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懵然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像不小心挨了揍的大狗, 愣了片刻,向薄霍淩投去疑惑目光。


    那張本就冷冽的臉,比平時多了幾分陰沉,眸色是深深的黑, 斂著不悅情緒。


    “怎、怎麽了?”喬熠結巴著問。


    他還指望這隻金大腿借錢呢!怎麽就得罪上了?


    薄霍淩唇抿成線, 眼尾掃向尤茜,女孩水盈盈的眼睛蒙著層恍惚,想也知道是被喬熠乖張的行為給嚇懵了。


    視線落在她懷裏的手機上, 嘻哈風的外殼, 不是喬熠那個騷包的還會是誰的?


    喬熠浪蕩成性, 在圈內風評很差,縱然如此, 他也沒選擇拉開距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沒必要站在道德高點去指點什麽, 但相識這麽多年,他第一次覺得, 喬熠四處搭訕的行為很礙眼。


    從尤茜懷裏拿走手機, 扔還給喬熠, 厲聲警告:“別對我們公司的女職員下手。”


    嘁!還擺總裁架子了!


    喬熠嗤一聲, 不以為然, 手搭上他肩膀, 衝尤茜眨了下眼睛, 露出標誌性的痞笑:“我跟茜茜投緣,交個朋友而已,什麽下手?說得真難聽!”


    剛見麵“茜茜”就喊上了,臉皮究竟有多厚?


    沒察覺到薄霍淩凜然的目光,喬熠又把手機遞過去,舔著臉說:“茜茜,晚點給你打電話要接啊!”


    這模樣,跟癩皮狗有什麽兩樣?


    薄霍淩耐心到了極限,截住他的動作,直接把手機給甩了出去。


    屏幕碰撞大理石地麵,一瞬間砸個粉碎,大廳也驟然變得鴉雀無聲。


    兩個一米八幾的高大男人僵持而立,隱約暗火圈出一點即炸的修羅場。


    什麽情況?


    那位不是總裁的發小嗎?怎麽看著跟仇敵似的?


    愣怔幾秒後,喬熠回了神,火氣直往胸口竄。


    好歹也是當過校霸的人,哪能沒點脾氣?吃了飯就跑來什麽鬼公司,被保安欺負不說,看上喜歡的女孩,還被從小玩到大的發小給當眾甩臉。


    他終於爆發,拽了薄霍淩衣領就要揍:“操!你什麽意思?”


    “我說了,別對我公司的女職員動歪腦筋。”


    “你他媽吃飽了撐的吧?戀愛自由,你以為你誰啊!還扔手機!”臉都害他丟光了,喬熠手臂青筋鼓得像蛇,“別以為老子不敢打你!”


    薄霍淩表情不變,淡然自若兩個字:“你打。”


    喜歡的女孩就在旁邊看著,被薄霍淩挑釁到這個份兒上不打不是男人。


    喬熠遲疑了一瞬,手攥得更緊,他狠狠咬牙,對著那張清清冷冷的臉砸過去。


    拳頭帶風,直逼對方麵門。


    尤茜離得最近,見狀睜圓眼睛,嚇得驚呼。


    散開的保安也猶豫要不要上前阻止。


    然而,在薄霍淩看來,周圍的擔心完全多餘,他左手還插在兜裏,根本沒有格擋的意思,因為他知道,喬熠沒膽子打下來。


    喬熠幹壞事、打掩護、擦屁股,全靠他,怎麽敢?


    果不其然,緊繃的拳頭在離他鼻尖1厘米的時候停住了。喬熠像頭無處逃竄的獅子,抓著頭發,暴躁地嚷嚷:“薄霍淩你今天沒吃藥吧?我跟茜茜交個朋友礙你什麽事了?”


    “原因我不想再重複。”


    喬熠耙了耙頭發,委屈巴巴:“之前你帶來酒會的女秘書,我說喜歡,你還主動介紹呢!”


    “她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


    薄霍淩繃著臉,沒說話。


    喬熠想不出所以然,眨巴著眼睛,就差擠兩滴淚出來賣慘:“狗子,你變了……”


    “你要怎麽玩兒隨你,但別越界到我公司來。”薄霍淩抓了喬熠的胳膊,把人往電梯帶。


    喬熠掙紮,眼神依依不舍粘在尤茜身上。


    “我哪叫玩兒呢?我這叫追求愛情!”


    “那你的愛情有夠廉價。”


    “這不是還沒遇到真愛嗎?”喬熠費盡口舌,“說不定,茜茜就是我最後一個女朋友,你這樣拆人姻緣真的合適嗎?”


    薄霍淩教養好,不似喬熠,所有情緒全都火山爆發一樣噴出來,縱然如此,他也被喬熠的這番說詞給氣笑。


    他腳步略頓,打消喬熠的念頭:“你的姻緣在那幫豪門名媛裏,別找借口禍害我的員工。”


    他使了幾分力,疼得喬熠鬼哭狼嚎:“臥槽!薄霍淩你放手!老子要跟你絕交!喂!茜茜!留個聯係方式啊!家裏座機也行啊!誒誒誒!疼疼疼……”


    電梯的金屬大門合上,帶走那個畫風不同的奇怪物種。


    靜默幾秒後,尤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位…真是薄總的發小?”


