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即將進站——”


    隨著電車進展的廣播聲,天野隼人將正在閱讀的文庫本小說合上。將書收進皮包後,目光轉移到了手表上。電車今天也是準時到達,隼人心想。


    “仿佛是戴著假麵般,遊刃有餘地與人打著交道。”初次和隼人見麵的人大多會有這樣的印象。一直穿著一塵不染的襯衫的筆挺的西裝。每天都堅持著比上班時間提前一小時到公司的習慣。對任何事情都一絲不苟,這種認真的性格不光是讓作為會計科長的他十分稱職,更是連上司都對他的工作態度敬畏三分。


    但是對於隼人來說,這種評判卻並非出自他本人的意願。說實話自己也有著不把事情做好就不罷休的執著,在旁人眼中可能是那種八麵玲瓏的人,對於這種事隼人也有所自覺。但是這隻是不熟悉自己的人,相對來說看起來精於世故罷了。


    強風從地下的站台呼嘯而過。電車像往常一樣滑進停車位。隼人站在和平常一樣的位置上,在車門兩旁等待進入車廂。終於電車門打開了,人流像潮水般傾瀉出來。已經習以為常,每日的光景。


    就在隼人正要進入車廂的時候,急於下車的乘客和使勁往上擠的乘客相撞,兩人的碰撞轉嫁到了旁邊在站台上等候的另一位乘客身上。黑色皮包就這樣從手中一滑,掉在了地上。見到這幅光景的人們,沒有一個吱聲要去幫他的人。一部分明顯是帶著看礙事東西的眼光躲開了他,自顧自地乘上了電車。就在這時發車的電鈴響了起來。


    “……不要緊吧?”


    隼人將掉在地上的包拾起,向倒在地上的男人搭話。


    “啊啊,實在太感謝您,添麻煩了……啊,天野先生。”


    “……誒,這不是橫山先生麽。”


    男人那神經質的麵孔頓時浮現了放鬆的神色。這名叫橫山的男人,是經常和隼人乘坐一輛電車進而熟識起來的公司職員。


    “能站起來麽?”


    伸出的手被他緊緊地握住。就在這時,被大量乘客擠滿的電車開始出站了。


    “實在是抱歉,麻煩您了……。話說回來,沒趕上這班電車呢。”


    對著感到十分抱歉的橫山,隼人笑著回答。


    “沒事,還有時間所以沒關係的。”


    由於平常所乘的那趟電車會在工作開始前一小時到達,所以再乘之後的幾趟電車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原來如此啊。”


    橫山如此說著,從口袋裏拿出手絹拭著額頭的汗水。平常就一臉鐵青的橫山,近日似乎比往常身體更加不好。就在隼人考慮要不要請站務人員過來的時候,——瞬間,爆破音響徹耳畔。


    咚,仿佛震顫心扉的轟隆聲與衝擊從心底襲來。開始還以為是落雷的聲響。當事先向那邊移動後——隼人被眼前的光景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就在數秒前剛出發的電車,在離站台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周圍響起了陣陣哀鳴。在站台上候車的乘客也頓時混亂起來。不了解真相的人們,伴著哀鳴聲或逃或躥,在其中隻有隼人冷靜地分析眼前的狀況。爆炸的規模、響聲和衝擊波,讓隼人確定無疑這是他熟悉的炸彈。肯定是某人將電車炸毀了。


    ——但是,為何?


    “……不……不會吧。”


    呆然的自言自語並沒有逃過隼人的耳朵。


    回頭看去,橫山已經嚇得上下牙直打架。他的麵龐也比之前更加青紫,額頭不時冒出涔涔汗水。一眼看去,他的樣子絕非平常。


    “橫山先生,你沒事吧?”


    “竟然……這,這麽瘋狂……”


    即使叫了他也沒有反應,橫山呆然地自言自語著。他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但又仿佛透過這裏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一般,隼人這樣想著。


    “橫山先生!你怎麽了!”


    雙肩被使勁搖著,橫山終於露出了仿佛察覺到隼人在其身邊的表情。


    口中吐出了隻言片語的“啊”聲。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將隼人甩下,將周圍的人推開衝了出去。


    站台上隻剩下被丟下的黑色皮包。


    “皮包,你忘拿了!”


    橫山根本沒有回頭的跡象。之後再去追他吧,這樣想著的隼人回到了站台。


    站務人員來回奔走,大聲地進行著指示工作。正在等電車的乘客已經有多人向停著的電車靠近。


    ……現在,救助傷員是最重要的。


    將橫山的皮包和自己的一同拿在手裏,隼人也向軌道的方向衝去。


    “請冷靜地按照指示進行避難。”


    站務人員聲嘶力竭地喊著,乘客已經處在半驚恐的狀態中。


    突然間爆破音響起並伴隨著電車的停止,有這種反應也是意料之中的。


    發生了什麽,會怎麽樣啊,被這樣不安的聲音所充滿。想要逃走的乘客們相互撞倒後,由於摔倒而負傷的人員數量也在不斷增長。


    隼人攙扶著似乎腳崴了的女性乘客,目光轉移到了前麵幾節車廂上。濃煙從割破的玻璃窗內冒出來,仔細想想這便是隼人經常乘坐的那節車廂的不遠處。


    在滿員電車內安裝爆炸物,說不定就會有死傷者出現。要是像往常那樣乘坐電車的話,被害人或許就是隼人自身了。


    就在這時,伴隨著燒焦的糊味,一股甘甜的味道向鼻子襲來。


    這並不是簡單的事故。這件事潛伏著某人的殘忍陰謀。


    撲鼻而來的是一種不合時宜的淡淡扁桃香。


    奔赴站台的救助人員到達後,隼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已經將傷員轉移,並且進行了必要的緊急救助措施。


    一看手表,已經到了上班前的十分鍾了。


    將手機拿出來撥了公司的電話,電話中卻傳出了無法接通的信息。隼人放棄了聯係公司,提著兩個皮包登上了樓梯。


    站前喧囂的人聲,已經比剛才有所緩和。


    排隊等候的出租車消化著等候的人流。隼人也加入到人流當中,乘上了其中一輛出租車。


    “請到大榮商事的大樓。”


    “好嘞。今天這裏的人都得遲到了呢。”


    望著這在等信號燈的紅色尾燈,隼人反複地思索著橫山的事情。


    是個胃不太好,雖然羸弱但是卻很認真的會計。也就是每天同乘一輛車,稍稍打個招呼的關係。除此以外就是在講解會上見過兩次麵而已。


    他所在的名叫真鍋興業的公司,雖然上麵不斷有著和政治家進行地下買賣的傳聞,但橫山這個人還是給人一副城市並且認真的老好人印象,所以對他還是抱有好感的。


    他出什麽事了麽。


    想起來橫山那異常的表情,隼人小聲地自言自語“真是搞不懂”。


    “連續報道,現報道都營三天線內所發生的爆炸事件——”


