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來講, 在暗戀被發現後這種事, 大家應該點到為止, 以後能不提就盡量別去提了。


    可以薑茶的思維, 解題應該解到底,生活上的事業也該有了開頭就得有結尾。


    於是她說道:“既然被你發現了。”


    她一頓, 臉上依舊沒點表情, 可眼裏的光彩卻閃了閃。


    “那我明天就去表白。”


    這腦回路。


    即使前後完全沒有一點因果關係, 偏偏她能說得那麽理所當然, 連是跑來吵架的蘇栗栗都愣住了,一是沒想到這被學校裏半數男生奉為女神的校花居然已經暗許芳心,二是為薑茶這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前言後語。


    蘇栗栗糾結片刻,終還是忍不住八卦道:“你喜歡……誰啊?”


    薑茶不答, 隻是看向她們, 接著又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明天你們能陪我一起去嗎?”


    wtf???


    實在不是一般反應能跟上的。


    蘇栗栗下意識回以反駁:“憑什麽啊!”


    薑茶依舊是那樣沒什麽起伏的語氣,淡淡說了幾個字。


    “我需要……壯膽。”


    蘇栗栗:“……”


    阮糖:“……”


    壯膽可還行。


    ……明明以這樣一副麵無表情、從容至極的姿態說著話,根本看不出來有一點需要壯膽的必要。


    可若是麵對真心喜歡的人。


    在這種事上


    又能有幾個女孩不膽怯。


    似乎優秀了十幾年, 從小都是家長口中那個別人家孩子的薑茶, 也不是個例外。


    ……


    第二天中午剛吃過飯, 薑茶就找到她們。幾個女生竊竊私語一陣, 然後準備去進行這件偉大的事。


    那邊鍾停對此自然是不能理解:“嘛呢嘛呢, 偷偷摸摸的要去哪兒?”


    蘇栗栗道:“女生的事,你別管。”


    鍾停聽後很是不屑, 拿起籃球在手裏掂了掂, 然後轉身找強大去了。


    薑茶:“走吧。”


    蘇栗栗反而有些緊張, 開口也比平常要遲疑,她囁嚅道:“沒……沒問題吧?”


    薑茶仍是沒什麽所謂的模樣,一雙眼睛如同古潭一般,浮不起絲毫波瀾。


    她反問蘇栗栗:“什麽才叫沒問題?”


    蘇栗栗回答不上來。


    就是覺得一切順利,那或許才算得上沒問題。


    薑茶又道:“走吧。”


    淡定得完全不像是要去告白的人。


    也完全不像是需要壯膽的人。


    阮糖心想。


    鍾停常說自己呆呆的沒有表情,他真該看看薑茶,什麽才是真正一點表情也沒。


    無欲無求,無貪無念。


    像得了道的高人。


    可這位高人,此時正走在通往紅塵的路上,也不知道是哪位驚才絕豔的少年,把這高人給拉下了凡間。


    本事之大,實在難以想象。


    蘇栗栗一路都在猜測,每見到一個身高優身材好氣質出眾的男生,她都會忍不住想。


    該不會就是他了吧?


    想了一路,一個沒中。


    卻見薑茶終於在校園西邊的言文園停了腳步,這是學校中比較偏僻的一座庭院,修得古香古色,內部別致且靜謐,裏麵的裝飾造景大多帶了典故,就連每塊人工石上都刻了詩句。


    總之,來這裏的人,不是真心喜歡,就是佯裝了解、裝逼用的。


    不過由於位置偏僻,離三個年級的區域都算遠,倒是很少有人會跑起來。


    蘇栗栗大概心裏有個數了。


    來這裏的人,估計也是個學霸吧,再不濟,語文是很好的。


    她開始在心裏過了遍人。


    學校裏出名的詩詞才子?已經在出書的天才學長?聽說高一的語文第一長得眉清目秀,那位作文經常在廣播中作範讀的小王子似乎也不錯?


    但轉而她又仔細想了想。


    將這些人一個接一個拿出來和薑茶站在一塊兒……她內心掙紮許久,最後還是不得不承認……


    淡了。


    無論是誰,和薑茶站在一塊兒。


    還是太淡了。


    被人能壓得住這抹濃墨重彩。


    她正想得起勁,卻見最後薑茶手一指,落在不遠處亭子中一個清瘦的背影上,道:“是他。”


    蘇栗栗看過去,大約能看出那人埋著頭是在看書,但她也認不出來這是誰,於是問道:“誰啊?”


    薑茶輕聲念著:“張恕。”


    蘇栗栗徹底愣了。


    好一會兒,她才吞吞吐吐問道:“十……十二班的張恕?”


    薑茶:“對。”


    她偏過頭,看蘇栗栗:“你認識他?”


