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鈺,上仙】


    冬末。


    整座村鎮都覆著一層雪,銀裝素裹,街上又布置了花燈,在夜色裏璀璨的十分漂亮,人來人往,不斷傳來笑語,就見燈籠綿延數十裏去。


    她去買了兩根糖葫蘆,轉過身朝橋邊走去,少年正站在樹底下,身穿厚厚的素襖,朝她露出白牙笑著,她小跑著過去,開心的叫道:“駱大哥!”每說一個字都飄起白霧,她跑的輕快,發髻裏簪著木釵,長長的花墜子便在耳邊晃動。


    駱辰點頭,帶著羞赧:“小笙。”她便將糖葫蘆遞上前,道:“等很久了吧?”


    接過糖葫蘆,他隻說:“沒有。”


    路上積著薄薄的雪,鞋底踏著雪清脆作響,他們並排走著,他略一側過臉便能見少女的白頰,咬一口糖葫蘆,那甜意倒好像傳達在他的舌尖,他低頭也啃了一口自己的糖葫蘆,還真是甜。


    她一邊吃著,一邊環顧四周,忽然瞥見賣麵具的鋪子,立刻竄過去,拿起孫悟空的麵具來,亮眸輕彎:“是齊天大聖。”


    駱辰一看她眼裏的光,一如以前令他熟悉,認識小笙的時候,她正是抱著被翻舊的《西遊記》來回的看,但完整的書皮又顯露出她力道的小心翼翼,那時候日光淺淺,一片翻動書頁的動靜裏,小女孩明麗無聲。


    他有問過她,最喜歡書裏哪個角色,她毫不猶豫,“齊天大聖!”


    她軟聲軟語的念:“降妖除魔,正邪分明,又神通廣大,跟齊天大聖在一塊兒,可什麽都不怕啦。”


    他連忙跑到麵具鋪前,搶先拿出錢袋問老板:“那個孫悟空的麵具我買了。”


    他付完賬,望著她已經戴上孫悟空的麵具,手裏卻還揚著一張豬八戒,忽然轉過身來,他暗覺不好,果然,麵具下她似露著頑皮的神氣:“二師弟,快來呀!”他半帶窘迫半帶寵溺,耳根浮上紅暈:“小笙……”卻還是到她身邊。


    她格外順手,將麵具覆上他的臉利落地戴好,麵具又做得惟妙惟肖,襯著他活脫脫一個瘦下來的豬八戒,她忍不住樂得出聲。


    滿目都是花燈,紅紅的燈籠懸在頭頂,燈光映著她,明豔的烙在人的心尖上。


    一陣發熱。


    他怔怔的,他們自小一塊玩到大,想來她也是喜歡他的,如今她也到了及笄的年紀,想到這,不禁抿了抿唇。


    她很快將他臉上的麵具取下,拍拍他手臂:“好了,不逗你了,我們快去看燈會吧,這天太冷了。”雖然穿得厚實,卻仍抵不過刺骨的寒意,尤其是腳底,被凍得冰涼。


    循著人流往最熱鬧的地方行進,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她伸出露在外麵的一雙手,輕輕地嗬出熱氣,再搓了搓,望著前方巨大的花燈,加快了腳步,留給他的隻有後腦勺。


    他急忙的趕:“小笙,慢點兒!”


    她已經站在人群裏,仰視著麵前巨大的蓮花樣燈籠,花心裏散發著光,照著薄透的紙質,那花瓣還會動,徐徐地綻放開來,她不由自主地取下麵具,一縷涼風拂過,轟然一聲,眼前頃刻間爆開火焰!


    才覺得涼意,接著熱氣撲麵,夾著細碎的火星子,刺眼熊熊的火舌吞噬著燈紙,裏麵的燈架又是木質,輕易地焚燒成一團。


    四周瞬間陷入慌亂,尖叫驚喊聲在瘋狂奔逃的人群裏響起。


    “小笙!”


    是駱大哥的急叫聲。


    肩膀被人重重地一撞,她不由往後栽倒,還未回過神來,整個跌入清涼的懷抱中,四麵亂成一團,耳邊忽遠忽近的嘈雜,一陣陣的在腦海裏翻蕩著,扯起嗡鳴。


    那梨花香溫然地飄來,鋪天蓋地的交織成網,暗暗的攏緊,令她一時無法察覺,等她清醒,渾身徹底被點穴似的動彈不得,隻有頭能動,抬起來,眼簾裏一雙清潤的眉眼,深綣著溫柔,淺色薄唇輕動,嗓音低而軟的格外動聽。


    “小笙。”


    他說著,貪戀地低下頭吻住她的唇瓣,深深地含著她的香氣,胸口抽搐起微不可察地腔音,有雪霰子落下,火光洇著他白色的長衫,一縷長發隨風拂過她臉頰,微癢,而她的唇齒間,蔓延著絲絲梨香。


    他親了許久,沿著她的唇細細親舔而過,每一寸都不肯放,固執地占據著她的氣息,她就在懷裏,他的手臂收得更緊,再緊些。


    腰肢便被他折得越來越緊,產生出輕微的疼,艾笙驚懼的瞪大眼睛,張嘴要叫,喉嚨卻堵著,一點聲響都發不出,她慌地去尋駱大哥的身影,才發現四下竟然被靜止,一片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的動作,或走或跑都被定格住一動不動。


