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如駒,轉眼便到了十月下旬。


    這天,萬玉山在會議室發了一通脾氣,一群老老少少相互對望半晌,紛紛垂頭喪氣,大家連日加班的結果被罵得一無是處,誰能高興得起來。


    萬玉山聽到加班二字更是氣盛,罵道:“誰讓你們加班了,加班加的腦子都成漿糊了,這叫創意嗎!核心業務和品牌都模糊了,多元化倒是搞得天花亂墜。”


    “一大早獻寶似的找我,是給我展示你們的苦勞看呢?”


    “抓住不變的東西,什麽叫不變的東西,消費者的心理,連用戶的心理都掌握不了,怎麽控製市場,靠打這幾個破廣告累積認知?”


    “重做,後天上午拿給我看,不許加班,誰他媽加班開除誰!”說完甩袖子走了。


    留下一眾人等麵麵相覷,不加班怎麽做得完喲,老板是神仙,他們不是啊。


    萬玉河見狀,安撫道:“別氣餒,今天放個假,都回去休息,明天再戰。”


    “萬總啊,一天時間怎麽做得出來他滿意的方案啊,我們現在是黔驢技窮,沒有任何好點子了。”


    萬玉河笑道:“老板曾經隻用一個小時就做了一套方案出來,你們這麽多人,一天時間,夠了,況且之前有過十分豐富的鋪墊,回去休息吧,要不一會兒讓他瞧見你們還在這兒,他可是要拿刀了,我是拉不住的。”


    眾人頓時噤聲,萬玉山曾經掄大刀砍萬四叔的“英勇事跡”,他們可是有人在場目睹過的。


    於是也不再停留了,出了會議室,拎著包走人。


    其他部門的人瞧見這幅場景,均不明所以。


    這是集體被開除了?


    方才見著萬玉山怒氣衝衝地從裏麵出來,就覺得不會有好事發生,果然如此。


    老板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呢。


    有人揪著一人問道:“這是怎麽的了?”


    “老板強迫我們放假一天,換腦子。”


    “……!”


    尼瑪,這麽好命,還個個都苦瓜臉,真想揍他們。


    ***


    萬玉河上樓回辦公室,遠遠地瞧見總經辦的兩個助理正有條不紊地忙碌著,他踱步過去,用目光問道:“還生氣呢?”


    助理小玉攏著手小聲道:“沒生氣,周先生來了。”


    萬玉河又問:“來幹什麽?”


    “不知道,好蕭殺的樣子。”


    萬玉河心想,周至來這兒,大約不是什麽好事,這人在萬玉川手裏做事,平日裏不會往這邊跑。


    每個家族裏都有一堆大事小情,有明有暗,萬家明著解決不了的事情,都由萬玉川做了,這回不曉得查出了什麽。


    不過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什麽災難,都不會落到他頭上。


    正欲走,萬玉山開門出來了,見到他,問:“你在這兒幹什麽呢?”


    萬玉河被他問得一愣,回道:“我回自己辦公室啊。”


    “你為什麽不走?”


    “我不累。”


    萬玉山不作聲,看了他兩眼。


    “我馬上走。”萬玉河轉身去按電梯,他這個總經理當的,忒沒臉麵。


    小玉和其他人低頭做事,隻當沒看見。


    萬玉山對小玉說道:“倒杯水來。”


    “好的。”小玉馬上行動,倒了杯水送進去。


    周至麵前的咖啡一口沒喝。


    小玉放下水,低頭出去,周至這人眼裏有毒,看一眼要沒命的,早就聽聞過他,但從未得見,如今見著了,瞧了一眼就不敢瞧第二眼了,簡直比萬玉山還可怕。


    萬玉山道:“玉川想怎麽做?”


    周至道:“他說靜觀其變,這時不用動手,隻等對方進來,到時來個甕中捉鱉。”


    萬玉山道:“好。”


    “這回須得斬草除根,玉川叫你不要心軟。”


    萬玉山望了一眼牆上掛著的刀,半晌,應了一聲:“嗯。”


    “我走了,在你婚禮之前,怕是會有動靜,得加強警惕。”


    萬玉山說道:“家裏人都護得好好兒的,能出什麽事?”


    “學校裏那個呢?”


    “她的身份沒人知道,謝家之前保護得很周全。”


    “婚禮上得露麵吧。”


    “不露,一個蓋頭蒙住。”


    周至想,這倒是個好法子。


    ***


    謝晚月在十一月初出了事。


    本該她是周末回萬家來的,結果大半天還沒見著人,手機關機,這邊去了人找,各處找不著。


    這事兒沒敢讓老太太知道真相,隻說學校裏有事,不回來了,老太太問:“怎麽沒打個電話給我呢?”