    蘇栗栗當然認識。


    一個班的,怎麽不認識。


    可這個人,要不是薑茶提起來,她都快要忘了班上還有這樣一個人。


    甚至將他的名字和人對上號,都廢了好會兒時間。


    張恕。


    不會再有比他更不起眼的人存在了。


    家世普通,成績一般,個子偏矮,不知道到底長得怎麽樣,但這種不受關注的人,也不會是什麽多出彩的長相。


    戴著副沒什麽特點的眼鏡,沉默寡言,平日裏似乎總是在埋頭學習,卻也沒見得名次有什麽變化。


    蘇栗栗不肯信,跺跺腳:“你是在……”


    那句“你是在逗我們玩呢?”在她回過頭氣憤地看向薑茶時,戛然而止。


    那樣一個與出色扯不上絲毫關係的人,卻讓薑茶在看向他的時候,那雙一向毫無生氣的眼中終是起了波瀾,那種藏不住往外傾瀉的歡喜,哪能是假的啊。


    不會再有比這更真的喜歡了。


    薑茶自言自語般:“也隻能是他了。”


    她說完,神色一定,徑直朝張恕走了過去。


    然後在他麵前,停了腳步。


    張恕聽到動靜,從書裏抬起頭,認出是大名鼎鼎的薑茶,怔了怔,不過很快恢複鎮定。


    可又見薑茶遲遲不說話,隻是站在麵前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張恕不明所以,便問:“請問,是有什麽事嗎?”


    薑茶這才開口道:“我是來向你告白的。”


    張恕愣住,懷疑自己是聽岔了


    “什麽?”


    薑茶直直地看著他:“我喜歡你。”


    張恕卻沉默下來,將攤開放在膝上的那本書拿起來,他站起身,鄭重向薑茶說了兩個字。


    “抱歉。”


    他沒有半分拖拉,更沒有模棱兩可。


    “我有喜歡的人了。”


    薑茶道:“你不用道歉。”


    她想了想,又說:“謝謝你。”


    張恕依然是那副鄭重的樣子。


    “你會遇到更好的人的。”


    薑茶還是說:“謝謝。”


    說完,她最後看了張恕一眼,這個少年沐浴在陽光下,淋了一身的光,舉止投足間都是斯文的書生氣息,藏在眼鏡後麵的眼睛裝了滿目溫柔。


    一如初見。


    隻是那終究不是屬於她的溫柔。


    她舍去所有不舍。


    轉身離開。


    薑茶走回站在亭子外的蘇栗栗和阮糖身邊,蘇栗栗已經完全呆住了,實在是從來沒見過這麽快速的告白,相互之間有來有回,從頭到尾都是極理性的對話。


    即使是落了拒絕,似乎也沒一點尷尬,像是打了個招呼而已,過了就過了。


    阮糖卻看見,薑茶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剛才還光彩四溢的眼中,一下就暗了。


    她不禁問薑茶:“沒事吧。”


    薑茶望向阮糖,喃喃道:“他說我會遇到更好的人。”


    她又搖了搖頭:“不會了。”


    薑茶那張美到極致的臉上依然沒任何表情,她無論是開心或是難過,都是這樣的表情。


    但也正是這樣。


    沒人知道她到底開不開心,也沒人知道她到底難不難過。


    就好比現在,如果她沒有說著說著,倏地掉了眼淚。


    也不會發現此時的她到底有多難過。


    她卻反倒像是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在哭,連眉心都沒動一下,提到這個問題,不知為何,這樣一個從臉部線條到神情都是冷淡的人,突然有了那麽一瞬間的柔和。


    她緩緩道:“不會再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蘇栗栗鼻子一酸,也不知道是不是引起共鳴,差點就跟著哭了。


    阮糖不懂這到底是種怎樣的感情,卻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心酸苦澀。可作為旁觀者來用來安慰人的那些話,她一句也說不出來。


    這一天,對很多人來說都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但有個姑娘,她卻失戀了。


    ……


    這事之後,蘇栗栗倒也不像以前那樣排斥薑茶,雖然嘴上總是嫌棄極了,但也願意同薑茶講講話磕磕嘮什麽的——雖然基本都是話癆的她一個人在講。


    而薑茶也正式加入了他們社團,端茶送水這事肯定是不會讓她做的,但寫定期匯報的重任依然落到了薑茶手上。


    剛開始薑茶隻會在社團活動的時間裏過來,可她越是接觸就越不習慣以前那種獨來獨往的生活。


    她一直以為自己好靜。


    可每當進了社團聽到他們的吵鬧聲,又會覺得,這樣真是好啊。


    向陽的教室,從玻璃窗中落進來大把的光,幾個搬來搬去的座位。


    真是好啊。


    這種被陪伴的感覺。


    特別好。


    後來,薑茶便也來得多了,基本也開始和他們一塊兒行動,連晚上再操場裏進行的跑步,本來這個時間點已經在寢室裏學習的她,也會跟著他們跑兩圈。


    而薑茶作為一個不是個通透的人,人其實很直白簡單,並且來了教室就是在一旁看書,很少說話,鍾停和強大也很快習慣了她的存在。


    特別是強大,看到自家社團又來了個學習霸中霸,而且還是最高級別的霸中霸,開心極了,他自來熟又樂天積極,沒多久也和薑茶成為了題友,當然……他隻是單方麵被輸出的題友。


    這事自然也逃不過在學校裏引起一時轟動,連高傲冷漠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薑茶都被這個社團拉進去了,那剩下的那一位,還會遠嗎!