    從收音機裏傳來了正在讀著事故報道廣播員那機械性的聲音。


    司機將音量放大。


    “——由於此次事故,一名乘客死亡,一名乘客昏迷。傷員含輕傷者共50名以上。現在雖然沒有組織聲稱對此次事件負責,但警方不排除恐怖襲擊的可能,正在進一步調查中。另外,去世的千葉和夫先生——”


    之後的內容由於其他無線電頻道的幹擾沒有聽清。


    司機將頻道轉換。果然還是那沒有情感夾雜的聲音訴說著同樣的事件。


    “這個,殺什麽建設的人的事件真是討厭的話題啊。把這麽多無辜的群眾都給攪進去了。”


    伴著司機的話語,隼人微微地點了點頭。


    在腦中複蘇的記憶,讓他不禁愕然。


    “……是啊。”


    隼人小聲地應和著,仿佛要將感傷的情緒抹去般將眸子合上。


    出租車開始減速。不知何時,公司已經近在眼前了。


    在司機說話之前,隼人開口。


    “請開發票,謝謝。”


    公司裏一副繁忙的景象。


    所有人都是快步走著,電話響個不停,隼人同往常一樣,打開後徑直向自己的桌子走去。


    “課長!太好了,沒事真是太好了……”


    最先回應隼人的是女子社員三沢。新進員工的藍田笑嘻嘻地看著要上前去抱住隼人的三沢。


    “哎呀,能讓三沢前輩掛念真是了不得呢!”


    “真是的!還不是總是第一個到的課長都這個點了還不來的關係麽!而且,出事的站又是課長經常乘坐的車站……”


    說著說著三沢的眼中就泛起了淚花。是真的為隼人擔心吧。


    “話說回來,沒出什麽事真是太好了,課長。也不聯係一下,大家都在擔心呢。”


    藍天也收起無害的笑容,變得認真了起來。


    “真是抱歉,手機信號不太好所以沒能打進來……。大家的出勤狀況怎樣?”


    “正在等乘坐電車沒來的幾人與這邊聯絡。沒能聯係上的有兩人。別的課似乎有幾個人都被送到醫院了,真讓人擔心啊……。總務那邊似乎也在積極聯係,以確認員工安全與否……”


    電腦一邊開著機,隼人一邊在腦海中整理著報告的內容。


    一方麵隼人很擅長於分析,另一方麵這也是工作中的基本。


    重要的試算書已經上交了,需要處理的緊急事務也沒有什麽。公司內這麽混亂,想想也知道其他的課室也不像進行平常運作的樣子。如此,現在會計課最應該幹的是什麽呢。


    “三沢小姐,請給總務接內線聯係,說我們幫忙確認人員的安全。藍田和古田,先去確定預訂今天會談對象的行程。”


    “是!”


    伴著隼人的指示,部下們開始了各自的行動。突然想到了什麽,隼人拿起了電話。數回的接線聲後,聽到了年輕女性“您好,這裏是真鍋興業。”的回答。


    “對不起,我叫天野,請問會計科的橫山在不在呢?”


    “十分抱歉,橫山今天休息。”


    分別時候橫山那不尋常的樣子在腦海中閃回,平添了不安,隼人依舊道謝後掛掉了電話。


    “課長,手機的收信燈正在亮哦。”


    聽了藍田的話,拿起了在桌子上放著的手機。


    液晶屏上顯示著新短信的提示。


    前略


    我們(指女性)正在運營男女交往的頻道。


    最近類似的頻道很多,由於男性用戶的不足,向我們反映男性的短信過少的女性會員很多十分困擾。對臨近社區女性感興趣的各位,敬請使用。(tot)


    猛一看似乎是垃圾短信,但是這條短信卻有著不同尋常之處。


    發送日期是這天的晚上。來自未來的短信。


    這其實是向隼人發送密會的招待狀。


    “是您家誰來的短信啊?”


    “不,是婚介的垃圾短信。”


    “竟然在這種時候發,真是給人添麻煩啊。太不合時宜了。”


    隼人立刻將發送日期記下,佯裝無事將短信刪除了。


    關於今天早晨事件,要確定安全與否的不光是公司內的從業員,還有和集團企業有聯係的人員,這讓人數一下擴大了好幾倍。


    確認工作和與其相關的諸如聯絡工作都結束的時候,窗外已然暮色降臨。當然,下班的鈴聲也早就響過了。


    雖然在職員的臉上還露出著些許的疲憊,但是與公司相關的人員並沒有重大的傷亡讓人覺得十分慶幸。


    明天開始又要回到平常的工作日程了吧。


    “喂,這裏原先有這個箱子麽?”


    “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的樣子……到總務那裏看看是誰落下的東西吧。要不要先看看裏麵裝著什麽?”


    就這樣,向著討論的焦點望去,入口處的桌子附近幾個職員在圍觀什麽東西。


    “怎麽了。”


    “啊啊,這裏放了個沒有見過的箱子……”


    那是一個小包裹大的紙箱。同公司內裝廢紙的箱子比起來要小很多。


    “還是看看裏麵裝著什麽比較好啊。”


    說著,藍田順勢將蓋子掀開。


    “……手工作品?”


    裏麵放著的是像是某種生物形狀的粘土物件,看起來是這樣的。看不出是馬還是麒麟還是長脖子烏龜的物體上,還被塗滿了顏色。想必在場所有人的腦海裏浮現的都是孩子拚盡全力做手工的景象,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但是有一個人,天野隼人與他們想的截然相反。


    天野隼人對這個用粘土做成的東西露出了強烈的殺氣。


    打開箱子時有著微微的香味。這和今天早上他聞到的氣味是一樣的香型。


    “啊啊……抱歉,這是我的東西。”


    “哎呀,是課長的麽?”


    “嗯。前幾天作為小學生社會科課程的一部分不是有小學生來這裏取材麽。那時候來取材其中的一個孩子作為禮物把這個自己做的東西送給我。本來想拿回去的,結果不記得放在哪了……”


    表麵上露出笑臉說著即興謊言,隼人心中的某個角落頓時感到了寒意。


    “連平常記憶力超群的課長都會忘事啊。趕緊拿回去吧,要不然被那個孩子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的。”


    真是個溫柔的課長啊,這樣想著的三沢莞爾一笑。


    “那麽,今天辛苦大家了。雖然不是很多,大家拿著去吃過飯後回家吧。”


    從錢包裏取出了好幾張一萬円紙幣後,交給了新手中最年長的古田。


    被上司這一想不到的舉動嚇到的古田兩眼圓視,慌慌張張地擺了擺手。


    “課長不也是一樣辛苦麽。怎麽能就我們……啊,就是的,課長也一起來吧。大家說這樣更好吧?”


