


    明明互為男女朋友關係,一方卻得靠著不斷的迎合討好才能維持住這段感情。


    那樣小心翼翼、卑躬屈節地維持著。


    何其可悲。


    但可悲從來都不等同於可憐。


    而她是討厭何雯雯的。


    耳邊是那群女生的七嘴八舌,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往常那些話,不過今天還多了點新鮮的東西。


    比方說——


    “別以為今天鍾停護了你一次就不得了了!你是個什麽東西?真當鍾停那樣的人會一直護著你?”


    “對!今天不過是鍾停剛來不知道情況,你一個私生女,還是路家的私生女,鍾停能一直站在你這邊?呸,我可告訴你了,咱們學校的人,最惡心的就是你這種不幹淨的垃圾!”


    “一天到晚作出這副又喪又黴的嘴臉給誰看?想博同情也先照照鏡子好嗎,寒磣得令人作嘔。鍾停今天是幫了你,我們平時也會給路邊髒兮兮的流浪狗喂根火腿腸的,施舍就是施舍,能給流浪狗的也就隻有一根火腿腸而已,你懂嗎?”


    這些話,阮糖多多少少有些聽膩了。


    她從來這兒的第一天,早就學會了左耳進右耳出,畢竟語言給予的暴力並不足以致命,隻要不去在意,那對她而言,便是不痛不癢。


    不痛不癢的事,最後累得也是她們的嘴。


    反正路以安極其厭惡自己,才不會去糾正她是私生女這個誤會,而她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那就由她們去吧。


    權當是在罵另一個人。


    與她無關。


    想著想著,她的思維就遠去了,一時竟在一片罵聲中發起呆來,要不是何雯雯突然走到她麵前,伸手推了她一把,她腳下一個趔趄回過了神,還不知道思維要飛到什麽地方去。


    阮糖扶住一旁的書桌站穩腳,看向正對她破口大罵的何雯雯。


    ……激動什麽呢這是。


    她開始認真地聽起何雯雯所罵內容。


    “今天早上不是挺有種的嗎?現在怎麽不還口了,手機呢?有本事再把手機拿出來頂嘴啊!”


    ——手機?


    啊……手機被你男朋友摔得沒法用了。


    “嗬,我看你是不敢了吧,早上麵對我一個人的時候不是很會說的嗎?怎麽?現在看到人多了就慫了?欺軟怕硬的東西,生下來就是欠教訓!”


    ——欺軟怕硬?


    這個成語用的不太合適吧……


    “所以說賤就是賤,除了被罵完全沒有其餘價值,我要是你我早就從這個陽台上跳下去了,還有什麽臉活在這個世上,你都不知道廉恥的嗎?”


    ——怎麽還沒罵完……


    一口氣說這麽多話何雯雯都不會累的嗎……


    她還得去晾被子……能不能快點結束啊……


    好困。


    “今天往這床上倒了些水,也不為別的,就想告誡一下你……”


    “請你們別吵了,可以嗎?”


    何雯雯正說得起勁,門口突然傳來個女聲將其打斷,那聲音清冽悅耳,卻又淡的仿若從未存在過。


    寢室中所有人都應著聲音看了過去,當目光接觸到站在門口的女生時,阮糖微微一怔。


    二八佳人,足以擔得起仙姿佚貌。


    這樣的長相,就看一眼,便能奪去人的心思魂魄。


    是個美極的人。


    不過這女生雖然長得美豔,但臉上卻是麵無表情,連帶著眼神都沒有波動,她揚了揚手中的書,語氣同之前一樣的淡。


    “你們打擾到我學習了。”


    何雯雯沒想到這人會突然出現,驚異之下,連叫她的名字都有幾分結巴:“薑……薑茶。”


    阮糖聽到這個名字才知道來的人是誰。


    薑茶。


    她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大名鼎鼎的校花薑茶,最強世代其中一員,也是高二一直以來的年紀第一。


    其餘女生也沒了剛才麵對阮糖時的跋扈,看著來打斷她們的薑茶,紛紛敢怒不敢言,最後何雯雯咬了咬牙:“我們走吧。”


    走之前每個人狠狠瞪了阮糖一眼。


    好似她才是終結這次欺淩的罪魁禍首。


    但走到薑茶麵前,卻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平時都是驕傲的女孩,在絕對的美貌下,自然會自慚形穢。


    她們倉促又狼狽地消失在阮糖視野中。


    而薑茶見她們走了,也不再多留,眼睛漠然地在阮糖身上稍稍停頓,然後轉身走進對麵寢室。


    原來就住在對麵啊……


    阮糖終於清閑下來,開始收拾濕噠噠的床,剛將所有東西都晾出去,室友回來了。


    她室友名叫徐子瞳,是班裏的班長,平日裏人緣極好。


    除去鍾停外,這個學校的人在對待她的態度上分為兩種,一種鄙夷藐視,一種沉默無視,而這位室友,就是後者。


    一同住了一個星期,她也從來沒有和室友有過任何的對話。


    但不知為何,今天徐子瞳進來之後,看著她亂七八糟的床,猶豫再三之後居然問她:“發生什麽了?”


    阮糖看向她,眼帶疑惑,出乎意料。


    她應該也是反應過來自己這樣太突兀,麵有尷尬,隨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其實之前就想和你說說話的,但不敢去得罪路以安所以……對不住啦,因為實在沒勇氣去當出頭鳥。我心裏一直挺愧疚的,不過幸好現在鍾停站在了你這邊,我也終於能同你說上話了,抱歉。”


    這是太正常的事了,世上哪有那麽多不考虐自己去幫助別人的大善人存在。


    阮糖理解徐子瞳,也沒有權利去怪她。


    她在書桌上隨意找了張紙,寫道。


    【沒事】


    徐子瞳見她肯搭話,似乎鬆了口氣,又問她:“到底發生什麽了,你床上怎麽……”


    【被打濕了】


    “這樣啊,”徐子瞳點了點頭,“那你今晚怎麽辦?”