    不少人紛紛猜起來,阮糖需要多久,就能集齊最強世代這條神龍。


    論壇上還為這事壓了賭注。


    隻不過他們都不知道,湊齊神龍的關鍵人物路以安已經跑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他除了挨罵,一事無成。


    大半個月一晃而過,立冬過後,天氣越發的冷,刮起的風也越來越凜冽,大有要把人削成片的氣勢,直接接觸空氣的皮膚每天都像是在接受上天的曆練。


    不過好在阮糖近一個月堅持跑步,明明今年身體受過還重創,但這個冬天卻比以往任何一個冬天都要耐寒,經此一事,她更加意識到跑步的好處,天冷了,她跑得卻更勤了。


    十二月一到,整個學校都開始盼著越來越近的聖誕晚會,蘇栗栗也津津有味地思考起當天的服飾著裝,整天和她們討論晚會該穿什麽才能驚豔四座。


    對此,阮糖和薑茶並不感興趣。


    畢竟一個穿什麽都能驚豔四座。


    而另一個穿什麽都不能。


    以及用薑茶的話來說,就是——


    “我隻想學習。”


    隨著十二月一起來的,還有路以安的生日。


    他年滿18,成人日,路家在那天當然會隆重且正式的為他好好慶祝一番。


    鍾停聽了這事,極為鄙夷,對阮糖說道:“就路以安那樣子還想著成人?他不配,他就配做一輩子的狗!”


    可周末的時候阮糖讓他陪著自己給路以安選禮物,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來了。


    然後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抱怨道:“幹嘛給那崽種送禮物啊?”


    阮糖不厭其煩地解釋:“我名義上好歹也是路以安的妹妹,他生日不送禮物,會被別人笑話的。”


    為了安撫這小孩,在商場門口看到了手工冰淇淋的店鋪,阮糖進去給他買了個甜筒。


    鍾停叼著甜筒,果然安靜點了。


    不過好景不長,等一支甜筒吃完,他們在商場裏剛好路過一家寵物店,鍾停仍然沒忘記對路以安進行攻擊,他從根本上就對要給路以安送生日禮物這事覺得生理不適,指著裏麵的狗糧過嘴癮:“送他這個,合適!”


    阮糖:“……”


    幼稚不幼稚啊……


    鍾停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嘲諷路以安的舒適機會,繼續道:“怎麽?覺得貴了?”


    他又指著擺在旁邊的磨牙棒。


    “那這個,這個便宜!”


    可最後他也隻能過過嘴癮而已,該買的東西還是一樣得買。阮糖其實並沒想好要送什麽,隻得在商場裏麵沒什麽頭緒的逛著,想到如果出現合適的就直接買了。


    好不容易,她看到條還不錯的領帶。


    正準備讓店員幫忙包起來。


    旁邊的鍾停涼涼道:“領帶一般是親密的異性才送的,你們都沒什麽交集,送他這個幹啥?”


    阮糖想想也是,棄之。


    轉而沒過久又看到顆還不錯的袖扣,剛轉頭想問店員,鍾停又涼涼道:“你知道送袖扣的含義嗎?不知道別亂送。”


    阮糖莫名其妙,但還是聽了鍾停的話,棄之。


    好不容易又逛了半天,終於在家品牌店裏看到條圍巾,心想這個肯定沒問題了吧,結果鍾停都沒說話,直接黑著臉把她拉走了。


    阮糖實在是沒辦法了:“這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該送什麽好?”


    鍾停居然認真地想了起來,他靈光一閃,得意洋洋說道:“他成績差這那副窮樣,就送他幾套卷子讓他好好學習吧!”


    他這話一出來,阮糖愣住,可仔細想想,又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她有些認同。


    確實。


    路家這樣的家庭也不需要送什麽多貴重的禮物。


    寓意好就行。


    對於路以安這樣長年倒數第一來說。


    她送他卷子,沒毛病啊!


    有了結果,阮糖頓時覺得輕鬆了,扯著鍾停就往書店去。


    一邊走她還一邊進行深刻的思考,補充道。


    “不過得給他挑簡單一點的,我們待會兒去書店仔細選一選,別花冤枉錢。”


    鍾停嗤笑:“就他那弱智程度,要不花冤枉錢,還是需要從小學試題做起走才保險。”


    而遠在家裏的路以安永遠都不會知道。


    在臨近他生日的這一天。


    被阮糖和鍾停這兩個學霸,一個是無意一個是有意的,深深嘲諷了一番。


    但即使是時隔很久以後,有人問他收過印象最深的生日禮物是什麽,路以安都會是同一個答案。


    “十八歲的生日,我收到了一大摞卷子。我稱了一下,足足三公斤。”


    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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