    社員們仿佛應和著古田的話一樣點著頭,但隼人卻露出了困擾的神情搖了搖頭。


    “雖然很想跟大家去,但是冰箱裏有的東西今天要是不吃就過期了,所以今天去不了,下次再和大家一起吧。”


    “這麽說我們不還是把課長一個人留在這裏處理剩下的事麽……”


    之前也有像他所說的那樣的事情發生,想到這裏隼人不禁苦笑了起來。


    “已經給大家賠過不是了,以後不會那麽做了啊。待會兒做完手頭這一點事就回去。”


    確認所有人都回去之後,隼人慎重地將誌向搬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如果自己的直覺沒有錯的話,箱子裏麵做成仿佛小孩子手工做的粘土手工的那個東西肯定是炸彈。名叫“高爆炸藥”的可塑性彈藥可以像粘土一樣自由變形。


    將裏麵的東西拿出來放到耳邊,能聽到裏麵有窸窸窣窣仿佛秒針走動的聲音。


    (定時炸彈麽……?)


    與隻有少量高爆炸藥便可炸毀一架飛機的驚人爆破力相對的,其作為炸彈卻十分穩定。隻要把起爆裝置摘除的話,其自身引爆的可能性將會極為微小。


    問題是如何將信管摘除。


    萬幸的是,從藍天胡亂地將箱子打開,但卻並沒有引爆就說明簡單的震動使其引爆的可能性極低。即使這樣並不代表這就可以小看它。


    從基座部分開始一點點地將外圍的高爆炸藥剝離下來。炸藥的有效部分漸漸的小了起來。雖然這種拆除方法很費時間,但是拆除過程中萬一炸彈


    爆炸,能抑製其威力的隻有這種方法了。這樣做了最壞的打算,自己做那個被害者就好。


    時間隨著拆除的過程一點點地流逝,給人以一種仿佛從開始排爆到現在已經經過了好幾個小時的錯覺。


    終於伴隨著變小的炸彈體,露出了仿佛口紅形狀的信管。


    將高爆炸藥小心地剝除,確認信管的種類。是那種在黑市流通的標準信管,未經改造就不會因為其他外因所引爆的類型。


    緩緩地將信管取出,輕輕一撚,一直響著的聲音消失了。


    隼人微微地舒緩了自己的氣息,用手拂去了額頭的汗水。


    對從小就喜歡擺弄火藥燈精密儀器的隼人來說,炸彈就像小時候經常玩的玩具一樣稀疏平常。但是,再怎麽對爆炸物的構造有所了解,解體別人所製造的炸彈還是讓他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而且像這種竟然要在公司內拆除炸藥這種情況是連做夢都不曾夢到的。


    隼人從抽屜中取出了大個的攜帶型機械,接著靠近了剛剛切下來的高爆炸藥。但是,機器卻毫無反應。


    (沒有爆炸物標誌麽……也就是說後麵還有黑手,原來如此)


    但是是誰為了何種目的要在這裏裝炸彈呢。


    既不可能是隼人自身,也不像是課裏的其他人員。這種炸彈原本就不是什麽容易到手的東西。


    是大規模的恐怖組織,還是國家級的犯罪呢?


    內心總感覺這個時間和今天早上的爆炸案有關聯,但是不管怎麽想都沒有頭緒。


    隼人工作的大榮商事坐落在充斥著寫字樓的大街上。


    盡管白天人聲鼎沸,到了晚上依舊沉靜起來。


    就在街角處,一個男人躲在大樓的陰影處,仿佛要和影子融為一體般地凝視著大榮商事的大樓。


    男子用手上的雙筒望遠鏡眺望這裏的狀況,他的左手還握著發信器。


    將望遠鏡移開,目光落在了手表上,滿腹狐疑般地將身體探出去。


    將發信器的按鈕按了一下後,再用望遠鏡向那邊望去。


    ——但是,又等了很久依然沒有動靜。


    男人聳了聳肩,將望遠鏡和發信器收進了包裏。


    漸漸消失在晦暗小巷裏的男人,不知為何仿佛露出了一絲笑容。


    快步在光線微弱的地下道內步行。


    傳來的是一人的足音。


    這條通路,除了天野隼人之外沒有人能夠使用,換而言之是天野隼人的專用通路。


    在通路的牆上掛著多個夜會用的假麵。隼人從中挑選了一個遮住眼睛的麵具,戴在臉上。


    遮住麵容的假麵。


    打開地下通路終點的那扇門,溫暖的室光將隼人包圍。


    進入了這間房屋後給人一種仿佛不小心在哪座宅邸迷路的感覺,其中一個裝飾得很有品位的大房間被稱作“紅之間”。


    包含隼人在內有十三名男子在這間屋子內。


    圍在房子中央仿佛鍾表表盤的十二個男子都戴著假麵,每個人專屬的通道門就在他們各自身後。


    隻有坐在中間椅子上的青年沒有戴麵具,將自己的麵容暴露給其他的人。


    “久等了virgo(ヴァルゴ)。這樣就全員到齊了吧。”


    中央的青年——占卜師,真宮陽介,用virgo稱呼隼人。


    virgo,處女座。


    包括隼人在內,在這裏的十二人都用假麵隱藏,用星座名互相稱呼對方。


    隼人並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什麽樣的人聚集到這裏來。知道的隻是從體格和聲音上來看其他人也是男人這一事實。


    謎團眾多的真宮陽介也是真身不明。


    能確認的隻是,真宮將男人們叫到這裏來的目的就是替人報複的委托。


    沒有任何報酬。


    隻是由懲治罪惡著一個理念貫穿始終。


    法之不懲,悖發而治。


    當接受委托後,隼人將不再是公司職員,而是以殺手的身份活動。


    “這回的目標是真鍋興業的管理層人員,一個名叫草薙的男子。”


    聽到這個名字,帶著假麵的一人,雙子座的男子微微地顫了一下。


    真宮一麵翻著手裏的資料,一麵進行著說明。


    “這名叫草薙的男子在財政界很有人脈,但似乎在背地裏進行著不擇手段的交易。用恐嚇、暴力經營等手段經營著買賣……甚至進行人口買賣。聘請殺手將擋在自己路上的人一一除掉,將其逼至絕境,最後殺死。”


    隼人雖然也知道一些真鍋興業的惡性傳聞,但是竟然做到這個地步確實始料未及。


    聽了真宮的話以後,讓人覺得用“惡德商人”來形容這名叫做草薙的男子更加貼切。


    “並且,估計這回的委托人飽受良心上的譴責,拿出了草薙做壞事的證據。本人有在逃亡途中被殺的可能性……。而且,今天早上的地鐵爆破事件有可能是為了殺死委托人而實行的計劃。”


    隨著真宮的話,現場的空氣頓時凝結了起來。


    為了殺一個人,就把現場偶然乘坐的其他無辜民眾卷進來,有的受傷,有的甚至失去了生命。


    將大量的無辜群眾卷入其中,草薙的卑劣行徑讓所有人發指。


    但是隼人因為別的原因而驚呆了。


    真宮所說的委托人,和橫山太過相似了。


    那天早晨,他臉色發青、看到爆破的列車後慌張的表現,經過這番說明便能理解。


    未能取得聯絡的原因便是,他已經被殺了。


    想起橫山那雖然弱氣,但又認真的麵孔,無名之火在隼人心中翻騰。


    真宮拿出水晶球,集中精力。


    真宮占卜最終決定了是誰去執行這項任務。說是“星之指引”,但是隼人卻從不相信這種迷信。隻有一點,真宮所說的從未出現過差錯。憑借這點,隼人對他十分信賴。


    不經意間,左側的腳部感覺到了灼熱的感覺。指甲部分的星座紋身開始熱得發疼。


    “……似乎我們已經得到答案了呢。可以接受這個任務麽virgo?”


