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上遊,林木茂盛。


    安靜的早晨被一陣狂風擾亂,一道巨大的黑影在上空掠過,速度雖快卻也能讓人看出那是一條長著翅膀的龍。


    狂風在她耳際怒吼,煙塵在她腳下翻湧,趙初心用盡全力才能攀住它的爪子,免得自己掉下去。


    透過龍爪她看著這個陌生的,到處是密林黃土的世界,很快意識到這個地方不是魔界,至於抓著她的龍也並非她養大的小龍。


    這裏是哪?


    頃刻間,巨龍已經掠過山巒。


    趙初心嗅著草木的濕氣,心頭狂跳不已。


    終於在飛到一個山頭的時候,它的速度慢了下來,扇著翅膀降落,最終停在一處山腳下。


    縷縷煙塵飄上,趙初心遠遠地看到了一個人。


    看身形是個男人,他穿著常服坐在火堆旁,背對著自己讓人看不到麵容。


    黑龍在他身邊降落,輕輕一揮將趙初心丟在一旁的雜草堆裏,假如不是一早做了準備,這一丟必定會摔得骨折。


    緊接著黑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大概是“我回來了”的意思。


    離開鎖靈陣之後蛇妖的元丹重新開始運作,趙初心的手腳終於恢複熱度,臉色也從慘白逐漸變得紅潤,可盡管如此她也沒敢逃走,隻是悄悄抬起頭,暗自打量遠處的男人。


    這個角度讓她看清了他的側臉,他體型壯碩魁梧,一頭黑色長發異常淩亂的披在腦後,側臉的麵部線條略顯生硬,皮膚則是偏向古銅色。


    而且他臉上畫著奇怪的鳥類圖騰,頭上更是長著一雙類似於龍的角。


    男人忽然從火堆旁起來,一步步的朝草堆的方向走。


    最終他在她麵前蹲下,臉上帶著疑惑,像審視獵物一般的盯著她的身影。


    趙初心也終於看清了他的五官,他很年輕,年紀大約在十六歲左右,雖然眼睛是黑色的,臉上的皮膚有大部分被圖騰遮蓋,但她瞬間認出了他。


    “金?”她脫口而出。


    除了眼睛是黑色,他的五官與金瞳僵屍居然一模一樣!


    “我叫你給我弄食物,你就弄了這麽個東西回來?”他咧開嘴笑,對著她又道,“金是誰?”


    “你不認識我?”趙初心皺起眉。


    “我為什麽要認識你?”少年歪著腦袋瞧她。


    “你是誰?”


    “我叫蚩尤。”他挑起她的小臉,問,“我沒見過你,你從哪個部落來的?”


    他就是蚩尤?


    趙初心沒回話,大概是藥效沒過,她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的,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


    事實上她確實認為自己在發夢,少年的身影變得重重疊疊,她雙目渙散,逐漸昏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是黃昏,她發現自己已經從雜草堆上被人移動至一塊能遮風的石塊後。


    少年坐在火堆旁烤肉,至於那條黑龍則臥在遠處小憩。


    趙初心慢慢爬起身,小心翼翼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偶爾覷一眼不遠處的身影,知道他沒有發現,她暗自鬆了口氣。


    她麵無表情的朝遠處眺望,入眼的是仿佛看不到盡頭的密林,林中不知有什麽山川野獸,以她現在的體力貿貿然逃走,情況隻會變得更糟糕。


    光是盤腿而坐這個小動作已經叫她出了一身冷汗,想起趙槐那畜生紮進她身體裏的嗎啡,她片刻也不敢耽擱,立即運氣調息,打算用五行之力將殘餘的毒素逼出體外。


    當然如果可以選擇,趙初心是絕不可能在一個陌生人和一頭陌生的龍麵前打坐的,一旦入定她將毫無防備,所以平時她都會在周圍設下結界再自行修煉,然而情況不容許,隻能冒一次險……


    她深吸一口氣,即將入定之際,鼻間忽然嗅到一股肉香,一個高大的影子將她完全罩住。


    她本能的睜開眼,心頭驀的一跳,蚩尤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邊。


    他蹲在她麵前,手裏抓著烤好的肉湊到她嘴邊。


    “吃。”


    趙初心不說話,麵上是被人打擾的不悅。


    他用食物戳她的臉,滾燙的烤肉剛觸到她的麵皮,立即聽到一聲驚叫。


    “哎!”趙初心惱怒的後退。


    鳥兒似的小嗓子跟撩騷一般在耳畔刮過,他眼神一緊,這才留意到她被燙出一個小紅印的側臉。


    “這就受傷了?”他臉色一正,一副不關他事的模樣,“你好弱。”


    “都是拜誰所賜?”她緊緊咬住下唇,如果可以,那副小白牙比較想咬的是他的皮肉。


    蚩尤眨眨眼,終於留意到她比自己白皙嬌嫩很多的皮膚,這麽薄薄的一層皮肉,跟月光似的,難怪一燙就壞了。


    “吃。”他又一次把烤肉湊到她嘴邊,在距離她嘴皮還有一厘米的距離停下。


    這麽一大塊肉,還燙得滋滋冒泡,這該怎麽吃?


    她拒絕:“放著,一會吃。”


    蚩尤搖了搖頭:“一會兒就涼了。”


    趙初心:“我喜歡吃涼的。”


    “涼的有什麽好吃。”蚩尤眨巴眨巴眼睛,笑起來,“你嚼不動?”


    也不等她有回應,蚩尤一副“你早說啊”的神態,當即咬了一口肉進嘴裏咀嚼,然後吐在手上正打算往她嘴巴裏塞。


    趙初心覺得惡心透了,自然緊閉雙唇不肯吃。


    “不吃東西你會餓死的。”他很無辜。


    趙初心狠狠的瞪著他,餓死也不用你管。


    “你死了,我要找誰祭天?”他歎氣,強硬掰開她的嘴,把肉塞進去。


    冷不丁被塞了一嘴肉,趙初心險些被噎著,更令她震驚的是他的話。


    她聽說過在上古時期有一種隆重而莊嚴的祭天儀式,他們將年輕少女的四肢用刀子割開,讓鮮血通過祭台流淌大地,以這種供奉的形式祈禱來年風調雨順,或者換取自己所求的事物。


    趙初心機械的吞咽他喂過來的肉,她不叫停他便一直喂,直到整塊肉被她吃光。


    喂飽了她,他蹲去角落吃自己的,不僅長得像,連吃飯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


    她最終沒忍住,低聲咒罵:“死粽子。”


    她的聲音很輕,他沒有聽清楚她的話,但還是好奇的看了她兩眼。


    假如在吃這頓飯之前,趙初心還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那麽她現在已經可以百分之一百的肯定,麵前這個討人厭的少年就是數千年後的金眼粽子。


    隻不過現在的他還沒死,他告訴自己叫蚩尤。


    趙初心閉著眼睛,低頭回憶。


    她曾經不止一次的詢問金瞳僵屍的來曆,他說他記不清,大概在上古時期就存在了,之後大約修煉了四五千年,還有他身邊那隻黑龍,傳說中蚩尤的坐騎是一隻長著巨大羽翼的龍,而那粽子告訴她,他懂得龍語,他可以和她的小幼龍交談……


    她養的那條他說叫黑騎士,趙初心沉默良久忽然問:“喂,你的龍叫什麽名字?”


    蚩尤頭也不回:“黑騎士。”


    趙初心:“……”


    一切假設都是吻合的,她的咒語不知哪裏出了差錯,這次大門連接的地方不是魔界,而是遙遠的過去——上古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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