    秋曼說:“打了,您那會兒睡著。”


    老太太見不著謝晚月,做什麽都無趣,在屋子裏誦了一天佛經。


    到了晚上,萬老太太說要和謝晚月視頻,打過去無人接聽,又追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老太太著了急,去問萬玉山。


    萬玉山回道:“我過來找她吃飯,她這會兒去衛生間了。”


    “哦,你們吃得什麽?”萬老太太緩和了心緒,臉上掛滿了笑容。


    萬玉山答道:“北方菜。”


    “嗯,多吃些,吃完了去看看電影呀,逛逛街呀,晚上就別回來了。”


    萬玉山應道:“您早點休息,我們吃完飯確實是要去看電影的。”


    “那我不打擾你們倆約會了。”萬老太太心裏高興,忙不迭地掛斷電話,本來她一直擔心,這兩個人感情不深,又十天半月見不上一麵,以後成了夫妻,怕也是麵和心不和,沒想到他們開始約會培養感情了,這令她十分滿意。


    萬玉山放下手機,眉頭緊鎖,讓萬玉川再去找,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給找出來,找不到謝晚月,甭說對謝家沒法兒交代,祖母這一關就難過。


    萬玉川幾乎動用了有所力量開始找人。


    第二天,周至再次過來,說道:“找了所有路段的監控視頻,將行人和各個車輛都排查過了,沒有發現可疑的,但是追看了這段時間的視頻,發現方嵐去找過她。”


    萬玉山問道:“她去了多久?”


    “根據視頻記錄,方嵐是晚上六點進的樓,六點零五分上到五樓,而嫂子是七點十四分回來,方嵐在七點十八分出現在樓梯口下樓,算起來,兩個人碰麵隻有四分鍾,玉川猜測,可能和她有關。”


    “方嵐現在在哪裏?”


    “說是旅行去了。”


    萬玉山問道:“玉川打算怎麽做?”


    “我們在查方嵐最近的所有行程,包括見了什麽人,和誰有過聯係,玉川的意思是,再派一撥人去找方嵐,找到了先私下扣著,因為距離嫂子失蹤已經過了一天一夜,沒有任何要贖金或者其他條件的消息傳過來,所以判定這不是綁架。”


    萬玉山說道:“按照玉川的話做。”


    周至道:“方家這邊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會不管,雖然方嵐是個隻知玩樂的二世祖,但在方家的地位不比方鴻低。”


    萬玉山道:“沒事,你們按計劃行事就是,出了問題我來解決,正巧我和方鴻有個交易。”


    周至得了命令走了,萬玉山想了想,叫金烏進來,吩咐道:“你幫我約一下方鴻,就說有事請她幫忙。”


    金烏聯係上對方,約在了中午飯點。


    萬玉山提前到了,方鴻按時過來,就坐後,問他:“你能有事請我幫忙?是拿我尋開心的吧?”


    “你若是覺得不妥,這話也可以反著理解。”


    方鴻道:“你想幫我?”


    “對。”


    方鴻道:“你有什麽條件?”


    “什麽條件都沒有,我隻是覺得你父親老了,該退休了。”


    “萬玉山,你這麽說我爸爸,好像不大尊敬我啊。”


    “明人不說暗話,你想聽虛偽的,我也可以說得出來。”


    方鴻笑道:“你覺得我自己沒有能力坐上方氏的掌門人位子?”


    萬玉山搖了搖頭,說道:“隻靠你自己,難。”


    “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我是覺得你父親必然會犯糊塗,盡管方氏現在是你在做出頭人,但是你父親心底的人選是你弟弟,你的打算,你父親不可能不清楚,給你一句忠告,永遠不要低估一個人的狠心。”


    方鴻斂起笑容,說:“我不信。”


    萬玉山卻不再繼續談論這件事,隻說:“吃飯吧,這裏的菜很好吃。”


    方鴻卻吃得索然無味,她自然明白萬玉山的意思,她也清楚萬玉山為什麽會支持她,如果有他在背後做支撐,她的勝算絕對是百分之百,隻是,他這樣幫她,條件肯定會非常苛刻,無論是什麽條件,她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兩人各懷心事,吃完飯,方鴻匆匆離去,萬玉山則一副勝券在握的神色。


    連續兩天,謝晚月仍是沒有消息,雖然找到了方嵐,但是她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還要給方家打電話,說周至非法拘禁,萬玉川有些沉不住氣了,去找萬玉山。


    一眾人的心情均是霧沉沉的,頭一回遭遇這種上天入地找不到人的事,又窩火,又懊惱,同時也在深刻反省。


    自將謝晚月接到萬家,萬玉山與她做了盟約後,對於她的來去,萬玉山都未做太多的關注,因為大多時候是見不到麵的,隻是心裏知道,這個人在那裏,她乖巧懂事,不逃不避,遵守約定。


    這會兒人不見了,他第一天是惱怒,第二天是不適,到了第三天,竟有了些恐懼。


    這幾個月來,他終日忙於工作,她也隻是隔兩周才回萬家住兩晚,一直也沒怎麽好好相處過,這會兒人不見了,心裏竟像缺失了很大一塊。


    她的屋子被徐素芳打掃的幹幹淨淨,床頭擱著兩本書,還有個紮頭發用的頭繩,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萬玉山在她的床上坐了一會兒,起身出門,開車往萬玉川那裏駛去。