    真宮對執行人說。仿佛泄了氣一般,gemini(ジェミニ,雙子座)歎了口氣。


    估計gemini也牽扯進了這件事吧,和這件事有關係是一種緣分吧。


    “可以問一個問題麽?”


    “請問。”


    “今天,有人往我所在的公司送去了炸彈。和這次的事件有什麽關係麽?”


    “怎麽樣呢……這我不能說。調查也是報複的一環。”


    從真宮處所接受的委托,並不是一開始就能得到全部的情報。


    隼人想,很有可能,真宮並不是希望別人按照他的指令去行動,而是讓執行者變成當事人去體驗,進而施行報複。


    “我明白了,我會接受這個委托。”


    隼人作為“personal”的一員“virgo”回答道。


    第二天早晨,隼人像往常一樣提前一個小時到了公司。


    公司裏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完全回複了往日的工作狀態。


    或者說,其實是由於昨天的工作都攢到今天完成的人占了大多數,所以今天氣氛十分的緊張。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的表情,隼人思考著真宮的話。


    前幾天送到公司的高爆炸藥估計不可能和地鐵爆炸案沒什麽關係吧。


    那也就是說,草薙已經預先知道了要找他報複這件事麽。


    不,真宮不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而且也不太可能預先感知隼人會接手這件事。


    如果不是這些情況,那麽為何?


    “課長,有您的電話。”


    三沢的聲音打斷了隼人的思考,拿起了電話。


    “讓您久等了,這裏是天野。”


    “……你是誰?”


    電話的那頭是沒有聽過的年輕男性的聲音。


    “喂?”


    “別裝傻了。我昨天辛辛苦苦地給你送了個禮物過去結果告吹了,這還真讓我有點受傷呢。”


    隼人頓時察覺到了男人的真意。


    這個人,就是那個炸彈的“主人”麽。


    “是前幾天您寄錯的那個包裹麽?因為沒有發信人地址所以暫時由我們保管了。”


    “哈?啊啊是那個公司啊。嗬嗬……這種口氣也挺好的呢。”


    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玩的事,男人在電話那頭大笑起來。


    刺耳的聲音,讓隼人不禁眉頭緊鎖。


    “那麽今天您有何要事呢?”


    “誒……和給你們送炸彈的人說話還不膽怯啊。看來似乎是解體成功了呢,那麽也就是說,難道是我的同行麽?”


    為了防止被其他員工發現,隼人繼續裝著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與男人周旋。


    “皮包。”


    “皮包?”


    “你拿著的那個皮包啊,要是不把他給結果了的話我們很難辦啊。”


    男人的目的似乎是為了搶回橫山的那個皮包。不,要說的話這個男人應該是被草薙所雇用的殺手更合適吧。這麽說來,想要這個皮包的就是草薙了。


    “啊啊,明白了。那麽也就是說前些天的那個包裹是要寄到公司去是麽?”


    “就是這麽回事。”


    輕浮應答著問題的男子,讓人心中不禁冒火


    為了一個皮包,竟然使用這種慘絕人寰的手段。


    “不,因為拾到這個包隻是個偶然……。並且我這裏和失主未能取得聯係。如果能讓我確認一下更好。”


    “啊嗯,這個我明白。但是或許你也曉得吧,現在想聯係上那個大叔已經不可能了。他已經被我特製的禮物炸開花了。”


    “……您想要的那個東西,我們也想盡快歸還,如果能進行交易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雖然不知道皮包裏有什麽,但是竟然為了它能送炸彈過來,可見其非同一般。


    含著不要把我們攪進來的意思,隼人一語雙關地回答。


    “估計我的委托人會高興吧,雖然對我來說沒什麽好的。真沒想到能碰上你這麽有趣的家夥。”


    “啊……那麽還是交給治安崗亭比較好吧?”


    電話那頭傳來了笑聲。


    “你要是願意的話也沒關係,隻是又增加了個被炸的地方罷了……好不容易的機會,讓我們玩個痛快好了。”


    話說到這裏,對方突然單方麵地掛斷了電話。


    隼人裝出平時仿佛剛剛打完電話一樣,對這已經掛斷的電話說了客套話才放下聽筒。


    看來這個男人不打算放過隼人。而且看起來很有可能會將身邊的人也給卷進去。


    對爆炸犯的怒氣不斷升騰。


    但是更不能原諒的是指使他這麽做的草薙。


    以身體不適為由早退的隼人走向了公園。


    已經薄暮的公園內小孩子們在無憂無慮地玩耍。


    為了防止自己被狙擊時波及到周圍的人,隼人避開孩子們,來到了一個四下無人的小道。


    在長椅上坐下,隼人打開了手中的皮包。被草薙等人盯上的理由,應該就在作為橫山遺物的這個皮包裏。


    皮包中裝著似乎是橫山私人物品的筆記用具,除此之外還有一本帳簿,裏麵還夾著一份薄薄的文件。


    從封麵看來,似乎是真國興業去年的帳本,上麵記載了其經費的使用記錄。


    雖然一眼看上去是很普通的內容,但是和其他幾頁對比看來,就能解開迷霧看清這本賬簿的本質。


    頻繁登場的幾個名字在隼人看來都是如雷貫耳的名號。


    而且,這還是一個巧妙偽裝的步伐賄賂單據。文件夾的那些文件,都記錄著真鍋興業每月接手工作的經費。將這兩份文件合起來看的話,就是一份真鍋興業為了獲得項目而收賄受賄的證據。


    名單上的那些名字,都是一些有名的政治家。如果這是真的話,不,即使是偽造的一旦被發現的話也會在政界掀起驚天的醜聞狂潮。


    先不說這件事和草薙本身性命攸關,還牽動著政治家們的政治生命,這樣看來,草薙不擇手段地要把它收回也不是無因可循。


    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但是,問題是接下來要怎樣。


    現在的事態是該將這個賬簿如何處置。


    如果將這個賬簿交給警察或者媒體的話,估計自己和身邊人的安全就很難保證了。從電話裏男人的口氣看來,他的個性會使事態更加糟糕吧。


    隼人又看了看手邊的賬簿。


    橫山不可能沒有意識到這本賬簿的重要性。如果事情是這樣的話,他打起了多大勇氣才將這本賬簿拿出來的啊。即使光是為了冒險將這本賬簿拿出,並為此喪生的他,也不能不向草薙報仇。