    倪真也被弄得一臉懵,聽見尤茜的話,想了想,點頭:“應該是吧,都被揪進vip通道了。”


    尤茜不再說話,目光落在不遠處癱在地上的手機,外殼和主人一樣騷包,閃亮得仿佛自帶聚光燈,此時碎得稀巴爛,看著可憐兮兮。


    最後還是劉助理探口氣,默默撿了起來。


    估計他也不知道,自家上司那麽正經,怎麽就跟喬熠玩到一塊兒吧。


    ……


    午休的小插曲很快被略過,尤茜陪倪真拿了快遞後,剛回辦公室就見趙美美搬了一摞資料放到她桌上。


    直覺告訴她不是什麽好事,快步走過去,還沒開口問,趙美美已經先一步告訴她:“你回來得正好,這些舊資料需要重新整理,你今天把它弄完吧!”


    “今天?”尤茜目測這摞資料有十本《三五》那麽厚,她手裏還有本職工作要完成,哪來時間整理這些?


    趙美美麵露同情,無奈地點頭:“嗯,今天,曼經理要求的。”


    尤茜心一涼,抬頭望向曼琳的工作間。


    隔著幾米距離和數不盡的好奇目光,和她對上視線。


    女人妖豔的紅唇揚起,可不是什麽善意的微笑。


    她就知道,昨天拒絕了曼琳所謂的“客戶”,肯定會被她使絆子,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


    她拉開椅子坐下來,手在無意識間緊握成拳,搭在桌沿,泛白骨節隱約可見。


    關於曼琳的傳言,不是沒聽過。


    什麽到處勾搭男人的交際花、這麽快爬上來全靠陪睡、沒少殘害漂亮的女職員、白領界的老.鴇……


    以前她還不信,覺得是旁人嫉妒曼琳潑的髒水,但現在,她真的沒辦法不往那方麵想。


    趙美美回去忙工作,倪真還留在桌旁安慰她:“準是你昨天和太子爺親密接觸,被曼妖婆眼紅上了,才給你搞些破事出來。”


    才不是因為眼紅,而是她拒絕了見不得人的勾當,惹得曼琳惱羞成怒。


    知道內幕的尤茜扯了扯唇角,笑容勉強:“你回去忙你的,我沒事。”


    倪真想了想,從那摞資料拿走一疊:“我幫你解決點。”


    舊資料整理起來雖然沒技術含量,但十分繁瑣耗時。倪真的幫忙不過杯水車薪,尤茜還是加班到了十點才做完。


    此時辦公室已經走空,尤茜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都在酸痛地哀嚎。


    離開投行部,發現公司裏其他部門還有不少人在加班,走廊上不時有人邊喝咖啡邊看文件。


    這就是生活。為了按時領到薪水,每個人都像陀螺一樣不停旋轉,多少人承受的壓力、風險、委屈,苦苦掙紮在社會底層,最後連工錢都拿不到。這麽想想,上司的一點刁難,其實也不算什麽。


    尤茜乘電梯走下1樓,門外夜色濃重,隻路燈沿著兩道暈開一排排光。


    她怕黑,往常這種時候會給沈傾打電話,讓他接。但現在,沒人寵她,隻能學著自己克服。


    捏緊單肩包的細帶,她定了定神,走進黑夜之中。


    金融城鱗次櫛比的寫字樓都還亮著燈,這讓尤茜安心許多,跟在兩個女白領身後走過一條街,快到地鐵時,一輛加長林肯追了上來。


    司機降下窗戶,和她打招呼:“尤小姐!”


    路燈的光線就打在對方臉上,使得尤茜一眼看清是昨天替她解圍的司機。


    “是你!”她一掃愁容,走近車邊,“那天情況緊急,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你。”


    司機臉微紅,靦腆地搖頭:“不用謝我,謝我們老板就好!”


    他說著,扭頭朝後看。


    此時,後排的車門打開,冷氣猝不及防地襲來,蟬鳴協奏的仲夏夜,男人的聲音磁性而迷離,對著她低低一句:“上車。”


    雖然喬熠上頭還有個姐姐,但畢竟忌憚女婿奪權,所以喬家家業隻能傳到喬熠手裏。


    然而喬熠生來灑脫,不喜拘困公司被大小瑣事纏身,大學畢業後足足躲了4年,半步都未踏進過喬氏,更別提熟悉業務、做好接手的準備了。


    喬父沒少向他打探喬熠的消息,請他幫忙勸喬熠收心。


    可風流浪蕩子的心,有那麽容易收?


    薄霍淩隻能溫水煮青蛙,先讓喬熠來薄氏看看,興許他覺得有趣,自己就滾回去接手喬氏了。


    當然,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早上9點,薄霍淩如常準時到公司,剛進辦公室,劉助理就呈上一疊文件請他過目。


    瞥了眼桌上的電子鍾,9點零3分。


    喬熠沒來。


    薄霍淩並不意外,他和喬熠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他自律、喬熠散漫;他理性、喬熠感性;他克製、喬熠衝動;他按部就班,喬熠隨遇而安。


    他習慣每天7點起床,健身→早餐→閱讀財經新聞→公司上班→晚餐/應酬→加班→休息,這樣規律而枯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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