    【將就一下就好】


    寫完,她將櫃子裏多的一床棉絮抱出來鋪在床上,然後拿了些衣服分別充當被子和枕頭。


    徐子瞳卻驚訝極了:“這……這樣怎麽能睡……?”


    【隻要睡得著就行】


    沒什麽能不能睡的,隻要睡得著就行。


    徐子瞳似乎好一陣無語,就在阮糖以為她不再說話的時候,她突然道:“我這兒有一張換洗的床單,晚上涼的話你用床單蓋一蓋,不要感冒了。”


    她一邊說一邊從櫃子裏拿出床單。


    阮糖側過頭看徐子瞳。


    不過兩三秒的時間,她收回目光,在紙上寫下。


    【謝謝】


    阮糖將床單接過,床單摸著輕薄,但麵料應該是長絨棉,在這種剛入秋的時節比一般被子蓋起來還要暖和。


    托這張床單的福,她一晚上都睡得很是安穩沒有著涼,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將床單洗幹淨,徐子瞳正好起床,看見她在晾床單,頗為無奈:“說過不用洗啦,你就睡了一天而已。”


    沒等到阮糖回答,徐子瞳接著又感歎了句。


    “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沒想到卻是個相當固執的人啊。”


    阮糖撐著晾衣杆的動作一頓。


    固執嗎……


    倒是挺久沒聽人這麽說過了。


    吃過早飯後剛走到教學樓,左邊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往左邊一看,沒有人。


    右邊傳來惡作劇得逞後的笑聲,她側過頭,原來是鍾停。


    ……幼稚。


    她不自覺又看向他的頭頂。


    一天過去,呆毛仍然健在。


    阮糖覺得這簡直就是她所看到過最神奇的自然現象。


    而創造出這種現象的鍾停卻渾然不覺地問她:“你喝可樂喜歡百事還是可口?”


    她愣了愣。


    這是什麽發展……


    雖說心裏相當不解,但她還是拿出隨身攜帶的便利貼和筆,寫道。


    【我不喜歡喝可樂】


    鍾停催促她:“如果一定要選一個呢?”


    阮糖認真地想了想。


    【可口】


    “為啥啊?你不覺得百事更好喝嗎?”鍾停聽後咦了一聲,模樣有些掙紮,看上去似乎是很努力地想要將她拉入百事一派。


    這有什麽為啥的……明明就是強行選擇,哪有那麽多道理。


    但她還是想了一個理由出來。


    【可口的包裝更好看】


    “膚淺,竟然是看外表……算了算了,反正都不是重點,”說著他一把扯過阮糖的胳膊,將她拉著往教學樓外走,“走,陪我去趟小賣部。”


    阮糖:“……”


    果真是少爺脾氣,這不由分說、唯我獨尊的勁。


    算了,看在烤紅薯的份上。


    隨他吧。


    可誰知他到了小賣部,居然買了瓶2l的可口可樂,提在手上,好不威風。


    阮糖問他。


    【你喝得完這麽多?】


    鍾停滿不在乎道:“不是用來喝的,要是用來喝的話我才不會買可口呢。”


    好吧……真是堅定不移的百事派。


    忠心極了。


    阮糖跟著他一路又回到了教學樓,進大門左拐是三班,阮糖正要左拐,卻再次被鍾停拉住。


    她回過頭投以疑惑。


    鍾停拉著她一路直走,走到了樓梯前:“急什麽急什麽,我們先去趟二樓再回教室。”


    就這樣,阮糖不明不白地被他帶上了樓,如昨天一樣,二樓今早的走廊也是聚了很多人,也如昨天一樣,看見她上樓,哄鬧的人群瞬間停止了交談。


    但和昨天不一樣的是,他們投過來的眼神再沒了鄙夷和不屑,恰恰相反,當所有人的目光接觸到她身旁的鍾停時,眼底深處所浮現的——是發自內心的警惕。


    所有人都怕著他。


    而鍾停像是沒看見那些人一般,停在八班門前,似乎是在確認這到底是不是自己想找的班級,直到看見了正門上方的牌子後這才一腳跨了進去。


    阮糖大概也猜到了幾分,隻能硬著頭皮跟在他後麵。


    果不其然,他在何雯雯所坐的座位前止住腳步。


    何雯雯嚇得瞬間站起了身。


    鍾停倒是不緊不慢開了口:“何……”


    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起眼前這個人到底叫什麽名字,他隻能瞎叫道:“何芳芳。”


    何雯雯看著跟在他身後的阮糖,一下就明白過來。


    她臉色都嚇白了,卻依然抖著嗓子說道:“鍾……鍾停,你……你可……可不能打女生……”


    鍾停慢吞吞地將那瓶可樂擰開,瓶蓋離開瓶口時一聲悶響,聽得周圍人心裏皆是一顫。


    還沒等這一顫平靜下來,鍾停抬起手就將那瓶可樂一股腦倒在了何雯雯的桌上,她桌上放了不少書,無一幸免。


    鍾停將空了的瓶子扔在了何雯雯腳邊。


    何雯雯一聲尖叫,躲得老遠。


    一抬頭,見鍾停正對著她冷笑,那樣凜冽如同寒風一般的笑,像是十二月的冰,生生砸在了她身上。


    隻看了一眼,何雯雯腳一軟,跌坐在地。


    她感覺到鍾停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猶如毒蛇緊緊攥住了她的脖子,她一時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而這時,毒蛇緩緩張開嘴,露出獠牙吐出芯。


    他說道。


    “你也該慶幸,老子不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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