    望著湛藍的天空,隼人心中暗暗盤算著該如何向草薙實行報複,並預想著該如何摘除周圍安置的炸彈。


    “……隻有繼續往前走了啊。”


    幾分鍾後,伴隨著得出的結論和脫口而出的話語,隼人站了起來。


    就用草薙想要收回的這本賬簿作誘餌,先將他引出來。


    從地鐵裏上來,白天刺眼的陽光向隼人襲來。


    用兩個皮包遮住太陽,向上望去,一幢滿是玻璃幕牆的大廈映入眼簾。


    真鍋興業總公司大廈。


    雖然知道並不能看到,隼人依然以犀利的眼神注視著反光的窗戶。


    這回的目標草薙,估計就在這幢大廈的上麵幾層。


    隨著指示燈轉綠,信號的聲音仿佛在催促人們的腳步,走到真鍋興業總公司的鍍金大門下,通過了自動門向裏麵走去。


    “對不起,我想見草薙董事。”


    接待處的女性仿佛吃了一驚,畫著眼線的眼睛微微瞪大。


    “那個,您之前有沒有預約呢……”


    “沒有。就請您轉告他是地鐵裏失物的那件事就可以了。”


    女性職員依然一副吃驚的表情,拿起了內線電話的聽筒。


    經過了幾句交談後,她終於說了一聲“好的”隨即掛了電話。


    “讓您久等了。董事似乎要見您……嗯。”


    就在這時,隼人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告知名字。


    “我叫天野。”


    “請問您公司名呢……”


    “今天是私事。”


    “明白了。天野先生。這是臨時的通行證……”


    隼人被帶到了董事室旁邊的客室。


    “請您稍等。”


    給隼人帶路的女性端出一杯燙手的綠茶後回到了接待處。


    從董事室傳出了微微的人聲,似乎草薙正在接待客人。


    在過於柔軟的沙發裏坐定的隼人正在想草薙將會如何應對這件事。


    “出去!”


    突然,伴隨著壯年男人的聲音,董事室的門被粗暴地打開。


    一個大個子的硬漢從裏麵走了出來,接著,又有一個看起來有點羸弱的男人緊隨其後。


    “即使你把我趕走了,你所做的事也不會就這麽一筆勾銷的。總有一天你會受報應的。”


    強壯的男人把這句話甩給草薙以後,將門甩上。


    和坐在沙發上的隼人四


    目相覷。


    這個人的職業是什麽呢,隼人這樣想著。


    從周圍散發出的氣場來看,應該不是偵探就是刑警吧。


    “你是過來談生意的職員麽?說句不好聽的,你還是趕緊勸勸你的上司別跟這家公司做生意了。”


    男人用深沉的聲音勸說道。


    男人的聲音裏雖然混雜著焦躁,但是給人的印象並不壞。


    正直的眼眸,挺起的胸膛,光看這點就能理解他是由於自身的正義感才這樣的。


    “為什麽說我是過來做生意的?”


    男人立即就回答了隼人的問題。


    “這個公司的所有職員我都認得。但是不記得見過你。”


    “原來如此。”


    隼人露出了穩重的微笑。


    這個男人,比起偵探更像刑警呢。


    “我也是這麽想的。同這樣的公司的交易還是早點結束的好。”


    男人從西裝的口袋裏拿出了警察手冊。


    “我是警視廳刑警部搜查一科犯罪六係的對馬。要是被這個公司糾纏的話就來找我吧。走了,向井。”


    “是,是……”


    望著兩人從走廊處轉過,隼人敲了敲董事室的門。


    “請進。”


    草薙讓隼人坐在了皮質沙發上。


    董事室內的裝飾都是極盡奢華,一看就盡是價值不菲的物件。


    隼人麵對的牆壁一方麵可以作為玻璃牆,將外麵的景色一覽無遺。


    真是象征著財力與權力的房間啊,隼人想。不知道草薙為了得到這些幹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


    麵前的草薙,是一個穿著高級西裝,戴著高級的首飾,微胖的壯年男子。


    “是叫,天野先生……吧。請問您有什麽事呢?”


    看起來心情很好,滿臉堆笑著的草薙點燃了手中的香煙。雖然想做出看起來遊刃有餘的態度,但是煩躁的態度卻讓人一覽無遺。


    隼人拿出了橫山的皮包。


    “您找的帳簿和文件在這裏。如果您吩咐處置這些東西的那位停止行動就將這些歸還。”


    “哎,今天來的一個個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呢……。總之,先讓我確認裏麵的東西吧。”


    草薙一邊滿臉堆笑地裝傻,一邊取出皮包裏的帳簿和文件。


    似乎很沒興趣嘩啦嘩啦地翻弄著帳簿和文件的草薙,手禁不住地微微顫抖,這一幕被隼人看在了眼裏。


    “雖然不知道為何會外流,但這確實是我們的賬簿。我就收起來了。”


    這麽說著草薙將文件和賬簿收回了皮包裏。


    “那個賬簿,雖然被偽裝成了經費的報告書,但其實是不法收受賄賂的記錄吧。”


    草薙抬起頭望著用沉著的語氣淡漠地陳述這一切的天野。


    草薙的臉上浮現著仿佛已經失敗了的苦笑。


    “和文件上的記錄對照一下就能看出真鍋興業接受項目和經費支出的時間是一致的。賄賂的錢如果被當作運營經費計算的話就能逃脫罪責吧。”


    隨著說明的深入,草薙的滿臉堆笑也跟著漸漸消失。


    終於,草薙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臉色變成了比紅色還要更可怖的紅黑色。


    長歎一聲,草薙將身子沉進了沙發。


    “被你知道了這麽多就沒辦法了……。你想要什麽?錢麽?說個數吧?”


    隼人搖了搖頭。


    “我把這個帳簿還會來不是為了要得到什麽,也沒打算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從一開始我就說了,請告訴您指派過去銷毀這個皮包的那個男人——爆炸犯停止行動。希望您不要對我和我周圍的人再出手。我隻有這點願望。”


    草薙從懷裏拿出手絹,擦了擦汗。


    “哎呀哎呀……沒有想要的東西是麽。那好吧,就這麽說定了。”


    隼人將皮包放在了草薙的桌子上。


    “事情隻有這些。”


    然後,將門打開,——浮現出困惑的表情。


    兩名穿著西裝的強健男子,仿佛擋住去路般地站在門口。


    明顯不是員工。八成是草薙雇用的保鏢吧。


    隼人歎了口氣。似乎他並不想就這樣讓自己回去。


    其中一名保鏢做出了仿佛拳擊般的姿勢。


    隼人不卑不亢地直麵對方。


    “想做什麽?”


