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虞分不清,可是宋懿清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曾經得過太後賞賜的雲錦緞,各宮基本上都得了一些,她的最多,然而也僅限於能做一件披風。


    連皇後娘娘都不一定能穿得上的雲錦緞,夜無憂竟然穿上了,而且還是裏裏外外一整套!


    宋懿清目光深沉掃過正隔空對望的夜無憂與夜重華二人。眉頭一皺,突然發現他們二人衣裳的款式顏色竟也是如此相近,很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夜無憂這身衣裳的來處顯而易見,看來這個小丫頭是留不得了。


    她垂眸飲酒,遮去眼中殺意。


    “夜大小姐身上的衣裳好像也是雲錦緞啊……”坐在離夜無憂不遠處的一個貴女,以手掩唇,好像對於自己的這個發現很驚訝。


    “真的嗎?”有從未見過雲錦緞的小姐們,一時驚奇不已的看向夜無憂。


    男女有別,雖然對雲錦緞很好奇,但是她們也不能直勾勾盯著夜王殿下看,這下聽說夜大小姐也穿著雲錦緞,自是紛紛探頭。


    眾女一時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我有一方雲錦緞的帕子,錯不了!”說話的貴女話間滿滿的得意,不隻是為了自己有雲錦緞的帕子而得意,還是為了自己的這個發現。


    眾人瞧著瞧著,就瞧出了不對勁,分開瞧倒也沒什麽,這樣兩廂一對比,就看出了端倪。


    夜王殿下和夜大小姐身上這身衣裳除了同為雲錦緞之外,好像這顏色款式也十分相近啊,再加上夜王殿下剛剛說自己做了兩身衣裳……


    眼下看來,這第二件衣裳穿在誰身上,已經很明顯了。


    窺探到一絲不尋常的人們趕緊眼觀鼻鼻觀口的坐定不言,心中想的卻是‘二人之間果然有奸--情’。


    不少人的目光在夜重華、夜無憂與宋懿清之間來回逡巡,恐怕不出明天早晨,便會流言滿天飛了。


    夜重華與夜無憂之間的‘貓膩’可是碎了一地少男少女心,原本還有去將軍府提親意思的少爺公子們一下子就歇了心思。


    在場的人,有誰能比夜王殿下更優秀嗎?


    率先發現這件事的貴女是禮部尚書孫大人的幼女,此刻絲毫沒有察覺到宋懿清看向她時的眼中一閃而逝的狠厲。


    夜無憂現在是跳進玉清池也洗不清了,隻能瞪著夜重華,一臉恨恨。


    *


    夜深人靜,月華如練。


    一道黑影悄然進入將軍府,輕飄飄落於屋頂之上。


    床上之人瞬間睜開雙眸,翻身而起,無聲隱入屏風後。


    屋頂上的人像是知道了她的動作,輕笑一聲,自窗戶而入。


    他進入屋子的刹那,她便知曉了他的身份。


    清漣中帶一絲苦澀的氣息,她十分熟悉。


    夜無憂攏了攏外衣,緩步從屏風後走出,“夜王殿下的喜好還真是廣泛,連這‘梁上君子’也要體驗一把?”


    他笑吟吟回道,“無憂對我已經熟悉到如此地步了麽。”


    “有君子如美玉,相隔十裏也香氣盈鼻,有小人似溝槽,一臂之遙自是臭味難擋。”


    “不過幾個時辰未見,無憂口齒越發伶俐了。”


    “謝殿下讚賞。”她話鋒一轉,“不過,殿下半夜偷偷潛入我的房間就是為了讚賞我一句?”


    在懟他這方麵她還真是半點不留情。


    夜重華知她心中有氣,無奈笑道,“我來給無憂賠個禮。”


    “是嗎,堂堂的夜王殿下給我一個小女子賠禮,可真是愧不敢當啊。”


    “那件衣服——我原以為你會喜歡。”


    聽到這話,她倒是不言語了。


    那件衣服,她確實很喜歡,無論是顏色還是款式,都極合她心意。


    “你終於承認算計我了?!”


    “我真的隻是想給你送件衣服。”


    他眼中的真摯,讓她嘴裏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譴責的話一時竟無法開口。


    她別過眼,“這種話騙小孩子呢!你故意設計讓我穿得引人誤會!”