    ***


    謝晚月這幾天可謂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人給迷暈了,待醒來時,發現自己手腳被縛,嘴上貼了膠帶,躺在一輛行駛中的車上。


    她往車窗外看了一眼,見天色黑暗,偶爾閃過幾星燈火,這應該偏離市區很遠了。


    再往前看,前麵隻有坐了兩個人,一個是司機,另外一個坐在副駕駛,正玩著手機遊戲,可以聽到裏頭傳出的打殺聲。


    她窩在車座上,回想這些天所發生的事,琢磨著自己怎麽突然就到了這兒,突然感覺小肚子墜痛,完了,大姨媽要來了,然而她沒墊姨媽巾。。。


    她算好了這兩天來例假,也算好了回萬家讓徐素芳煮紅糖薑水喝,但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她會被綁架。


    他們綁架她,是要錢?


    車子繼續開了約莫半個小時,仍然未停,那兩個人一直無交流,手遊男也不玩遊戲了,歪在椅子上睡覺,呼嚕聲一聲接一聲。


    謝晚月有些沉不住氣,但又不敢出聲,一切都還未知,她不能居於下風。


    又忍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的意識都有些模糊時,車速開始下降,她聽到手遊男開口:“是這裏嗎?”


    司機道:“我這不放慢了速度看看麽,天太黑了,看不太清,這趟活兒是頭一次,沒走過,不像走其他線,看一眼地形就能走對咯。”


    手遊男道:“這破地兒信號太差了,導航刷不出來。”


    司機道:“這玩意兒都是給你們這些路癡用的,我從來不用,靠我這個感覺和眼睛,啥地方都能去得,哎,就是這兒,順著這條小道下去,再開十分鍾,到地兒。”


    手機男道:“這趟應該有二十條吧。”


    司機道:“看群裏的消息,能有,就是不知道顏色都怎麽樣,咱們弄到的這條,嘖嘖嘖,真好,那皮子軟的滑的嫩的,我都怕摸破了。”


    手機男猥瑣地笑起來:“距離出港還有四天,一天用來和她玩一玩,時間充裕得很。”


    司機也跟著“吼吼吼”笑:“這麽好的貨,都不舍得往外送。”


    手遊男道:“玩玩得了,賣家說了,這條‘魚’必須送出去,絕對不能留在國內。”


    “嘖嘖,這得多大仇。”


    “沒仇能讓你我得著這個便宜麽。”


    “吼吼吼。”司機再次笑起來,聲音裏滿是興奮。


    謝晚月知道他們在說她,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昏迷之中她竟已經被倒賣了一手。


    就在兩人咕嘰咕嘰間,車子也停下了,謝晚月聽見外頭有狗叫聲,緊接著,是一串生鐵摩擦聲,車子再次啟動,緩緩的,開了大概有十米左右,停下,熄火,她急忙閉上眼睛。


    兩人下車,手遊男打開後門,將謝晚月拖出來扛上肩頭。


    謝晚月偷偷睜開眼看了看,四周均是烏漆麻黑的,僅有幾盞昏黃的燈光,他們像是在一個巨大的院子裏,手遊男走了十幾步,幾人便進了一間屋子,屋子裏有人接應:“你們倆這速度有點慢啊。”


    “操,老子一路開火箭回來的,你說我慢,侮辱我啊。”


    “先送進去鬆了手腳,捆久了變成殘廢,賣不上好價錢。”


    “好嘞,你給我倆弄口吃的,這一路沒停腳,沒吃沒喝。”


    “灶上熱著,自己拿去。”


    手遊男將謝晚月扛到一間小屋裏,把她放到床上,然後給她解開手腳束縛,自言自語道:“這是使了多少迷藥,都跑一天了,人都不醒,別給迷傻了。”


    司機道:“說是最近新出的,藥效巨好,走吧,先吃點東西,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吃完了回來玩。”


    手遊男順手在謝晚月臉上摸了一把:“真她媽帶勁,小美人兒,等著啊,我倆一會兒來陪你。”


    待兩人出了門,謝晚月從床上坐起來,環視了一圈兒,這屋子沒有窗,隻在一側的牆上裝了鐵欄,另外一側是道鐵門,屋子裏的陳設十分簡單,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張單人床,她走到桌子邊,打開抽屜,裏麵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


    鐵門在外麵鎖了,打不開,剛剛被帶進來時,她觀察到這邊是一排房間,應該都和她所在的這間屋子一樣,就她聽到的消息,可能這裏麵有不少和她一樣被賣進來的人,隻是站了這麽半天,外頭一點動靜也沒有。


    正犯愁間,突然聽到有人往這邊來,然後是鐵門被打開的聲音,再接著,是女人的驚叫,充滿驚恐,絕望,伴隨著壓抑的哭聲,直透心底。


    謝晚月後退到床邊坐下,小腹越來越痛,心裏也越來越怕。


    她想哭,又不敢哭,然而用手擦了一把臉,抹了一手心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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