    給他的答案就是一記右側的直衝拳。隼人舉起右手將其擋下。


    接著又是一記。再一次用右手擋住的隼人的麵孔因痛苦而扭曲了。


    “能不能請你住手。”


    隼人的眉頭緊鎖,保鏢滿臉愉悅地俯視著他,給了隼人腹部猛烈的一擊。


    “啊……!”


    意識模糊中,隼人似乎看到草薙向著倒下的自己走來。


    在逐漸遠去的意識裏,隼人似乎聽到草薙的聲音。


    “——抱歉啊,無欲無求的人最不能讓人信服了。”


    一開始感到的是冰冷的觸感。


    接著便是渾身的刺痛。


    昏昏沉沉的意識終於清醒了起來。


    (這裏是……)


    臉頰有著仿佛貼著水泥般的觸感。


    裸露的熒光燈將水泥牆壁和旁邊的容器照亮。


    隼人倒在一個似乎是倉庫的地方。為了保險起見,兩手還被綁在了後麵。


    可能是由於以不自然的姿勢睡在那裏,當要起來時後背的肌肉開始酸痛起來。


    “……無聊啊,無聊啊,啊啊,太無聊了。”


    聽到一個聲音在自言自語,向那邊看去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環膝坐在一個容器上。


    全身都是黑色的男人。


    身上穿的襯衫和牛仔褲還有鞋子,甚至那個對男人來說略長的頭發都是黑色。從這裏看去隻有他的麵龐與雙手顯出病態般的白色。


    “沒想到,竟然是個能做出這麽幼稚舉動的人啊……”


    自言自語的男人察覺到隼人已經醒了,仿佛很高興似地用手撐了一下那個容器順勢跳下來。


    接近的男人使勁盯著隼人看。


    “你就是爆炸犯麽。”


    “猜對了,天野隼人先生。機會難得我也做一下自我介紹吧。嗯,我叫k、字母表的k哦,ok?”


    男人拋了個媚眼,但被隼人冰冷的視線無視了。


    “那個高爆炸藥不是普通市場上能流通的東西吧。從哪裏弄到手的。”


    “啊啊,果然被你知道了啊?”


    名叫k的男人內心十分歡喜,露出了笑容。


    高爆炸藥是一九六六年前恐怖分子開發的可塑炸藥的一種。


    雖然也被用作建築爆破和其他商業用途,但是它還是作為恐怖分子的武器而廣為流傳。


    由於是像粘土一樣有很高的可塑性,金屬探測器也探察不到。隻用少量就可以炸毀飛機,如果沒有作為起爆裝置的信管的話,不管是磕碰還是點燃,甚至用槍去射擊都不會爆炸,這些良好的爆炸物特性對於恐怖分子來說簡直是最佳武器之一。


    但是由於有了先例,現在在生產時都要遵循“可塑性爆炸物探知識別措施條約”,即所謂義務,生產的高爆炸藥內都要混入一定的揮發性物質。為了在不備之時讓爆炸物探測器能探知其存在。


    “探測器對那個報告炸藥沒有反應。並且從裏麵沒有混有爆炸物標識來看,你背後肯定有這具有生產高爆炸藥能力的非法組織……而且,還具有相當大的規模。我猜的沒錯吧?”


    對隼人的說明,k相當欣慰地鼓了鼓掌。


    “啊啊,果然你太有趣了呢。喂,要不要成為我的


    夥伴啊?要是你和我的話,肯定能幹出不得了的事業呢。”


    “‘我的’?不是‘真鍋興業’麽?”


    啊啊,k皺了皺眉。


    “我啊,不是這個公司的人啊,隻是單純的‘打工’罷了。我隻做他給工錢的那部分工作,其他的就管不著了。反正我也不想在那種眾叛親離的大叔那裏做事。”


    雖然對連爆炸犯都不待見的草薙覺得悲哀,隼人也開始在意這個叫k的男人的真實意圖。


    這個男人,為何如此的高興。


    表麵上看去天真無邪的爆炸犯,心中到底有著怎樣的黑暗麵呢。


    “你為什麽要用炸彈殺人呢。難道是恨著這個世界麽。或者是為了某人?”


    “都不是。我沒有同伴。”


    “那麽,為什麽。”


    k的笑容變得深邃起來。


    “所謂的炸彈啊,隻有讓它爆炸才有意義。如果有能將其製造出來的技術,就做出來後讓其爆發。其實啊,死不死人都無關緊要啊。以前有個有名的藝術家說過吧?‘藝術就是爆發’。這樣的話,爆發也就是藝術。不也可以說是藝術性的語言麽?”


    ——太瘋狂了。


    隼人由於k的言論而雙眉緊鎖。


    看到隼人這樣的表情,k突然將臉靠近過來。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隼人。


    “你也是,肯定也察覺到了在內心深處是這麽希望的吧。你和我是同類。要是和我成為夥伴的話,不管什麽願望都能實現哦。別在意表麵上的光鮮,來‘這邊’吧?”


    “恕我拒絕,我和你是不一樣的。”


    “可~惜。”


    說著,k聳了聳肩。


    不知是不是沒事幹,不斷地開合手機的k似乎想到了什麽,對隼人說。


    “機會難得,告訴你一件好玩的事吧。我啊,你的……你們的真實身份我都了解哦。隱藏在假麵下的那一麵。”


    “你在說什麽呢。”


    隼人裝傻似地把頭探了探。


    見到這個反應,k從心底小聲地笑了笑。


    “你一直裝也沒關係。反正這回的見麵也是偶然的產物,也不是要跟你們過不去。但是遲早會讓你們死光的。比你們想象中還要巨大的組織覺得你們很礙眼呢。高舉著偽善的旗號在幹這些事啊。”


    竟然有人要對自己所在的“personaⅫ”組織不利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雖說真宮有可能掌握一點線索,但是自己肯定是渾然不知。


    “……所說的組織,到底是什麽人呢。”


    “‘禦影’盯上了你們。要是能活著回去的話,你把這事告訴同伴也可以啊。話是這麽說,估計很懸吧?雖然不想讓你這種人死在這裏,但是你也不想當我的同伴所以我也沒有理由救你了。”


    那個名字始終在腦裏回響。


    禦影這個組織名隼人是從沒聽說過的。但是真宮可能從線人那裏知道了情報。


    將這個名字謹記在心,隼人裝著什麽都沒發生向k詢問。


    “我有件事一直想問,那個炸彈裏所裝的信管的事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不隻是定時信管吧?”


    k的嘴角歪了歪。


    “你果然察覺了呢。那是定時信管加無線信管的複合型。是我改造的。是不是做的還不錯啊?周波數是一六三.二三,要是打了sos的morse電碼(摩爾斯電碼)的話就會爆炸。”


    “原來如此,雖然構造知道了,但是周波數還不知道呢。謝謝你了。”


    緩緩地將力道注入手臂的隼人讓k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在幹嘛?”