    下頷一緊,被迫轉過來重新對上他,他鬆手,轉而將她臉邊的發絲捋到耳後,低眉淺笑著,目光柔軟的啄著她眉心:“乖,我們這就回家了。”


    她慘白的臉上猶有懼意,就見他袖擺輕漾,抱著她轉身,遠處正是處在奔跑中滿臉害怕的駱辰。


    她清晰地感觸到身上一冷,陣陣的寒意比冬末的風更深重可怕,她一顫,立刻被一隻大手壓進那片胸口,這樣低著眼,不過一小會,無數條白蛇從她腳邊遊離出去,吐著漆黑的蛇信,嘶嘶作響,隨即身形一閃,所有的蛇刹那化為血霧,凝成利劍劈向前。


    頭頂上方,他聲線仍然低柔。


    “我不在,是他照顧了你許久,我當然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他了。”


    他的手指纖長,轉而輕輕放在她腰上,微垂著頭,嘴唇吻在她頸窩裏,眷戀地輕啄著,自言自語。


    “小笙是我一個人的。”


    想到什麽,看了一眼身後的花燈,隻將懷裏的寶貝抱得緊緊,連被她注視過的花燈,都不許再出現。


    【梁晏深,將軍】


    青年的兩頰倏地紅透了,染著晶亮喜悅,一雙眸裏是她的倒影。


    這鎮國將軍的府邸還真是森嚴,任何人都不得進來,好在他求得太皇太後的懿旨,這才能再見到她。


    隻見女子一身月白蛟紗的裙裾,清靈動人,見他在發呆,皺眉提高了音調:“王爺到底有何事?!”


    穆溫心裏一跳,清晰的對視上她的目光,一股熱氣就上湧,臉漲得發紅,結結巴巴的:“我……我給你帶……帶了白兔酥糖。”


    從寬袖暗袋裏掏出錦囊來,拉開金絲帶,然後向手心倒出一塊裹著糖霜的兔子樣酥糖,伸到她麵前。


    一旁的劉嬤嬤不等艾笙反應,急得攔在他麵前,冷聲道:“六王爺,還請王爺自重。”


    將軍從不帶她出入任何宴會,便是想將嬌妻小心翼翼地藏起來,然而中秋宮宴皇上搬出口諭,將軍才不得已將她帶入宮裏,雖然給夫人做了保護措施,不讓她的臉外露,卻在中間還是出了一點差子。


    不想,果然招來一隻蒼蠅。


    艾笙望著他掌心中的酥糖,奶白的糖絲一根根纏成兔子模樣,一雙長耳朵豎起,紅色的糖霜點綴成眼睛,確是栩栩如生。


    她流露出幾分喜歡,來到老嬤嬤的身邊,瞧著酥糖,手倏地被一抓,不斷地往她手心裏塞酥糖,再將她手指合住,他飛快地鬆了手,臉皮更紅:“這糖是我府邸的廚子做的,皇城裏隻他一人,能做的特別好吃。”


    “笙笙。”


    淡漠的嗓音忽然降至,化為薄冰沉沉地降在頭頂,刹那間凍得她一震。


    皂角靴緩慢停在她眼簾裏,一大片墨影跟著在麵前傾下,伴有隱隱的血腥味,侵入她的髒腑,無形間扼著呼吸。


    得……


    被抓了個正著。


    他抬起掌心,握住她拿有酥糖的那隻手,盯著那塊糖,眉心間迸開煞氣,微微眯眼,然後捏起來一把丟在腳邊,直接踩下去,用力研磨。


    再去看那六王爺,六王正錯愕的盯著那一堆糖渣,梁晏深神情平靜,顯得漫不經心,也毫無一絲敬意:“皇上命臣教導眾位皇子習武,臣見王爺今日有如此閑心,不如跟臣切磋一把?”


    六王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心意竟然被人這般肆意地踩踏碾碎,不禁勃然大怒,牽著胸前起伏,他臉泛著白,雙手狠狠攥緊成拳。


    “好啊。”


    麵前的男人身骨似喬木一般偉岸高大,腰間束著墨色綬帶,上麵點綴著黑玉,通體冰涼的陰沉淩人。


    緊接著,他隻覺得眼前一道利風,還未來得及招架,手腕驟然劇痛,身下一輕被輕易地掀翻在地,手腕還在男人的掌心裏,“哢”的一聲,抽搐的痛意穿過心髒直撞出喉嚨,尖聲慘叫。


    “啊!!!”


    梁晏深下顎繃著極緊,沉沉地注視著他,眉宇間隱覆著一層猩紅,那是曆經常年征戰,從骨血裏便揮抹不去的殺意,一字一句:“這隻手,碰了我的夫人,該折。”


    “往後,還請六王爺銘記於心。”


    這才直起腰,對身後的侍衛招了招手,微顯不耐:“扔出去!”


    侍衛們異口同聲:“是!!”


    他便看向身邊臉兒雪白的人,驚惶的目光卻定在地上的六王爺,他眉心蹙起,上前攬過她打橫抱起來,又不夠,掌心裹著那嬌臀懲罰地捏一下,惹得她驚醒,蔫蔫的靠著他脖子,呢喃:“阿晏,你剛剛好可怕。”


    尤其是毫不猶豫折斷人手的那一刻。


    他冰涼的吻在她臉頰,咬了咬:“是你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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