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初心皺起眉,有些惱火:“為什麽不要,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


    元秋緩緩別過臉,透明的魂魄立在陰影中,顯得安詳而寧靜:“我想,可我已經死了。”


    “死了又如何?以我的能力,替你尋一副比你原來好一千倍,一萬倍的皮囊又有何難?”


    趙初心沉默良久,說:“跟我走,我一定會幫你找一副全天下最好的皮囊,你將有最尊貴的身份,數不清的榮華富貴,財富、女人、大屋、田地,隻要你想要,我都能替你尋來。”


    “我已經死了。”


    元秋目光定凝在她身上,那樣深深的看著,仿佛是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她的模樣烙印入靈魂裏。


    “你不相信我有這個能力?”趙初心皺緊眉頭,繼續道,“即便是死,我也能讓你靈魂不滅,元秋,是我欠了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哪怕被孫晟睿打得半死不活的時候,元秋也沒見過她用任何哀求的語氣說話,可這會兒在他麵前居然……


    元秋的目光不曾離開,聲音幹澀:“初心,我想去投胎了。”


    趙初心愣住。


    元秋眸色暗淡,他知道她很厲害,她說過的話都能實現,包括給他一個新的肉體,一個體麵的身份,但是他確實已經死了,不管換多少個殼子,那都不是原來的元秋,他和她已經沒有了未來……


    “你走吧,我隻能送你到這裏。”元秋淡淡的道。


    趙初心沉默的看了他許久,她在等他改變主意,可元秋就算死了也依然固執得像頭牛。


    她長歎一聲:“那好,你去吧,我欠你的情等你轉世後還。”


    元秋咧著嘴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你會來找我?”


    趙初心點頭:“會。”


    元秋喃喃的說:“可如果我喝了孟婆湯,把你忘了怎麽辦?”


    趙初心也笑:“那就別喝,趁那老太婆不注意,倒進忘川河裏,不過就算你把我忘了,我也有法子讓你想起來。”


    元秋十分認真的道:“你別騙我。”


    趙初心:“我騙過你嗎?”


    元秋揚起笑,那笑容如太陽一般耀眼:“我等你。”


    沒有這一世,他還有下一世。


    趙初心閉上眼,念起了超度的經文,她打算送他最後一程。


    元秋聽著她念經的聲音,趙初心的聲音清脆稚嫩,他一直覺得很好聽,他本來想聽一輩子的,可惜沒聽夠就要走了,真的是沒聽夠啊……


    魂魄慢慢的淡了,在即將消失的瞬間,他來到她麵前。


    “初心。”他嗓音幹澀的喊她的名字,蜻蜓點水似的碰了碰她的額頭,仿佛是最後的一個吻,繾綣纏綿。


    夏風稍縱即逝,直到四周歸於平靜,趙初心才睜開了眼睛。


    元秋已經走了,可她的額頭上還留著他的氣息。


    她忍不住撫上胸口的位置,那顆本屬於元秋的心髒居然重重的抽搐了一下。


    *


    春末夏初,陽光暖和。


    趙初心頭也不回的走在陽光裏,望著遠處花繁木茂,山巒婉秀的美景,心情卻一點也不美麗。


    她已經在這個山路上走了一個小時,別說是人,她連鬼影都沒見著。


    趙初心走累了,找了個大樹遮陰。


    她人小體弱比不得元秋,所以他兩個小時能走完的路她也許要花四個或者更長的時間。


    趙初心望著從樹影中漏出的陽光,背靠大樹決定不走了。


    她帶的幹糧能吃兩天,於是她也不急,打算歇息到晚上再騎小雨下山。


    趙初心安靜的吃了一個包子,然後閉目養神,也許因為前不久的鬥法,她精神力損耗嚴重,居然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可她盡管入睡,在陌生的地方依舊保留著一種類似於野獸的警惕,也正是因為這種警惕,讓她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枯枝被踏斷的聲音。


    在四十米遠的地方,大概有三個人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其中一人……


    趙初心驀的睜眼,麵色凜然:“小雨。”


    黑虎在樹影下現身。


    趙初心:“走,離我越遠越好。”


    黑影一晃而過,十分聽話的遁地消失。


    這時候腳步聲也近了,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粗布道袍的男人。


    他身形頎長,頭戴黑色帷帽,厚重的帷幔下,讓人瞧不清他的麵容,但儀態優雅,步伐悠然,手持佛塵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個身著藏青色道服的少年,對比帷帽男子的沉默,這兩人似乎正在交談。


    他們遠遠的看到了她,兩個男子登時安靜了,他們互相交換個眼神。


    容清:“師父,那有個丫頭。”


    循聲望去,樹蔭底下確實坐著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梳著兩條大麻花辮子,小臉蛋灰撲撲,髒兮兮,身上的衣服也不幹淨,而且那衣服好像是她偷來的,寬寬大大的罩在身上,根本不合身。


    容塵盯著她說:“這裏荒郊野外杳無人煙,哪來的小叫花子?”


    而且瞧她最多十一二歲,小小的個頭窩在樹影裏,不仔細瞧來還真讓人誤以為那是一隻妖精。


    容清上前兩步想和她說話,走在前麵的師父卻連一絲停頓都沒有,徑自越過她離開。


    兩人麵麵相覷,師父都不管,他們哪敢管,興許那真是個小妖怪呢?於是又追了上去,目不斜視的從她麵前走過。


    趙初心低著頭,聽著枯枝被踏碎的響動,撿起包袱跟上。


    容塵頻頻回頭:“她跟上來了。”


    容清也回頭,卻是瞥她一眼又轉過身:“別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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