    “我剛才把你送來的炸彈送回了草薙的房間裏。要是沒有你剛才說的話,我就功虧一簣了呢。”


    k咂了一下舌,初次露出了困擾的神情搔了搔頭。


    “是麽,你還特意讓自己被抓到這裏來……”


    用微笑回應著他,隼人進一步加強了力道。終於把困在手上的繩子掙開了。


    k雍然吹了下口哨。


    “你果然很有趣呢。嗨,算了吧。但是要是我再幹什麽的話就超越了‘打工’的界限了。而且我也害怕‘禦影’呢。”


    說著,按了一下手機的按鈕。


    手機響起了響亮的鈴聲。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保鏢迅速地衝了進來。是在草薙房間裏襲擊隼人的那兩個人。


    “就拜托你們了。”


    兩人點了點頭。


    兩人摩拳擦掌,企圖清脆的骨骼聲威嚇隼人。臉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仿佛要把隼人舔淨一樣。


    跑到兩人身後,k將外麵的大門打開。


    “再會。”


    揮著手的k從那邊的大門消失。


    方才把隼人打倒的兩人將其圍住。


    野獸知道對方是弱小的動物,將其困住的那種快感讓兩個男人舔著嘴唇。


    隼人仿佛不介意這種嗜虐般的表情,活動著還留有繩子困過痕跡的手腕。


    這種鎮定的樣子讓男人們很是不爽。


    “嚐嚐這個!”


    拳頭和上次一樣從右邊打過來。


    隼人連看都不看那個男人,向後退閃避開了攻擊。


    “什麽!?”


    看到隼人安然避開自己的拳頭,男人開始動搖了。對在麵前蹲下的隼人束手無策。


    隼人給了男人腹部一擊。


    看到強壯的男人應聲倒地,另一個保鏢向隼人飛撲過去。


    “你丫的!”


    這回保鏢沒有放水。


    麵對雨點般打來的有力拳頭,隼人一邊後退一邊輕鬆躲閃著。


    “哎呀哎呀,真是危險啊。”


    隼人一邊和保鏢保持著距離,一邊打破了對方的平衡。身體像流水般柔軟,最終隼人擺出了拳擊的架勢。


    “難道你是道上的麽!?”


    保鏢用緊張的聲音問道。


    他察覺到了在草薙的房間,隼人那麽輕易就被打倒是裝出來的。


    “對不起啊。我為了見到爆炸犯所以使了一點小手段。”


    隨著隼人的回答,男人的臉漲紅了。隨著一聲大喝,隼人的拳頭直衝著沒有準備的男人的下顎衝去。


    華麗的上勾拳把男人打飛。


    實力的差距一目了然。


    兩個保鏢昏倒在地上。


    隼人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整了整自己的西裝,把眼睛推了推。


    隼人每天必修,就是為了保持體型勻稱而參加拳擊訓練。


    保鏢的拳頭和拳擊會館館長吉野弘幸的攻擊比起來簡直如同兒戲。


    吉野時不時地就會說,“要是我們早認識三、四年的話,隼人現在肯定已經變成世界冠軍腰纏金帶了。”這種誇張的話,隼人自己覺得,話裏肯定帶有不少客套話的成分。


    隼人從倒下男人的口袋裏取出了手機。從電話記錄裏掉出草薙的電話然後打了過去。


    “是我,怎麽樣了?”


    草薙的聲音恢複了平穩。


    肯定是因為取回了皮包,再將隼人處理掉就能逍遙法外而放心的原因吧。


    “啊啊,草薙先生。剛才真承蒙您照顧了。”


    “什——”


    聽得出來草薙的話被卡在嗓子眼。


    隼人用更加冰冷的聲音繼續說。


    “接下來我想繼續就交易的事情和您商量。請把您房間還有客室無關人等請出去好麽。”


    “怎,怎麽這樣。到底為什麽……”


    “把·人·請·出·去。可以麽?”


    “房間和客室沒有其他人。隻有我在…


    …”


    “我明白了。那麽稍等。”


    草薙的聲音同之前大相徑庭,正由於恐怖而震顫著。


    隼人切斷行動電話,從西裝口袋裏取出了自己的手機。


    將自製的手機軟件啟動,之後按下了按鈕。


    不一會兒,伴隨著輕微的震動,仿佛從遠處的地底傳來巨大的響聲。


    “你本是塵土,仍歸於塵土……”


    隼人用基督教的祈禱詞為其祈禱。


    自己犯下的罪過,早晚要用自己的生命來償還。


    用這句話來形容草薙是再適合不過了吧。


    “課長,您身體怎麽樣了?”


    女子社員三沢向著早退的隼人走來,眸子裏布滿擔心的陰霾,如此問道。


    隼人突然想到昨天早退是用了身體不適這個原因。


    在心中暗暗對被騙的三沢感到抱歉。


    “已經不要緊了。讓你擔心了。”


    說著對她笑了笑。


    早上的新聞裏將昨天真鍋興業發生的爆炸事件稱為“奇妙的爆炸事件”而進行了報導。沒有傷及無辜,從職員室向外擴散的爆發。似乎使用了特殊的炸藥。警察正在調查是否有與其結仇的關係人——


    藍田帶頭,在新入員工圈裏帶起了話茬。


    能聽到談話中“其實似乎是個不怎麽好的人呢”、“這樣正好”的單句。


    “不要議論了……”


    似乎感到了三沢困擾的視線。


    原因是剛才在隼人麵前盛怒的常務。


    錯在常務。


    指出了常務在收據上的錯誤,反而被怒目而視。


    “所以,我剛才都說了……”


    隼人麵無表情地指出了收據上的錯誤。


    從桌子裏拿出了另一份收據的複印件。


    “前幾天,和常務去同樣地方的職員所提出的金額是這麽多。一看就知道要比常務少出很多。”


    “說明什麽啊,那個能。”


    “同一天裏,看了其他好幾個職員的收據,您說的那個客戶那裏應該不堵車才對啊。我認為如果不問原因的話有欠公平。”


    揭穿謊言的聲音十分的冰冷。


    隼人被公司內一部分所懼怕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他對那些做假賬和開假收據的人毫不慈悲的嚴格態度。


    “還有這個和客戶吃飯的收據……。為什麽隻有金額的部分是手寫上去的呢?還有,這兩個筆跡一看明顯不是一個人的。”


    被教育得體無完膚的常務臉一下子紅得像蘋果。身體也因為氣憤而顫抖著。


    被年輕的隼人這麽說,更加讓他的麵子掛不住。


    “你這個……不會變通的木頭腦袋!看我把你炒了!明天的人事調動有你好看的!”