    “誤會什麽?”


    “誤會我們——”話說到一半猛然意識到這是個陷阱,夜無憂止住話頭,“誤會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不過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這樣也好,再也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了。


    聽著他這句間接承認的話,夜無憂心中火氣更甚,怒極反笑,“你還是承認了!”


    她一把上前扯過他的衣領,眸中冷光乍泄,似一朵冰中棱花,“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算計,你準備好承受我的‘回禮’了嗎!”


    夜重華抬手握住了她扯住他衣領的手,“這隻是個意外,我未曾算計你,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


    他嗓音低沉,眸光沉靜,自窗外傾瀉進來的如水月光給他披上了一層朦朧輕紗。他的眼中還倒映著由於生氣而臉頰泛紅的自己,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攬上了她的腰,他的唇帶著夜風的涼意輕觸在她的額頭上,她不禁微微閉了眼,感覺身子似乎在不斷沉浮,如墜九天幻境。


    夜無憂再一睜眼的時候,天早已大亮。


    她直直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神情呆滯又懊惱。


    想起昨晚上發生的一切,她使勁揉著自己本就亂糟糟的頭發,簡直想以頭搶地!


    夜無憂啊夜無憂,你怎會如此的沒出息!


    區區男色就叫你昏了頭了?


    怎麽在一個男子懷裏就睡過去了呢?


    說起來,她連她怎麽上的床,他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霽月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一臉頹喪的夜無憂,“主子,你怎麽了?”


    “沒什麽。”夜無憂沒精神的回道。


    “做噩夢了嗎?”


    “算是吧。”


    那小子可不就是她的噩夢麽。


    混蛋、無恥、小人!


    某人似有感應的摸了摸鼻子,看來他家小丫頭又想他了。


    一旁的秦焰看到他臉上的神色,撇撇嘴,“這戀愛中的男人到底不一樣啊,瞅瞅這一臉能把人溺死的詭異笑容。”


    夜重華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本王看你就是太閑了。”


    “切,你少轉移話題,還不快從實招來,昨晚上,一個人去哪幹壞事了?”秦焰擠眉弄眼,一臉八卦。


    他淡淡看了秦焰一眼,“知道太多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卻讓秦焰打了個冷戰,算了,求知欲固然重要,但是小命要重要!


    剛跑出去沒多久的秦焰,又顛顛跑了回來。


    “我說夜王殿下,你和那夜小姐現在可了不得了,京都幾乎人人都在傳你們之間的‘貓膩’啊,各種版本都有,有的版本甚至離奇到說夜無憂小時候救了你,現在你又救了她,你救我我救你,生生救出了‘曠古奇緣’啊!”


    夜重華不言,墨風墨雲不語。


    眼看沒人理他,不甘寂寞的秦焰決定要拉人下水。“墨風,你說稀奇不稀奇?”


    墨風:“……”


    他上次裝暈的事情殿下還沒原諒他呢,他可不敢多說話。


    七月流火,八月轉秋,九月漸涼,這個夏天便悄然而逝。


    九月初時,夜天祺依舊未歸,思念兒子的淑妃積鬱成結,皇帝為了調節淑妃的心情,下令召了一些貴女進宮陪淑妃說說話,夜家雙姝赫然在列。


    夜天祺名聲掃地,不得已自請去了渝州賑災,此行就是為了挽回自己在眾人心中的形象,自是要做到盡善盡美,聽說除了賑災,夜天祺還接管了災後重建的任務,因此,已經去了兩個月的時間卻還不知歸期。


    這件事跟夜無憂有很大關係,淑妃怕是會遷怒於她。


    縱然知道淑妃一定沒安好心,但夜無憂也不可能公然抗旨,讓霽月給她收拾了一番,便與夜無虞一同乘了宮中馬車進了宮去。


    宮中波詭雲譎,處處殺機,她還需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行至宮門前,侍衛看過腰牌後便放了行,暢通無阻。


    等馬車停下,候在一旁的玉華宮宮女引她們繼續向前。


    一路分花拂柳,九曲回廊。剛邁進玉華宮裏,便有女子嬉笑之聲傳來,隱約還能聽到淑妃的笑聲。


    “娘娘,夜家二位小姐到了。”


    “快快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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