    火山辦法而大吼的常務,像看礙事東西一樣看著會計課員們。


    “啊啦,常務。這可以說是非法解雇職員呢。要是您這麽幹了的話,我可能會不小心把您和秘書科的上野去旅行的事告訴大家哦。”


    伴隨著三沢的聲音,古田繼續說。


    “啊啊……之前和常務出差的時候,我曾經不小心聽到過本來應該在名古屋的常務出現在歌舞伎町的目擊證言呢。我可能也想更詳細地向您了解一下呢。”


    在意想不到的方麵被人反擊,常務的臉氣得扭曲了起來。


    “你、你們這些人!我和這個小子比起來到底誰更了不起啊!想站在哪頭啊!?”


    口水橫飛的常務被職員們的冷眼相向。


    就這樣誰都沒說話,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隼人的身旁。


    “這還不簡單麽。當然是一直守護著我們的上司了。”


    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常務嘴巴一張一合。


    “是麽,我懂了!你們這幫人,給我好好記住!”


    這麽說完,摔上門走了。


    哎呀哎呀地說著,職員們聳聳肩。


    “呀——,真是典型自暴自棄的台詞呢。不光是臉通紅,話都說不出來了。真是太好銷了!”


    對於藍田的話,大家都點頭稱快。


    看到大家這樣的隼人不由得歎了口氣。


    “大家,下次最好不要這麽過激啊……”


    “好——了,工作工作……”


    不知道知不知道隼人現在的心情,課員們相覷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伴隨著輕聲歎息,隼人繼續開始檢查提交文件的工作。


    波瀾不驚的日子。


    能保護著這樣的今天,天野隼人感到十分的滿足。


    那一天,大家都說隼人看起來十分欣喜。


    ============


    幕間.3-處女座之緣/再會的雙子座-


    “話說,傳言那個人的占卜很準呢。聽說藝人和政治家都向他進貢……”


    到了下午公司裏充滿了倦怠的氣氛。


    這裏,會計科也不例外,吃完午飯後職員們將剩下的下午業當成休息時間一樣度過。


    天野隼人一邊看著經濟新聞,一邊聽著漫無邊際的閑聊。


    “而且似乎十分帥氣呢。直接占卜的話由於人太多必須要預約,想見到他真難呢。”


    “三沢真是很喜歡這種事呢!”


    用單手拿著手機熱議的三沢,和旁邊坐著的藍田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神情。對年輕女性之間流行的占卜很敏感的三沢,還有對新事物充滿好奇的藍田,不知為何十分談得來。


    “是吧,在手機的占卜網上看到了所以知道,然後注冊賬號進去了。真是嚇了一跳呢,全都中了!”


    “誒。是什麽樣的占卜師啊。”


    “叫真宮陽介。看就是這個照片,是不是很帥啊?”


    幾乎要把剛剛喝進去的綠茶給噴出來,隼人輕輕地咳嗽咳幾聲。向擔心自己的兩人做出了沒事的手勢後,重新調整了呼吸。


    “對了,課長要不要也試試啊?這個占卜。處女座今天的運勢是……呃。”


    三沢的手快速地在按鈕上遊移,指了指顯示屏。


    “啊,處女座今天的運勢很好呢。說不定‘和意想不到的人再會’!”


    “哎呀,是麽?那真是太好了。”


    雖然這麽回答,但是隼人並不像三沢這麽相信占卜。


    確實真宮的占卜很準,並且被其占卜所救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占卜的結果都是沒什麽合理性可言的,隼人的原則就是不要被這種占卜所得出的結論牽著鼻子走。


    “今天藍田的運氣不太好呢。”


    “是麽!”


    把報紙對折,看了看表。


    時間正好一點五分。


    將心情整理了一下,隼人推了推眼鏡。


    “這個時間段最容易犯困了,下午也打起精神吧。”


    度過了平凡無奇的一天,隼人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和意想不到的人再會。”


    雖然不是真的相信這種東西,但是真宮的占卜通常都很準。白天要是沒有碰見什麽人的話,之後會碰見什麽意想不到的人物呢。隼人在腦海裏尋找著這樣的人,但依然沒有一點頭緒。隻要活著就會和各種各樣的人相會,在公司工作就更是這樣了。


    本來手機網站就不是隻針對一個人的,所以更沒有必要去在意它了。


    真宮經常把“緣”掛在嘴邊。


    不管是好的際遇還是不好的,都和“緣”有關。


    那麽,至今為止見到的那些罪人也都是因為有緣了。


    停住回家的腳步,隼人往別的方向走去。


    今晚不知為何很想喝酒。


    “哎呀,好久不見。”


    靜靜矗立在街角的一家酒吧的老板見到隼人後打招呼。


    被柔柔的燈光所照亮的店內,洋溢著沉靜的氛圍。


    “進了少見的蘇格蘭威士忌要不要嚐嚐啊。”


    回應老板的問題,隼人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老板並不追問歎氣的理由,隻是默默地向杯子裏注入琥珀色的液體。


    隼人很喜歡這家店的氣氛。


    將其含入口中,美妙的味道在口中擴散。


    稍稍地將杯子傾斜,隼人閉上了眼睛。憂鬱的心情,也仿佛漸漸融化。


    “可以坐在旁邊麽?”


    順著聲音向上看去,一個魁梧身材的男子站在那裏。


    隼人對這副精悍的麵龐留有印象。


    “哦呀,您是叫……對馬先生,來的吧?”


    之前,為了某個“工作”而和他見過一麵。那時,他說自己是刑警並且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似乎對方也對隼人有印象,“啊啊,那時的。”


    對馬坐了下來,仿佛吃驚似的再次看了看隼人。


    “但是,真是了不起的記憶力呢。嗯……”


    “天野。”


    “是天野先生啊。真是嚇了一跳呢,沒想到那時候見了一次麵就被記住了呢。”


    回應隼人的視線,老板點了點頭。


    “對馬先生不也是還記得我嗎?”


    老板將酒遞到了對馬的麵前。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來這家店,對馬的表情頓時困惑起來,隼人向著這樣的他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為何不慶祝一下意想不到的再會呢。”


    回應隼人的話,對馬也舉起酒杯,兩人輕輕地對碰了一下。


    “很好喝呢。”


    將酒送入口中,對馬說道。


    “是吧。能將店裏最好的東西拿出來麽。”


    老板默默地將一小碟奶酪拿了出來。似乎很高興自己的店被人誇獎。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意想不到的再會”呢,隼人這麽想。看來真宮的占卜確實應驗了。


    如果這也是“緣”的話,看來也不都是壞事。


    拿著剛上來的酒,對馬向旁邊看去。


    “這回我請你。”


    說著拿起酒杯笑了笑。


    隼人也拿起來,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度過了這沉靜的琥珀色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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